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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是一个一个问的,问的话都差不多,那些人答的也差不多。多大年纪,念过什么书,平时里得闲了会做些什么。能过五关斩六将最后站到长宁殿的这些孩子肯定都不会是傻子,除了在皇上面前有些紧张之外,回话都头头是道,一看就知道事先在家里说不定已经演练过了。谢宁看着他们的表现,不知怎么突然想起自己进宫时候的面选那一关来了。
真的挺象的,不过那是选美女,这里选的勉强算是才子吧。
答案并不完全相同。这些人中有的早早开蒙,有的在官学已经进学,四书五经都有涉猎。还有的则平时读书少些,比如个子最大的那一位,他姓关,祖父是忠信侯,皇上问他话的时候,他就老实的答不怎么爱念书,平时闲了最爱跑马打猎。
这答案自然让其他人纷纷侧目。
这是选伴读,伴读伴读,那当然是要念书的,这一位居然说不爱念书,那他今天是干什么来了?家里人也没好好教教他怎么回话?哪怕装也得先装个爱念书的样子啊。
谢宁先也是这么想,后来一琢磨,人家这么做倒也占了个诚字,要不然当着皇上的面乱吹一通,认真算起来可是欺君呢。这骗得了一时,骗不了一世,等真入选了,一相处真实底子总会露出来的,到时候皇上岂不恼怒?
倒是这样老老实实的说了,反而与众不同,不管这伴读当不当得上,终归在皇上面前是留了下挺清楚的印象,没有白来这一趟。谁说人家憨蠢了?人家这叫聪明啊。
当然了,聪明的可能不是站在这儿的这孩子,而是他家里人。
谢宁想到皇上之前说的一句话。
昨日晚间皇上同她说,要是林家有年纪相当的孩子,这回就省了再选人了。
外戚做伴读也是一种俗例了,算是给后妃们的家族一个进身之阶。虽然人们一提起外戚来就总跟奸臣划上等号,但谁家办事不提拔熟人呢?谢宁想起皇上当年的伴读就是太后娘家人,赶紧摇头。林家得亏是没有这么大的孩子,就算有,谢宁也不大想让他们进宫做伴读。宫中局面情势太复杂,伴读看着风光,其实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哪怕出个小错也许都会酿成大祸,林家的孩子没有这么复杂的心计应付不来的。
当然谢宁还是要谢过皇上的恩典的人,遗憾只能错过了。可皇上又说了句:“不打紧,这回凑不上,下回就行了。”
这意思是,等二皇子要念书的时候,还是要从林家选人?到那时候可就没法儿说年纪凑不上了,因为就谢宁所知,大表哥的头生子应该是与玉瑶公主差不多年纪,第二回生的则是个女儿。而二表兄也已经成亲,这生子也就是今年的事情了,年纪还真凑得上。
谢宁正在琢磨这事,没防备玉瑶公主看着看着,忽然掀开帘子就走出去了。
谢宁还没出声,外头的人已经都看见她了。
帘子后头有人他们当然知道,只是从帘子里头往外看比较清楚,从外头往里看就影影绰绰只能看见人影了。
现在京里头都知道贵妃盛宠,大皇子也是养在永安宫的,那帘子后头是哪一位还用得着问吗?
