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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厅里陷入一片尴尬的沉默,没有人开口应答他。祁晃脸上的笑容却犹如丝毫没受影响一般,在众目睽睽之下往沙发上一坐,显出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来。
心里的警惕却已经提高了十成十,神经绷得死紧。
他们祁家虽然不能算是什么手眼通天的顶级门庭,但在这座城市里,任谁却也要给上几分颜面。眼下抢人居然都抢上门来了,尤其态度嚣张地放了这么一大段匪夷所思的厥词后,居然也没被马上扔出去。
这就很能说明问题了,祁晃的视线在众人脸上转了一圈,最后若有所思地定在了对面唯一一张熟悉的脸上。刘辉察觉到他的视线,朝他无奈地笑了一下,叹了口气低下头去。
“这小子性格这么有棱角,反而很合我心意,习武之人就该有朝气些。刘辉和他有这段师徒缘分,虽然不是我们想见到的,但事已至此,亡羊补牢,为时未晚。”那边刘老爷子还在不紧不慢地继续,祁晃不耐烦地皱起眉头,轻嗤一声,不冷不热地横加打断。
“一大把年纪了还到处乱认孙子,也不怕折寿。”
这话一出,对面的几人都像是被点着的炮仗一般,迅速跳了起来。有两三个人眼见就要冲上来,被沉默的年青人一个眼神看了回去,极为不岔地重新坐下来,朝祁晃冷哼一声:“我们老爷子愿意收了你那是你的福分!你老师是我们老爷子的儿子,你叫声爷爷怎么了?”
“哦那真是不好意思,我们家请的是武术老师,可没给我请爹。”祁晃翘着二郎腿漫不经心地回答,把对面的几个小年轻气了个半死,一个个看着他喘着粗气。祁晃说完之后自己也皱了皱眉,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刘辉。
“老师,你教我武术时没说这是自己家不外传的功夫,要是早知道的话,我肯定不夺人之美,我这么些年也只是在街上打打架,糟蹋了你们家功夫,先给你说声不好意思。”
他说这话时声音和表情都来礼貌又漠然,原本他和刘辉的关系相当不错,多年师徒情分摆在那儿,从来没这么生分过,如今做这种样子,祁小霸王显然是已经动了怒。刘辉心里明镜一样,被问到头上也不好继续沉默下去,只得抬起头来,有些复杂地看了身旁的父亲一眼,随后将视线落回到祁晃身上。
“这事儿都怪我,祁晃,老师给你认个错。但我教你的时候真的没想到有朝一日会给你带来麻烦,名扬大哥在我最落魄的时候帮过我,对我来说与救命之恩无异,我把功夫教给你,是真的想报答名扬大哥。也没有想到我父亲会……”他说到这里又叹了口气,这次则是像周清敏投去了复杂的一瞥。
“我以为这么些年过去,我父亲的观念也会有所变化,像清敏这样……有什么不好?”
祁名扬是他爸的名字,祁晃神色一动,向旁边看了一眼,祁父朝他稍稍点了点头,肯定了这种说法。
“当时刘辉处境有些难,我看他一身好功夫,就提拔他来了这边。”
祁名扬刚简单地解释两句,刘老爷子就已经冷下脸来重重地怒哼一声,狠狠地剜了刘辉一眼,眼神冷厉得惊人:“好的不学学坏的,周家已经堕落到把女儿送出来和亲换前程的地步了,刘家可丢不起那个人!”
“刘老爷子慎言!”周清敏当着面被人奚落成这样,性格再温柔,脸上也显出了明显的怒意。刘清和却根本不在乎她的反应,傲慢地转头看了她一眼,“老头子我哪里说错了?你们周家自己贪慕虚荣到脸都不要了,还不让人说了?”
“你……”周清敏气极,保养得宜的脸涨得通红,瞪着刘清和半晌,却终究没有说出反驳的话来。
祁晃无声地看了她一眼,周清敏眼圈都红了,却还是没有开口辩驳。
「她是周家的后人,和我家差不多是一样的情况,历史悠久,但到现在也已经什么都不会了。我们阮家还在一代又一代地试图找寻神迹再临的方法,但周家已经放弃了,转而开始投身于别的事情。」
「什么事情?」
「操纵。」
他蓦然想起阮歆曾经说过的话,心猛地坠了下去,感到周身都有些发冷。
“我好像有点明白了。”在这样众人沉默的时刻,祁晃再一次开了口。他脸上的神色看不出端倪,迎着刘清和的视线,却忽而笑得颇为放松,在这样的环境下显得尤为怪异,“你们连这个国家现在是法治社会都不知道吗?从哪儿跑出来吓人的,桃花源还是精神病院啊?”
