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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越来越看不透你了。”罗兰打量着身穿漆黑铠甲,披着猩红披风,看起来跟黑武士没什么区别的菲利克斯,喃喃的说。
“人总是复杂的,我的朋友。不必说你我,就算街边的小贩,不跟他接触个三、五天,你照样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菲利克斯露出他招牌式的微笑说:“好在我们也刚认识没多久,留给彼此了解的时间还有很多。但就目前来说很高兴认识你,这句话我之前有说过吗?”
“额好像不记得了。”
“那这次你可要记得。”
他们就这样在昏暗的甬道中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天马行空,无所不谈,仿佛变成了相识多年的老友,以至于在不知不觉之间又穿越了十几条通道,路过了三、四个城区。城区越大越大了,当然也越来越繁华,街道旁开始间隔性的出现那种一人多高的篝火,让整个区域更加温暖、明亮。如果不抬起头,罗兰甚至感受不到自己正身处于深达数十米的地底深处。这是何等的神奇啊!他暗自赞叹着,也许只有炽天使才能建造出如此令人难以置信的城市吧。
“对了,关于同铸会和炽天之翼,你更喜欢哪一个?”在告别又一个城区后,罗兰看似不经意的问道。
“你确定对这个问题有兴趣?”菲利克斯扬了扬眉。
“很有兴趣。”
“那恐怕你得做好准备听一番长篇大论了,我亲爱的朋友。”菲利克斯眯起眼睛看了看前方:“不过就目前的距离来说,时间刚刚好。”
罗兰没说什么,因为在这条跟之前那些比更加昏暗的甬道里,就算是五米开外的地方,他也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
“同铸会和炽天之翼的区别或许有上百条,但是本质上无非两个,白魔法和黑魔法,无神论和有神论。从魔法角度来说,其实专注于白魔法的牧师是很讨巧的,因为白色往往会被认为是纯洁的,善良的,光明的,而黑色则被认为是污浊的,邪恶的,阴暗的,所以在那场旷日持久的圣战中,牧师们会得到更多平民的支持和拥戴就很容易理解。何况当时那些崇尚黑魔法的巫师确实有些偏执,以至于在牧师们成立了同铸会,并逐渐在连战连捷中走向胜利的时候,他们还是难以结成统一战线。通过这一点,似乎是拥戴白魔法的同铸会好一些。”
“关于神明,其实在同铸会全面发展起来之前,这片大陆上的各路神明还是很多的,不过都是些小教派,也没成什么气候。原因很简单,首先当时主宰世界的是天谴议会,他们崇尚神秘的元素,鹤立鸡群,高深莫测。其次就是那些小教派之所以信仰神明,是因为他们对神明是有所期待的——希望得到这个,实现那个,反正都是些靠自己无法染指的,但是那些所谓的神明统统让他们失望了。通过这种大环境就不难看出,同铸会当时提出的教义实在是相当高明。”
“包容和互助。互助很容易理解,相互帮助嘛,你帮我,我帮他,他帮你,强的帮助弱的,弱的帮助更弱的,这很符合平民的心理。平民是需要帮助的,不管他是否真的需要帮助,但是当你试图帮助他而又不图回报时,他绝对不会拒绝。因为平民喜欢占便宜,而帮助就是免费的便宜,虽然大多数人都会记住后一个“帮助”而忽略前一个“相互”但是这并不重要,因为同铸会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它得到了人民的支持,至少在人民眼里同铸会可比那些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元素法师们亲切得多。但是比互助更重要的却是包容,它甚至重要到要放在互助前面。”
“包容这个词看上去很浅显,实际上它可以包含很多,融合,谅解,宽恕,求同存异,不计前嫌诸如此类。再想想当时世界的格局,刺客们还躲在暗无天日的角落里,巫师们刚刚输得一败涂地,天谴议会一家独大,同铸会势头正劲,而其他无数杂帮小派相互正斗得不可开交。其实它们愿意斗么?斗赢了又有什么好处呢?换个派系接着斗吗?也许你说它们都想壮大,可是能壮大到哪儿去呢?能比得了天谴议会或者同铸会,甚至是没落了一千多年的刺客联盟吗?永远不可能的。其实它们也想找个靠山,但是找谁呢?天谴议会根本看不上他们,刺客更是目中无人,牧师跟巫师们又一直拼的你死我活可现在机会出现了,同铸会将接纳它们,因为包容。”
“互助赢得了平民,包容接收了势力,就凭借这两点,同铸会只用不到一百年的时间就把那些高傲的天选者们踹下了神坛。”菲利克斯不无戏谑的说。
“看来在这方面,也是同铸会赢了。”
“是吗?好像我都还没讲到炽天之翼的有神论呢。”
罗兰略带歉意的笑了笑,示意菲利克斯继续。
“事实上,要从炽天之翼这个名称出现在蛮荒之地算起的话,已经接近七十年了,而不是世人所说的六十多年。但是就当时的情况来说,同铸会的势力已经遍布除北方外的整片大陆,就算人烟稀少的蛮荒之地也会耳濡目染,而且他们在派系方面的控制已经持续了数百年,几乎任何有可能形成规模的新生势力都会遭到打压、兼并甚至消灭。当然,在这么做之前,同铸会会给他们扣上邪教,黑魔法,异教徒之类的帽子罢了。所以当炽天之翼刚刚成立的时候,是几乎招不到信徒的,原因很简单,既然同铸会已经只手遮天,为什么要加入一个未知的,完全看不到前途的新兴教会惹麻烦呢?”
