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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的时候没少饿肚子,这爱屯粮的毛病啊,怕是一辈子也改不了了,想不到还能有派上用场的一天。”五叔公摇摇头,说得也有一些无奈。
“您老人家之前去溪尾那院子,怕是各家各户都摸过底了吧?”高长笑着又问道。
“哪儿能啊,咱做什么管人家的事。”五叔公嘿嘿笑了两声。
“啧,人家的事你是不爱管,可人家家里还有多少粮食,你大概是不会不想知道吧?”说话的是郑展鹏,他刚没了父母,这会儿说话也不客气,上次来他们院子要猪的就是这老头,要不是因为他,自个儿父母这会儿大概还活得好好的呢。
可这事情若要真说起来,自己横竖也是不占理,且不说野猪根本不是自己的,高长送不送人他都管不着,村里其他人的性命也是性命。何况当初高长送猪那天,还点名问过他的意见,郑展鹏当时怎么说来着,猪是高长自己的,让他爱送送。所以这会儿心里就憋着一股子气,对谁说话也都不好听,更是没了平日里拐弯抹角的耐性。
“五叔公,这事你就做得不厚道了。”郑展鹏这话一说,连平时最尊重老人的郑国邦都拉了脸。如果真是那样,五叔公先去溪尾那个院子摸过底了,可能还下过别的功夫,耍了一些招揽的手段。那他这会儿说要让溪尾那个院子的人都搬进上坎和凹里两个院子,家里情况好一些的就都先被他自己挑完了,剩下一些没粮没盐的人家住进自己院子,那他们这个亏吃得未免也太憋屈了?
“哪户人家要搬进哪个院子住,不都是他们自个儿说了算的,你们这些人心眼忒多。”五叔公倒是不慌不忙。
“谁知道你有没有事先许过谁什么好处?”大伙儿觉得这老头可能会先把有粮食的都骗到自己院子里去,比如许他们不用交房租之类的,等那些人真住进去了,一院子人都饿红眼的时候,哪家还真能留得住粮食啊。起码在凹里这个院子里,五叔公的人品并没有得到大家的信任。
“那你们也能许他们点好处嘛,反正这主意最终还是得让他们自己拿,你我说了又不作数。”这老头看来是打算负隅顽抗了。
高长整个人摊在靠椅上,抖抖腿说:“叔公啊,咱觉得你这主意不好,与其这样,溪尾那几户人还不如不搬呢。就为两头野猪,咱就又让半院子的人硬住进来,眼看着夏天就要到了,那会儿该得多热?再说,好的都被你捞完了,剩下的肯定也都没多少粮食了,咱就为了分两头野猪,不值当。”
“不搬?那你让他们怎么办?”五叔公没想到高长竟然能说出这种没心没肝的话。
“还能怎么办?人各有命,他们要熬得住,就继续熬下去呗,那三头野猪也继续给他们养着,他们要是真熬不下去了,那野猪也派不上用场了,到时候我们再把它们弄回来,这不是顺理成章的事吗?”高长说得一派自然。
“哦,那你是想让他们在自己院子里等死?你们真要是见死不救,到时候让他们都搬我们上坎那个院子里来吧。”五叔公的胡子一抖一抖的,看起来是有些生气的样子。
“你这是糊弄谁呢?”平时不怎么爱说话的崔大爷这会儿也出声了。“就你们上坎那院子,鸡屁股那么大,本来就都塞满了,这会儿还要往里头装下大几十个人,你就不怕发人瘟?”
“可别到时候人没搬完,猪就给牵走了。”老九叔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
上次这个五叔公过来要猪,他心里就有诸多不满,只可惜当时他们这满院子的人不能一条心。生死关头,谁不得先顾着自己,这野猪既然是高长弄回来的,全留在他们自己院子里不分给别人他们还能说点什么?
死人这回事,死谁不是死,没理由几个院子还得匀着死的。再说这五叔公也挺厉害,他们院子屯粮肯定是不少,到时候凹里这个院子的人要是快饿死了,到上坎找他们去,对方果真会念在乡邻情分,分给他们一点粮食吗?未必!
