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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迪见他兴致不高,略略迟疑了一下,似斟酌着说道:“我听说,后军褚老财这两天吵着人手不够,说是辎重护卫力有不逮,恐战时协调不周云云。”
顿了顿,又说,“行营左军甲旅乙团——上旬督帅认为现有卫军编制临战指挥不便,下令左路军全军裁撤合并,现在一旅辖五个团,团是五百人队——左军甲旅乙团的孙校尉因为‘裁撤合并’之后他的团一直不曾足数满员。
“这孙校尉天天堵在左军指挥所找司马将军诉苦……今天下午司马将军找督帅说了这个事。”
说罢就拿眼睛带了些许笑意瞅着陆鸿,然而眼前这个比自己还年轻两岁的民夫似乎全然不懂他的话外之音,自顾拿筷子从海碗的肉菜堆里刨拣着花生粒。
张迪有些急了,这人到底知不知道自己马上会有多大的机遇?
就他在大营里出工之前和都督府收工之后那一手“三目点兵”的本领,早就被路过的将军们看在眼里了!
现在后军和左军都想要他,去后军守着辎重养喂牛马和在左军折冲建功的区别他不会不知道……
后军倒没有特别看重这个人。只是褚世蕃那个雁过拔毛的地主老财,早就因为后军的战斗力排在行营最差末等摔过几回杯子了。
甚至那二千七百多民夫一来他就放出风去:这些人回头都是他的,谁都别想打这里的主意!
谁知道今天下午督帅倒是大方,一挥手把他到嘴边的肉割走一大块,扔到徐州那个无底洞里去了,剩下这七百多人他只能是志在必得!
左军指挥司马将军大前日路过辎重营,适逢民夫出工,二千多人看似乱糟糟站在底下,那个陆鸿站到石磨台子上拿眼睛扫了两圈就把人点齐了。
刚开始他以为这人也就是扫一眼做做样子罢了,根本没想到是在点人数,毕竟“三目点兵”这种法子也只是听说过,连他自己都做不来。
可是事情巧就巧此时,管民夫的那队卫军队长曾经跟他做过亲兵,远远见他经过便巴巴地赶过去请了安。
司马将军微笑着勉励几句,随口问到了这些民夫,那队长便将陆鸿点兵的本事说了个神乎其神——两千多人一眼扫过去便知道哪团哪队缺几个,出勤从无缺漏。
自此司马将军便上了心,派人跟着民夫上下工看了三天。
他今天下午在都督府请战未成,大队人马回到行营大宴的时候便向李毅要人,提出来要从民夫里调二百人补充他的甲旅乙团,还点名要那个陆鸿。
据说当时褚垓正喝着酒,闻言酒杯一摔又掀了桌子,说道这些人他早就跟督帅要了,你这娃娃将军横插一杠是啥意思!司马将军也不和他争吵,嘴巴捉住李毅只管要人。
李大将军很为难!
两人一个倚老卖老大耍混赖,一个又是以理固请毫不退让,偏偏两个他都颇为倚重——褚垓是个老辎重,后军辎重要务给他打理得井井有条,行营缺了他大军寸步难行;司马巽年少成名,刚刚而立之年便领军拜将,他正要着意栽培。
左军缺人是事实,不过他也确实口头答应过褚垓把那些民夫交给他。
李毅开始后悔把那两千人都给了邓波了……于是他索性也耍一把混赖,学着褚垓摔杯踢盏,宴会不欢而散。
这其中大部分的事情是张迪从别人那里听来的,小部分是他自己猜想的。
“你从哪听来的?”陆鸿问。
张迪矜持地笑了笑:“司马将军是我舅舅。”
“是不是叫司马巽?”
