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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就有二。
不能助长这种习惯。
当天晚上, 听完了整个故事的梁一凡同学对着视频, 心情有点复杂:“琨神, 这就是你现在穿着这套可爱又熟悉的小熊睡衣的原因吗?”
省示范的远足在当晚结束,有人特意开了计步,发现虽然直线距离折返只有三十公里, 但因为道路过于曲折, 实际走的距离几乎多了一半。
因为附近有条挺热闹的夜市,靳林琨索性没跟着大家返程, 领着没听见他叫哥的小朋友吃了一整条街。
“然后为我们做出了证明。”岑瑞总结, “用好吃的贿赂另一半是没有用的。”
哪怕因为逛得时间太晚,回去不好打车,特意在外面找了家酒店, 也依然没能躲过于笙书包里背着的小熊睡衣。
靳林琨看得很开:“没关系,今天温度低, 穿着正好,这件衣服的舒适度很高……”
丁争佼总觉得他的坐姿奇怪,研究了半天, 终于看出点端倪:“琨神,你的屁股为什么紧紧地贴着靠背椅?”
靳林琨:“……”
[微信有风险, 改名需谨慎]退出了群视频。
于笙从浴室里出来, 某个穿着睡衣的人还牢牢坐在椅子上, 看起来要有和椅子融为一体的趋势。
“人生苦短。”靳林琨朝他张开手臂,试图给他们家小朋友一个补偿的拥抱,“每个人都应当有一次知错就改的机会。”
于笙绷了下嘴角, 把弧度按下去:“晚了。”
靳林琨轻咳一声:“这套衣服的尾巴比较短,不那么容易操作。”
于笙不挑:“没事,过来。”
谈判失败。
日常的小型身手交流活动再一次爆发。
靳林琨眼疾手快,及时张开手臂,圈住了还揪着自己领子的男朋友:“等一等,我们讨论一下,我相信事情还会有其他的发展方向……”
他说话拖延着时间,手臂趁机往怀里收进来,才发现其实根本没有想象里的力道。
靳林琨扬扬眉,视线落下来。
小朋友靠在他肩膀上,好像在出什么神。
靳林琨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
于笙其实也没在想什么。
就是忽然觉得这个场景有点熟悉。
夏令营的时候,靳林琨遇着的那点烂事拖了一年,到底还是因缘巧合,被直接翻了出来。
后来靳林琨说想出去随便走走。
再后来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走到了什么地方,半夜打不着车,只能定了个酒店。
靳林琨也想起来了这么一回事,没忍住笑了:“那时候你答应的,借我抱,反正不会少一块儿肉。”
在酒店里,他还问过于笙想考那所大学,甚至还想过要估着分考,两个人上同一所学校。
那时候其实还不明白心里究竟想的是什么,只知道这个人找到了。
好不容易找着了,认定了就是他了,所以不论怎么都得好好地、以一辈子为目标地把人守在目之所及的地方。
……结果让他们家小朋友训了一顿。
才过了大半年,小朋友就把分数提到了最前排,不光想去哪个学校就能去哪个,甚至还能冲省状元。
靳林琨拢了拢手臂。
于笙也没动,让他这么抱着,抬起头看他。
男孩子的气质本来就冷,平时手也凉,这会儿刚冲完热水澡,抱在怀里格外暖和。
瞳光清湛,盈着他的影子。
靳林琨扬起唇角,亲了亲男朋友的额头:“加油。”
他自己其实也觉得这种鼓励有点老套,但是想了一圈,又觉得好像找不到什么能更贴切的说法。
他们可以一起加油。
一起加油,去更高的,视野更好的地方。
加油往前跑。
于笙在他肩头靠了一会儿:“哥。”
“在。”靳林琨低头,“怎么了?”