“那你们说怎么办?”五叔公问。
“他们院子人不多,咱们这两个院子分一分,倒也住得下,不过哪家搬进哪个院子,咱说了不算,他们自己说了也不算,就抽签,你看怎么样?”郑国宏提了建议。
“我只怕溪尾那个院子的人会不同意,这事也不合情理啊,他们自己的事情怎么自己都做不了主?”跟在五叔公身边的一个年轻人搭话了。
“我们自己的院子搬些什么人进来,不也一样做不了主,他们要搬就搬,不搬就算了。”郑国宏的态度也强硬了起来。哪里有回回都让五叔公他们占便宜的道理,这五叔公虽然是村里的五叔公,上坎那院子却大多是他的直系,所以他顾着自己的子孙别人也没什么好说道的,但是这老头要是次次都想从他们院子占便宜,到时候大伙儿可就不管他什么五叔公不五叔公的了。
这天晚上,高长他们代表的凹里这个院子,和五叔公他们代表的上坎那个院子,一起带着人带着签子去了溪尾那个院子。事情进展得还算顺利,那个院子的人经过这次的事之后,也都受到了惊吓,凹里和上坎两个院子都比他们这个院子大,人多野猪也多,去哪个都比住在溪尾好。
郑国宏让院子里的男人帮忙收拾了一下大厅,然后在就在大厅楼下隔出几个小房间,让溪尾那几户人住了进去。以后他们这个三合院就再没有厅了,原本宽敞的大厅就只剩下一间间的屋子和一条不宽的过道,有事情也只能坐在谁家门口,或者聚在院子里说。
而溪尾的那三头野猪,最终还是被上坎那院子牵走了一头,五叔公那个老滑头,大半夜的把女人孩子都带出了院子,又是哭又是跪的,说感谢高长给的那四头野猪救了他们的命,弄得他再没脸给他们院子争取那头野猪了,就只好眼巴巴地看着上坎那院子的人把它牵走。
高长他们把剩下的两头野猪用大竹篮放进猪壕里,毕竟是同一头母猪生的,这两只野猪很快就和原本猪壕里的五头野猪熟悉了,并没有发生相互攻击的事。
天不亮,五叔公就让人把一千两百斤谷子都搬进了高长他们的院子,是去年秋天收的谷子,不算是陈谷,总还算是厚道。
高长要是不收这些粮食,上坎那个院子的人就不能安心,万一以后灾情加重,老鼠什么的更多了,凹里这个院子的人要是被逼红了眼,真可能会去抢他们的野猪,毕竟这几头野猪说了是送的,送出去的东西再要回来,好像也不是十分说不过去。真要打起来,凹里这个院子人多,他们大概是没什么胜算的。
这一千两百斤谷子收下了,那五头野猪就算名正言顺是上坎那些人的了,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凹里的人再想要回那几头野猪,也没了由头,高长他们院子的人心里虽然不满,但也知道想从他们那里要回野猪那是难之又难。
眼下粮食问题显然还没有像生存问题那么严重,所以真说起来,用野猪换粮食,绝对是一笔亏本买卖。不过,要亏大家一块儿亏,吃了这些粮食,看这些人背后还敢骂他傻缺,高长看着院子里像小山一样的谷堆,扯开喉咙喊了一句:“谁家缺粮食的,趁现在赶紧说啊,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草草吃了早饭回到自己屋里,喵仔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它现在已经不再去挑战高长和大黄的那张床了,乖乖猫到高长给他新做的竹篮里休息。竹篮里铺的一条绒线毯子,它用爪子挠,用牙齿咬,在那条毯子上弄出无数个线头,如果不是亲眼看过,一般人很难相信这只看起来憨态可掬的猫崽子,吃起活物来有多血腥多残忍。
高长这一晚上也累坏了,应付那个老杂毛,绝对比干什么重活都累,他懒洋洋靠在床上,用手指一下一下地梳理着大黄的毛发,这家伙最近大概是因为修为上有所精进的缘故,身上的狗毛愈发顺滑了,舒服的时候还会忍不住轻轻甩下尾巴,尾巴上的长毛更是根根清爽漂亮。
“唉。”高长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今天真是亏大了。”
“咱还有屯粮。”大黄也觉得亏,借了一千斤粮食出去,就收回来一大把叫做借条的玩意儿。
“大黄。”高长的声音听起来失落极了。
“啊?”大黄不解,高长这人虽然确实有些贪财吝啬,但还不至于这么看不开吧。
“我想我再也长不高了。”说着高长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上辈子,高长只能称得上是个中等身材,虽然还不算矮搓,但是离高大挺拔还颇有一段距离。曾经他穿越在各个女生宿舍之间,大伙儿都管他叫卖护肤品的小帅哥,而他们学院一个个头一米八傻帽,就被众人奉为大帅哥,这一大一小之间,伤的是一个男人的自尊。
这辈子,好不容易走上了修真之路,眼看着自己一公分一公分地抽个儿,高长心里甭提多美了,他的目标是两米大汉,以后无论谁,在自个儿面前那都是‘小’。前阵子他的长高之路好像有些滞缓,好久都没再抽个儿了,原本高长心里还抱着一丝丝侥幸,觉得这个滞缓是暂时的,搞不好过阵子就会恢复前进的步伐。
却不想……今儿晚上被上坎那些人齐刷刷一跪,高长终于绝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