“但是经过了这么多年的发展,当初同铸会所营造出来的光辉形象已经坍塌的差不多了。先说互助,就像我刚才提到的,所谓的相互帮助其实取决于人民自身,但是就平民来说,大多数人在社交中的理念是先获取,再回报,而不是先付出,再收获,概括来说就是:“你要先帮我,我才有可能帮回你,如果你我素未平生,我为什么要平白无故的帮助你呢?”可当所有人都这么想的时候,谁又来当第一个?谁还愿意率先付出?何况在这个世界上,好心没好报的例子也比比皆是呢。”
“这种恶性循环就导致所谓的“互助”沦为了无从兑现的空话。不过客观上讲,这也不全是同铸会的错,根本原因在于全民素质。就目前的全民素质来看,人们的私欲和贪念是根本无法驱使他们去不图回报的付出的。总得来说,互助是件好事,只是对于当前人们的平均素质来说,它好的有点儿过分了。接下来还得说说包容,其实这一点反而没什么好说的,自从同铸会一家独大之后,它对新生势力哪有半点儿包容了?而且从手段上看,它比之前的刺客和元素法师们可残酷多了。”
“可是如果同铸会已经不得民心了,为什么最近这些年来他们的信徒却还是越来越多呢?”罗兰不解的问道。
“因为人们别无选择。人们来到这个世界总会想要点儿什么,权力,财富,爱情,或者杂七杂八的东西,但是总得来说,每个人都想越来越好。怎么才能越来越好?最简单的方式就是爬得更高,地位越高,能获得的好处就越多,自然能让自己越来越好。怎么才能爬得更高呢?取决于你所依附的势力,你所属的势力越大,往上爬就越容易。翻翻历史你就会发现,三千年前,人们总是想方设法的服务于皇室,二千年前,人们开始喜欢跟刺客交朋友,一千年前,人们挤破脑袋想当上畏魔者,至于现在人们恨不得刚出生就成为同铸会的信徒。”
“虽然这中间也会有例外,比如有些人至今都奉行着“一入暗影,长夜永随”的刺客信条,有些人依然认为把天选者徽记别在胸前会无比的骄傲,有些人醉心于炼金术,有些人沉迷于药剂。但要注意的是,这些人都是有一定实力的人,他们有资格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纵使这样需要付出更多。”
“但是平民就不一样,也许你对宗教毫无感觉,觉得“包容和互助”简直狗屁不通,也懒得操心什么前途,所以你会想对同铸会说,去你妈的,离我远点!可是当你的父母,兄弟,亲朋好友,当你身边所有人都是同铸会的信徒时,这似乎就会出现些问题了。你即不去祈祷,也不做礼拜,只有你跟大家不一样,用不了多久就会被孤立,不再有朋友,被家人冷落,得不到姑娘们的青睐,让你只能像个幽灵般在世间游荡于是你会想改变,终于决定放弃,而这也很简单,你只需要走进教堂,接受洗礼,成为同铸会那千千万万名信徒之一。”
“那炽天之翼又是怎么发展起来的?”罗兰问。
“给人希望,以炽天使的名义。在这个日渐扭曲的,所谓包容和互助都荡然无存的世界里,那些清醒的,对同铸会失去信心的,对现实充满怨念的人已经越来越多。可惜在同铸会的高压政策下他们是无助的,不但难以形成规模,就算形成规模也会立刻被消灭。这就形成了一个尴尬的局面——当这个世界需要被改变的时候,人们却无力改变它。这种时候人们就会寄希望于某种虚无的、神奇的、足以力挽狂澜的力量,比如说神明。而炽天之翼正好给了他们一个,强大的,前所未有的,看得见也摸得着的,最重要的他是真实的!”
“这么说来,倒是有神论赢了。”罗兰若有所思的说。
“接下来就是白魔法和黑魔法的问题”
“等等,这之前不是说过了吗?”罗兰打断了他。
“可是时代变了,我的朋友,如今掌控白魔法的不再是牧师,而是同铸会,崇尚黑魔法的也不再是巫师,而是炽天之翼了。而它们所代表的意义也发生了变化,白魔法在同铸会手里已经成了**,打压和宗教迫害的代名词,黑魔法在炽天之翼这儿却代表了抗争,颠覆和决不屈服你不得不承认,在一千年后的今天,白的已被染成了黑的,而黑的却洗成了白的。”
“照你的说法,好像是炽天之翼完胜啊。”罗兰哑然失笑道,这显然是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的结论。
“同铸会只是代表现在,而炽天之翼必将赢得未来!”菲利克斯坚定而决然的说,这种语气是之前从未出现过的。
“也许吧,何况炽天之翼的这些信徒们还如此狂热。”罗兰想了想说:“在万松山下我也杀过不少黑武士和狂信者,可是跟那些慌乱的捍卫者和麻木的死灵生物不同,他们的眼睛中充斥着疯狂和决绝,好像这世间没什么能让他们感到恐惧。”
“在当前这种局势下,狂热是必须的,否则他们也不可能从夹缝中壮大起来,更不可能在如此大的劣势下顶住同铸会的三次北伐。但是仅仅依靠狂热并不能赢得战争,更无法改变世界,所以至少要有人保持冷静。”
“比如说,莎尔?”
“不,她比所有人都狂热得多。”
“那会是谁?”
“当然是至高无上的炽天使啊。”
“我对他越来越感兴趣了。”
“那就去见见他吧。”菲利克斯将马匹交给了等候在通道出口的守卫,指向前方:“忏悔大厅,我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