根据男朋友平时的习惯,靳林琨看了看时间,反手去摸手机:“梁一凡他们学校老师把标准答案总结出来了,还根据一模出了几套变形题,歇一会儿,咱们两个一起做……”
话音还没落,于笙已经抓着他的一只手,放在了自己头顶上。
还有点儿潮气的头发,比全干的时候要软上一点儿,挺服帖地贴在掌心。
靳林琨胸口忽然软得不行,笑了笑,轻轻揉了一会儿小朋友的脑袋。俯下肩膀刚想说话,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
趁着他放松了警惕,胳膊又被架着无暇防守,主动要求摸头的小朋友已经看准时机,异常精准地出手。
一把薅住了他的尾巴。
愉快的远足在同学们的复习生活里冒了个头,就又被繁重的学习任务彻底淹没。
一模过后,时间就开始过得飞快。
越是临近高考越紧张,老师们不光抓学习,也开始越来越留意学生们的心态。
喊了一年的“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的口号都被收起来,变成了“调整心态、轻装上阵、迎接高考”。
“正常。你们听说过吗,去医院的时候,医生要是不理你还好。”
班长理解大家的这种感觉,举例说明:“一旦开始对你嘘寒问暖,一会儿过来看你一趟,那你就得多考虑考虑了。”
“就是这个感觉。”姚强点头,“你们知道多恐怖吗,数学老师今天居然对我笑。”
段磊趴在桌子上:“这算什么,我昨天忘写英语作业了,暴秦居然跟我说不要紧,今天补上就行了。”
体委反应比他们迟钝一点:“不至于吧?我觉得老师们还跟以前一样啊,我今天迟到还被主任狂追三十米……”
话没说完,教育处主任的身影就在门口悄然闪现,往屋里看了一圈。
然后又进来开了扇窗户,把风扇转速调高了一档,背着手消失在了教室门外。
体委:“……”
老贺进门的时候,发现一群人互相拥抱着嘤成一片,忍不住好奇:“他们在难过什么呢?”
“不知道。”学委帮他抱着今天要讲评的卷子,推推眼镜,“可能是在缅怀大家逝去的青春吧。”
青春还在,只有同学们的发际线在肆意飞扬。
夏天的气息一天比一天明朗,天气鲜明地重新热起来,高考和毕业的日子也一天比一天近。
通知照毕业照的时候,班长还有点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这就照毕业照了?不是还没毕业呢吗?”
“现在照是合理的。”
学委帮同学们分析:“你想,要是现在不照,等考完估计就笑不出来了。”
“……”
有理有据。
同学们抓紧时间,趁着还能笑得出来,早早赶到学校,列队到了后墙边上的小花园。
三中能取景的地方不多,总共就那么几个适合照相的地方。
小花园的视野好,不光能看见他们学校的几个标志性雕塑,还能照见陪伴了他们一年的高三楼。
老贺特意穿了身西服,精精神神打着领带,一改平时端着保温杯听八卦的造型,甚至还能隐约看出点年轻时候的风范。
“快点快点,人不是齐了吗,还等谁呢?”
摄像师是专门请来的,要照的班级不少。他们教育处主任看着表,一边张罗安排:“站得紧一点,班干部蹲前面!前两天迟到那个,你拉链拉那么靠下干什么?拉上去拉上去!”
集体照要穿校服,他们体委还特意在里面衬了件衬衫,闻言还有点惋惜,重新拉好拉链:“这样我不就泯然众人了吗。”
“你连这个词都知道。”学委有点诧异,忍不住回头,“从哪儿学的?”
体委挺自豪:“写情书啊,老贺说我已经能出师了。”
学委:“……”
他们几个偷偷讨论过,体委将来要是找不着媳妇,老贺可能至少要占五成的责任。
班长实在想不出来什么情书能用上泯然众人,摸摸下巴:“现在看来,老贺的责任已经有七成了。”
明明名单都到齐了,这群学生偏偏迟迟不开始。教育处主任有点着急,频频看着手表:“磨蹭什么?动作快——你们能不能亲密一点儿?留那么大空是给我站的吗?”
别人也就算了,于笙边上至少还有一个人的空。
教育处主任倒是知道于笙在这群小崽子们中间威望颇高,但也看不惯这种连拍毕业照都要疏远友好善良无辜同学的行为,皱着眉看了一圈,刚想点个人站过去,一群学生忽然热闹起来:“来了来了……”
摄影师有点茫然,也跟着抬头。
承载了一代又一代三中学子们的后墙上,穿着黑衬衫的男生高挑,攥着栏杆做了个引体向上,把自己干脆利落地拎上了围墙。
毕业照洗出来展览,七班当之无愧地吸引了最多的视线。
他们班体委拿着照片,仔仔细细扒着找了一圈,也没能看出自己帅气的衬衫,满心失落地把合影往书里一塞:“现在的我又失去了一个和我将来的女朋友讲故事的机会……”
“别乱扔,保存好。”班长把合影拿出来,挺神秘地压低声音,“这张合影的价值你想象不到。”
体委茫然:“为什么?”