“都不是。”面对祁晃这样的挑衅,刘清和看上去也没有动怒,他大抵是真的蛮欣赏祁晃,朝刘辉看了一眼。刘辉会意,像祁晃开口解释。
“我们家和周清敏家一样,都是那种从古代流传下来的家族。中国多少朝代,诞生了非常多很厉害的东西。文人墨客的成就有文字记载,其他很多东西却是文字传不下来的,比如医术,比如手艺,比如武功,比如观星……千百年过去,这些东西大多早已失传,但大量文字记录资料可以证明,就算现在已经没有,但在历史的长河中,它们曾经真实存在过。”
“而像我们这样的世家,就是硬生生靠着代代繁衍,将有些东西保留了下来。但这么多年的动荡过后,哪有人能独善其身,我们虽然也还保留着一些东西,但更多的也都早已在动荡中失去了。”
祁晃沉默半晌,艰难地点了点头:“……所以?”
刘辉耸肩笑笑:“为了保护残存的东西,我们这些世家达成的共识,就是一定要和普通人拉开距离——这也是你们上面的意思,在科学的世界观下,我们这些人不该存在,但又不能真的将这些辛苦保留下来的传统精华抹杀下去,这也是权宜之举。”
“但是你知道,代代相传、孤独的守着一个秘密,是件很寂寞的事情。外面的诱惑又真的很多,所以我们内部也不算太平……但不管怎么说,我们家是最忠诚的那一批。”
这一次连刘清和旁边的几个年轻人都也跟着平静地沉默下来,脸上的表情做不得假,恐怕这的确并非杜撰,正是由他们这些人一代代地薪火相传下去。
祁晃生在一个根正苗红的世界观里,从未想过能和什么反科学超自然的事情扯上关系。哪怕他这段时间认识了阮歆,自己都发觉对阮歆有点特别的好感,但潜意识里还是觉得这姑娘邪门归邪门,却也只是个满口真真假假分辨不清的、狐狸一样狡黠的小骗子。
然而从韩平的奶奶开始,到后来的周清敏,以及现在的找上门来的这几个刘家人,都在提醒着他同一件事情:有些东西看着非常难以理解,但并不是来自于哪个人信马由缰的胡编乱造。中国玄学院、鬼神的幕后操纵者,以及这些身怀传统功夫的奇怪来客……还有阮歆,他们并不是一个人,也并非某个组织。
而是一个他曾经完全没有接触到过的世界,像是光与暗的两面,生活在同一片土地上,偶尔会有交融,实则互不相干。
眼下这扇新世界的大门在眼前打开了,想把他拉到那边去。
在刘辉的讲述结束之后,刘清和又一次看向祁晃,这次眼中精光大现:“现在明白了吗?接触到了就别想全身而退,留下来对谁都不好,你只有跟着我们走这一个选择。”
祁晃眯起眼看了他一会儿,又转头看向自己旁边的家人。
“你们也希望我走?”他轻声问。
祁父祁母眼神复杂地看着他,祁母的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悲伤已经几乎要满溢出来,挽留的话却终究没有说出口。祁老爷子长叹了一声,疲惫地闭上眼,也没有说话。
他们不可能真的想让祁晃走,但他们是军人,在这个体系之内,服从命令是天职,这也是上面的意思,他们有一万个挽留祁晃的立场,但听从调度高于一切。
这从他们客客气气地把刘家人迎进门来也能看出端倪。刘清和那边显然早知会是这样的情况,气定神闲地看着这边,仿若是在看一场好戏。祁晃的视线从父母爷爷脸上掠过,落到了祁轩的脸上,兄弟两个无声对视,眼中一个比一个冷静幽深。
率先移开视线的是祁轩,他用力撇开头,咬着牙沉默半晌,最终还是低声开口:“以前你想走拦不住你,现在你不想走——家里谁还能拦住你?”
话说得别扭,意思却很明了。祁晃闭了闭眼,脸上的笑容却渐渐挡不住,刘清和的脸色有些变了,皱着眉看向祁轩:“这儿没你说话的地方。”
“我是没有,不过有件事情还希望刘老爷子知晓。”祁轩此时已经恢复成一贯的沉静表情,他看了刘清和一眼,不动声色地垂眼。
“我弟弟这个人虽然没什么本事,不过他和阮家的人很熟悉。”
“阮家?”刘清和明显愣了一下,脸色稍稍有些变了,“哪个阮家?”
祁轩破天荒地笑了一下,慢慢抬起手机,“钦天神使,观星世家的那个阮家。”
他举起的手机屏幕亮在通话界面上,看时间已经接通了很久,祁晃愣了一下,和刘家的几人一起震惊地看向祁轩,手机那边似乎察觉到了这边的沉默,阮歆的声音悠悠响起,伴着一阵清悦的笑声。
“动我阮家罩着的人也不打声招呼,刘家这么不会办事,居然还没被人干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