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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周围人精心的照料下,我的身体很快便恢复如常,用了嬷嬷给我的冰肌膏之后,我身上的伤口,更是连一点疤都没有留下。
南巡的日子已经提上了日程,就在一个礼拜之后。
想到江南水乡的美好,我就不禁心情飞扬,我让嬷嬷阿桃给我准备了好些轻薄的襦裙和纱衣,我想,江南的少女们,应当也都是这么穿着的。
父王每日都来看我,几日前,他命人给送来了件烟罗衿上裳,翠色的丝绸上挑绣的金色的凤穿牡丹,好看极了,我这才知道,父王之所以没来得及送我过冬的棉袄,他一定是给我准备这件衣服去了,因为这绣样,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看上去制作时日比冯侧妃给我的那件都长。
在临出发的前一日,嬷嬷将干了的衣裙给我熏上香氛,抚平褶子,不舍道:“想到又要有好些时日见不到小郡主,老婢这心里就甚不是滋味。”她一抹眼角,振作神色,将衣服叠好放进包袱,交给阿桃,并嘱咐:“阿桃,你要好生照顾好小郡主,我不能陪同而去,你们俩年纪都不大,小郡主爱玩,你就凡事都多警醒点。”
阿桃郑重地点头:“嬷嬷放心吧,我自会照顾好的,我们走后,清嘉小筑还多劳嬷嬷打理。”
“嗯,这样我就放心了。”
出发那天,是个万里晴空的好日子,我起了个大早,换上新做的衣裙,翠色的水袖曳地,一跑,百褶凤尾裙子一荡一荡的,嬷嬷说煞是好看,她还给我戴上了母亲留给我的金玉锁,幽幽的深绿和镂金祥云点缀在新翠的衣领上,衬得更好看了。
我同父王一同坐上马车,跟嬷嬷挥手道别,放下车帘的那一瞬,瞥见嬷嬷在悄然抹泪。
我不解,我又不是一去就不回了,这么悲伤是作甚。
我们的行程是,一行人乘坐马车到临沂,再乘船走水路到闻名于世的烟花三月之地扬州——传承百年之久的琼花宴会就会在此举办的。
父王不兴奢侈,从简出行,除了带了些丫鬟侍从,就带了两队王府护卫,一路舟车劳顿,原本我热情高涨的心情,在颠簸几日才到达临沂之后,已经大减。
胃里被颠得难受,一下马车,我就吐了。
父王笑我:“芳华没怎么出过远门,以后要是一出门就是这副阵仗,谁敢带你出门呀?那样的话,可会错失好多大好风光咯。”
我咬咬牙,逞强:“我没事,我只是路上吃得太多,现在吐出来了就好多了。”
父王一笑:“不必逞强,今晚我们就在临沂行馆歇息一晚再出发。”
我确是有些逞强,我发觉我是有些水土不服,但是不想告诉父王,我让阿桃出去给我找了点药吃了,然后趴在行馆的房间一睡就是一下午,连临沂太守特意办的洗尘宴都没去成。
第二天,父王一直等到我悠悠醒转,才带我重新上路。
我们乘一艘两层楼的精致画舫出行,船上一应设施俱全甚至甚为豪华,本来父王是不想如此盛重的,奈何临沂太守盛情难却,精心准备了这艘船,也就只好依着来了。
连我都知道的缘由,父亲此次出行,不仅身为皇子,还是身为江南提督,为了给朝廷留下个好印象,运河两岸的地方官和巡抚们不赶着巴结才怪。
走水路的第一天,我有些晕船,连两岸绵延的琼花都无暇欣赏,只在房中厌厌待着。所幸行船并不颠簸,比马车好多了,我随后就适应了。
就在我以为我们这一行将要继续这样平淡而漫长地持续下去时,行船第三日,我们遇到了变故。
没想到眨眼间的短短一瞬,便是惊险。
彼时我正在梳妆,突然船身猛然一抖,我一顿,手里的一方铜镜掉落在地,“砰”地一声砰然碎裂,我茫然不知所措,跟阿桃面面相觑。
空气里霎时弥漫起紧张无声的硝烟味。
遇上水匪了?
我大骇,紧张地竖起耳朵留心听着,我听见,水面哗哗作响,像是有很多人破水而出的声音,然后船身一沉,他们似乎跳到了甲板上,接着便响起兵戎相见的打斗声。
不一会儿,空气里就弥漫起隐隐的血腥味,气氛更加紧张了。
血腥味里,还混杂着一丝微不可闻的幽幽花香。
微风轻扬,我悄悄从船舷外看去,只见空中漫天花瓣翻飞,有一片红色的花瓣凭着风势,徐徐飘进了我的房间,我伸出手一接,它稳稳地落在我的手心里。
是牡丹花瓣,我将它捏在手里。
有人大声喊道:“‘百花无影踪,十步杀一人’,花瓣割喉,主子!这是百花门的人!”
原来不是什么水匪,倒像是一场有预谋的行刺!
“所有人!用方巾掩住口鼻!随我一同迎敌!”是父王的声音!沉稳有度,处变不惊,却暗藏杀意,声音里再不复以往云淡风轻的恬然。
我和阿桃抱着对方瑟瑟发抖,我捂住耳朵,房门也锁得紧紧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待我松开手时,打斗声终于不再响起,甲板上像是恢复了平静,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楼道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在我的房门前停止,我紧张地揪住衣角,然后笃笃的敲门声响起,“芳华,你在里面吗?”
是父王的声音!
我如蒙大赦,忙冲过去,给他开门,只见门口的他,一手执剑,一手扶门,发丝微乱,看到我,脸上恢复不变的宠溺微笑,“还好你无事,芳华,别怕,都结束了。”
此时再没有一句话,能比这句更让我安心了。
他蹲下来抱着我,执剑的手轻轻拍着我的后背,方才的孔武有力,现在全转成温暖轻柔。
“父王,我们可是平日得罪了什么人?”我颤声问。
他投给我一个安慰的眼神,揉了揉我的头发:“别担心,就是一帮谋财之人,不要命敢来劫船,已经被我们的人击退了。”
百花门,好像是个刺客组织……盯上夙王府的船,只是谋财么?
父王说,他早有不好的预感,遂一开始就并未透露任何人我真正住在船上的哪个房间,怪不得他早早地嘱咐我无事不要出去,有事的话让阿桃去叫他来就好。并在一楼做了个幌子,那些刺客在一楼寻找一通无果,方觉中计,兵力不敌,只好慌忙中撤退。
后来行船的几日,都风平浪静,只是有了前日遇刺的经历,我更加不敢单独跑到甲板上去。
那些人,像是冲我来的。
跟父王一同生活,大风大浪我也算是经历过,早年我去京郊的寺庙祈福上香回来的路上,就曾被山匪劫持,不过,对于当时的事我已没留下太多记忆,因着当时我还太小,只依稀记得后来听嬷嬷说起过,我失踪后,当时王府上下全府人出去寻我,父王雷霆手段,当下封锁了城,只差调用禁卫军全面搜城,谁曾想,在翌日雨夜,被下人发现,我正昏迷在自己闺房的床上,安然无恙,睡的正香甜。
当时我在昏迷中,并不知道是谁救的我,而听说那伙劫持我的山匪,在我被发现之后,就早已被父王尽数剿灭。
马上就行至扬州了,而我的内心五味杂陈,不知前路还有什么在等待着我,但我清楚地知道,这些并不能浇灭我对江南的向往。
就像那个模糊的梦魇一样,那个跳舞的女人,即使她的那边火光冲天,我依然,曾想过不顾一切地冲过去一样。
就像是一种召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