学委拿着合影,悄声补充:“因为这上面很可能出现咱们市今年的文理科状元。”
……
体委霍然振作,乐颠颠捧着照片,去补觉刚睡醒的于笙桌边,要到了他们笙哥的亲手签名。
今年夏天的天气一直不错。
三中也是考点,高考要封考场,六月的课没上几天就要放假,直接放到最后开考。
最后一个晚自习,没一个班在学习,都坐在一块儿说话。
老贺把准考证发下去,还和平时一样,笑眯眯捧着茶杯坐在边上,听这群学生们天南地北地胡侃。
“想考出去。”
班长平时咬死了不肯说志愿,这会儿枕着胳膊,椅子往后晃了晃:“怕考不好,怕配不上这一年。”
体委搓了搓脸,深吸口气:“怕发挥不好,真怕。”
学委手里拿这张算草纸,有一下没一下地折,头一回没接下茬,安安静静听着他们说。
姚强的成绩被盯着提了五十来分,几次模拟都正好卡在想去的学校体育生特招线上,忍不住感慨:“还能在咱们学校考就好了,摸着我们熟悉的破木头桌子,肯定不紧张……”
“扯淡。”老贺听到这儿,忽然放下杯子插话:“我当初就在咱们学校考的,紧张得我当时答英语,满脑子都在循环播放东方红。”
……
一群人愣了半天,还是很不给班主任面子地笑成了一片。
高考是件挺神奇的事。
哪怕在步入大学后再回头看,会意识到当初以为已经是人生最大的挑战其实并不能决定一切,但当时的紧张和期待,悸动和忐忑,都会异常深刻地印在记忆里。
就像是场长跑,终于到了最后的冲刺。
肺里全是血腥气,两条腿灌了铅似的沉,一步一挣扎地往终点拼尽力气地冲。
“老师。”班长忍不住提议,“要不咱们去跑跑步吧。”
已经有好几个班去操场跑步发泄了,一边发泄一边喊着要上的大学目标,看起来就非常的振奋人心。
但老贺显然不太喜欢这种方法:“不去,太累。”
班长:“……”
班长转向窗边,试图征求班里第二说得算的人的意见:“笙哥?”
于笙拒绝:“不喊,丢人。”
……
班长伤心地坐回了位置上。
其实方法本身是很有效的,也确实能提起斗志。
可惜七班同学们普遍对这个方法兴趣不高,除了体委活跃地举手表示能跑二十圈,剩下的人都在班长殷殷的注视下左顾右盼地聊起了天:“今天天气真好……”
绕了一圈,跑步计划遗憾夭折。
老贺觉得在这种时候,同学们可能确实需要一点发泄的途径:“要不你们把手机拿出来,搁在桌子上玩吧。”
班长眼睛亮了亮:“学校不管了吗?”
“管啊。”老贺点点头,“一会儿主任点名,你们体会一下那个时候的紧张,高考最多也就这个程度了。”
……
这天到这就彻底聊不下去了。
虽然最后一次座谈会东拉西扯的毫无主题,但不知道为什么,在最后晚自习时间结束,同学们收拾东西的时候,居然真觉得好像没有之前那么紧张了。
“回家都好好睡觉。”
生活委员已经考过了一年,比大家都有经验:“早上买两根油条,一碗豆浆,油条的其中一根代表1,另一根拧成阿拉伯数字5的形状,加上豆浆摆成一排,心要诚……”
姚强忍不住举手:“这个方法你之前试过吗?”
生活委员非常坦诚:“试过,我最后的总分果然是一百五。”
“……”
众人毅然抛弃了生活委员的高考小妙招。
虽然平时都对学校这儿嫌弃那儿不满,但真要出门,一群人都莫名有点迈不开步子。
明明到了下晚自习的时间,半个班的人依然堵在门口,谁都不想往外走。
“老贺干什么呢?”
站在外面的人回头往班里踮着脚看:“写板书?给咱们留言吗?”
“应该不是。”前面的也跟着看,“我看见吾了,我觉得是句必背古诗词。”
体委思维发散得很开:“会不会是老贺其实真的会夜观星象,猜到了明天默写考哪一句……”
于笙坐在桌子上,没急着走,跟来接人顺便旁听了个座谈会的靳林琨一起看着黑板。
受到体委奇思妙想的启发,一群人呼啦啦跟着涌回来,飞快坐好。
老贺一点儿也不着急,还在黑板上不紧不慢地写。
体委眯了眯眼睛,仔细看:“尽——尽吾志也,这句我好像看过,是用背的吗?完了我得赶紧回去背——”
……
他的话音忽然顿了顿。
老贺写完最后一个字,从黑板前让开,笑眯眯转回来。
他到最后也依然什么都没说,只是拿着那个不离手的茶杯,视线很认真地落在每个学生的身上。
黑板上只有两行粉笔字,笔锋遒劲,写得格外清晰。
——尽吾志,得其所。
——尽吾志也而不能至者,可以无悔矣。
作者有话要说:想说很多,又好像都在文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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