可没想到帘子一动,从里面走出来的却是个矮矮小姑娘。
这个年纪,这个打扮,任谁都猜得出她的身份,除了玉瑶公主不可能是旁人了。
见皇上没有发话,玉瑶公主大大方方走到大皇子身旁,光明正大的打量起这几个人。
皇上也不舍得喝斥女儿。在他看来,玉瑶公主这阵子病症慢慢好转,难得她自己有兴致出来,皇上自然不会拦她。反正外头这些都是半大孩子,玉瑶公主更小,远不到讲究男女大防的时候。
“这是玉瑶公主。”
皇上这么一说,那些孩子参差不齐的向公主见礼。
虽然有这么个意外,伴读还是要继续选的。皇上已经问到了最后一个人,这是卫国公的孙子,不知道是事先打听了消息还是碰巧了,他答皇上的问话时说,他喜好音律,弹琴弄箫都有涉猎。
这说法是谦虚了。如果真的只粗通皮毛,根本不会在皇上面前提起。既然说是有涉猎,那就说明事实上有一定造诣了,起码不是初学者水平。
如果现打听了大皇子的喜好去学,应该不会这么自信的说出来。
那还真是赶巧了?大皇子开始学音律也没多长时间,正遇着一个同样爱好音律的,也可以说是缘份了。
谢宁认真打量了一下这位卫国公的孙子,虽然年纪不大,但是从现在的长相已经能看出要不了几年必定是位风姿翩翩的美少年,说话时不慌不忙,举止有度,站在一群要强撑大人的半大孩子中间有那么几分鹤立鸡群的意味。
确实十分出众,即使没有音律这一样,谢宁觉得他也表现的比旁人优秀。
以谢宁对大皇子的了解,他应该不会中意象忠信侯的孙子那样五大三粗憨直憨直的孩子,俗话说物以类聚,人呢,也要有点相似之处,有共同的喜好和话题才会更容易走到一起。
玉瑶公主靠着大皇子,好奇的侧着头打量站成一排的六个人。其他人都肯定被训诫过不得左顾右盼,规规矩矩的目不斜视,卫国公的孙子却在玉瑶公主朝他看过来时,朝她微微一笑,露出雪白整齐的牙齿。
玉瑶公主似乎愣了一下,把头扭到一旁去了。
都看过之后皇上命人送他们六个人出去,这会儿谢宁才方便从帘子后头出来,同皇上说:“都是臣妾没有看顾好玉瑶。”
“不打紧,都是孩子不用讲究那些,再说她现在这样,有什么她想做的事就让她做吧,别太拘着她。”皇上招手让玉瑶公主过去,从碟子里取了一片芝麻酥递给她。玉瑶公主接过酥糖,靠着谢宁慢慢的小口的吃糖。
皇上问大皇子:“应汿看中了哪一个?”
大皇子想了想:“儿子觉得卫国公府的那位公子很好。”
果然没猜错。
皇上点了点头:“朕知道了。”
选中的这一个自然不必说,收拾预备一下,下月初就要来南苑书房了。其他五个人皇上也会各有一份勉励和赏赐,以免他们落选了心中难过。
大皇子的伴读终于定下来了,他要念书进学用的东西也都预备齐整了,谢宁开始全心的为册封做预备。册封那天的流程已经全写的一清二楚了,什么时辰在何地做什么,如何做,照着做就纹丝不错。
不过事先还是要演练一下。
接旨的时候就在永安宫正殿,到时候是礼部尚书来宣旨,而非象从前晋封时一样就由宦官太监宣旨。谢宁跪的方位,到时候说的话,这些都要事先心中有数。当然现在只是演练,谢宁只要站在那个方位,把要说的话练两遍就行了,不用真的跪下。
接了宝册金印后就要更衣,宫中没有皇后可以省了叩拜皇后领训这一条,接着是去奉先殿叩头。因为同时有三人封妃,这一条三个人就凑到一起了。
接着谢宁回永安宫再更衣,接受后宫诸人拜见恭贺,连一同受封的慎妃和谨妃两个也要过来的。
听内宫监的人一条一条的讲这些规矩,谢宁有了一种模糊的感觉。
之前她也知道自己是贵妃,现在永安宫不少人都改口唤她娘娘了。但是听到后宫诸人都要向她行礼恭贺的时候,谢宁才意识到,她已经是宫里地位最高的嫔妃了。没有皇后,那么自然是贵妃的位份最高。
无论她愿不愿意,她的生活都已经改变了。
在奉先殿如何叩拜这个她倒是练过了,最后方尚宫还半开玩笑的让她在永安宫正殿那把椅子上坐一坐,先练一下如何受礼,谢宁苦笑摇头。
行礼要练,受礼还有什么要练的?
她想到来日的那些折腾,心里并没有多么欣喜雀跃,反而觉得十分忐忑。
青荷快步走了过来,脸上看不出什么端倪,凑到方尚宫耳边轻声说了两句话。
方尚宫点了点头,问谢宁:“主子这半天想必也累了,这也练的差不多了,先歇一会儿吧?”
谢宁看了她们一眼,慢慢点了下头。
方尚宫送走了内宫监的人回来,谢宁问:“出什么事了?”
刚才当着人不方便问,谢宁看得出来青荷的神情有些异样,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方尚宫轻声说:“刚才青荷和夏月去取礼服想再整理熨烫一下,发现其中一件破了。”
“破了?”
衣裳送来的时候自然里外都验看过,针工局也不可能送一件破的吉服来永安宫,除非他们全都吃了豹子胆了。吉服送来后没有折叠起来装入箱中,怕压出皱褶,而是用绢布套起来收在偏殿之中。好端端的怎么会破了?
可青荷她们不会开这种玩笑,吉服取了来给谢宁过目,三件之中另两件已经细细查过没有问题,唯独那件深绛红鸾鸟团花吉服,在裙幅前中团花处破了一道大口子。这一看就不可能是虫鼠啃咬祸害的,而是人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