张迪点了点头。
这个人陆鸿记得,今天下午在都督府请战支援徐州的就是他,三十岁出头的样子,颇有威风。
陆鸿对他印象还不错。
两人吃吃聊聊,眼看着酒肉见底,加上陆鸿对即将升府兵这件事似乎并没有多大兴趣,就连张迪十分感兴趣的“三目点兵”也没多说半句,话题渐渐的也就索然无味。
陆鸿便干脆告辞,王正早就自己扯了张草席盖着在旁边酣然入睡——这小子虽然楞,轻易却不亏待自己。
收拾罢酒壶菜碗,陆鸿便拎着篮子准备回营,刚一抬脚,张迪便叫住了他:“升府兵的事情,你自己多想想。有甚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这句话张迪费了好大劲才说出了口,他一直在等陆鸿求他——至少表示一点请托的意思,他甚至透露左军指挥正是他的舅舅,那么他就可以稍稍拿捏着答应帮他奔走看看——其实是给他的舅舅争取一个得用的人才。
可是看起来陆鸿不是很给面子……
“多谢。”陆鸿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便转身走进了外面摇曳不定、忽明忽暗的灯火光里。
张迪目送着他高高瘦瘦的背影,有些恼恨,有些无奈。
过了一会,细细回想,他又开始对这个年轻的民夫更加高看了一眼,并且对自己前面的行为感到些许羞愧。
陆鸿在值夜卫军的注视下穿出军医营和辎重第四营回到他们住宿的营盘,他走的不快,因为他想在进入军帐中受呼噜声折磨之前琢磨一些东西。
他到底要不要参加府兵……
现在的日子他感觉很好,每天按时上下工,干完了体力活结结实实地出一身汗,回到大营里一桶凉水浇下来,那种舒服劲可不比在澡堂子里泡热汤来得差劲。
每天在都督府中一边听着民夫们粗俗不堪的笑话,一边甩开两膀子卖力气;闲下来的时候随便找个阴凉地美美地躺一会,心里默默期盼着吴管事那袋烟抽得久一点,那样他们能也够躺得久一些,忐忑又惬意地偷懒挨光景。
那些大匠人当然也不会来管他们——这些人不仅不会对他们的偷懒进行干涉,甚至总是会从善如流!
他们手里的锤子钎子刨子丢的不会比他们这些民夫慢,找的阴凉地也绝对不比民夫们腌臜——这些做苦活的人都知道,忙里偷闲是世界上最惬意的闲,苦后之甜也是世界上最滋润的甜。
陆鸿不知道当兵能给他带来甚么,但是他知道现在的内心很充实,也很满足,这些东西当兵也能带来给他吗?
他不知道。
至于张迪给他编织的美好愿景,拉倒罢,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事情,谁能说得准。
还有那个甚么“三目点兵”,被他们说得玄之又玄的样子,其实不就是矩阵排列嘛……只要明白道理,加上心算过得去,又有甚么难了?
当然了,他没有考虑到的是,即使是在他之前的那个世界,在没有电脑的帮助下,真正掌握矩阵运算的人也并不多……
不知何时他已经一脚踏在军帐帘门外了,在夜风下飘飘荡荡的帘门轻轻拍打着他的小腿,将他拉回到现实中来。
帐中的气味显然比刚来时好多了,这与他的努力密不可分:现在这些民夫在他的要求下统统得冲完澡搓过脚丫子才能回这军帐,袜子回来就要拿去洗了,臭鞋子一律在外面下风口排排放好……
气味是解决了,可是打呼放屁的问题他还没想到合适的办法——其实自古以来也没啥特别有效的办法,特别是这么多人聚在一起睡的时候。
不过陆鸿早就想到了一个治标不治本的法子,他在辎重营里要了两团棉花……
而现在,这两团棉花分别塞在他的两只耳朵里,而他已经在外边漱过口并且冲过凉洗了脚,正光着膀子躺在紧靠帘门后面他的铺位上,并且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就在陆鸿似乎要交上好运的时候,他的义父,也就是仍在三河镇做乡曹的胡顺日子却很不好过。原因当然就出在那四百石粮食上面!
洪成洪县令已经吃了官司,被青州都督府府派下来的转运使以“筹粮不力、贻误补给要事及懈怠公务”为由告了上去,第二天就被剥了官服,下到牢里去了。
虽然胡顺把自己家粮屯里的存粮都填了上去,也没能凑够三河镇摊派的四百石粮食,于是连同其它几个镇的乡曹统统被锁拿到了县里。
一时间保海县上上下下被抓了一空,大家都在懵懂不知所措的时候,胡顺他婆娘带着小玉儿跑到西马庄黄宝家里借住,而家里的独子胡效庭却在当夜失踪了……
而此时青州都督府刚刚修建完毕,陆鸿他们也刚刚缴了都督府的差事,分头向后军以及左军报到。
青州行营已经决议:新征民夫共七百四十六人即日起升入大周府兵,隶属大周左路军青州大营!其中五十人进编青州大营左军甲旅乙团,其余人等由后军自行编组。
陆鸿没有编入左军。
据说司马巽曾经找到李毅,提出用那五十人换一个陆鸿,结果被褚垓严词拒绝。
不是褚垓有多看好这个无名小卒,而是司马巽和他抢人在先,他就无论如何不能让这后生将军称心如意——即便你能从我褚垓的锅里分肉,也绝对抢不到你想吃的那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