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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玥双眼紧闭,呼吸平稳,很明显已经沉沉睡去。
许绍城失笑。
明明刚刚还信誓旦旦地说自己不困。
大骗子。
明明说好了,不会忘记他。
他艰难地抬起右手,想要狠狠地揉一揉她的头,却又在距离她两厘米的地方停下。
他的手指一点一点地蜷起,直至握成拳。
算了,让她好好睡吧。
突兀的手机铃声打破了两人之间难得的和谐。
沈玥一个激灵,迅速坐直了身体。
她睡眼朦胧地摸出手机,想找到停止闹铃的按钮,却发现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串号码。
她下意识地点了“接听”。
电话那头是负责赵建恒的护士焦急的声音:“沈小姐,你现在能来一趟医院吗?”
想起上一次的遭遇,她狠心地拒绝:“抱歉,我现在没空。”
护士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她的身体瞬间冰凉:“赵建恒去世了!”
“轰”的一下,脑子里仿佛有什么炸开。
沈玥愣了好几秒,不敢置信地问:“什、什么?”
护士重复一遍:“赵建恒去世了,就在半个小时前。”
“为什么?”
她记得护士说过,赵建恒只是半身不遂,没有生命危险。
所以,他的突然离世并不寻常。
护士的音调降了下去,声音还有点儿抖:“他是自杀的从病房的窗户跳了下去他的父母和弟弟下午就走了,我也没他们电话,只能找你”
沈玥一惊,“他不是都半身不遂了吗?怎么还能跳楼?”
“他只是腰部以下不能动。警察猜测,他应该是用手在地上撑着爬到窗边的,而且靠近窗台的位置还放了一把椅子,他借助这个爬上窗台,然后”
一跃而下。
沈玥的呼吸逐渐不稳,眼前也变得模糊。
她恨过赵建恒,最恨的时候,甚至想过让他去死。
可是这一份恨意在得知他出车祸瘫痪以后就渐渐消弭。
——既然他和梅冰都已经得到了该有的惩罚,她也不必再执着过去。
所以现在赵建恒死了,她不仅没觉得高兴,反而还有点难过。
——那种听到自己认识的人去世的时候,都会有的难过。
“他自杀的理由呢?”沈玥能想到很多,但无法确定究竟是因为什么。
“这个警察还在调查,他好像没有留下任何类似遗书的东西。”护士说。
沈玥沉默了。
护士又问一遍:“你现在是真的没办法过来吗?”
沈玥将手机握紧了一些,“我在落星山。”
下山的缆车早已经停运,就算她愿意去,此刻也去不了。
更何况,她不想再被卷进这些糟心事里。
她很确定,只要她露面,赵家的那些人就不会放过她。
“那好吧。”护士显然很失望,“哦对了,刚刚警察跟我要了你的手机号,可能不久以后也会联系你。”
这个沈玥倒能够理解。
毕竟发生了一桩命案,她作为赵建恒的妻子,自然要接受调查。
“好的,谢谢你了。”
挂了电话,她发现许绍城在看她。
他们俩离得很近,刚才她与护士通话
的内容,他听得一清二楚。
“你要去吗?”他问。
“不去。”沈玥回答得没有一丝犹豫。
许绍城松了一口气。
但他又不死心地追问:“因为没有缆车?”
“有缆车我也不去。”沈玥揩去从眼角溢出的点点泪水,面无表情地说。
他的葬礼她多半也不会出席——为了不面对他那群难缠的家人。
看到她的眼泪,许绍城的一颗心又沉了下去。
“他死了,你难过吗?”
“有一点。”沈玥很坦诚,“好歹夫妻一场。”
许绍城冷哼:“什么‘夫妻一场’!你别忘了,你这个好老公可是背着你在外头搞大了别的女人的肚子!”
他的阴阳怪气让沈玥反感,“能不聊这个么?”
这件事本就是她的一个疮疤,再加上赵建恒刚刚去世她不喜欢说死人的坏话。
许绍城的脸更臭,语气也更差:“你倒是对他死心塌地!”
沈玥想起身离开,余光瞥到他手背上的针头,生生忍下了这股冲动。
之后她背过了身去,低头玩着手机,再没跟他说过一句话。
许绍城很难受。
这样的难受,比发高烧还要折磨他无数倍。
他知道她在生气,可他拉不下脸去跟她说一句软话。
两人就这么对峙着,直到她的闹铃响起。
沈玥回头看一眼他头顶上的吊瓶,里面的药水已经到了瓶颈。
她给医生打电话:“快吊完了。”
医生很快赶来,给许绍城拔了针头。
“你帮他按一下。”他扯了一团棉花交给沈玥。
许绍城的手背上已经冒出来了一滴血,沈玥连忙用棉花按住针眼,许绍城顺势将她的手握住。
沈玥被他的举动吓到,下意识地挣脱了他的手。
许绍城没有撒谎,高烧让他的身体软绵无力,压根就使不出多大的劲——先前那一下只是他在那一个瞬间的应激反应,所以他现在没法将她的手握紧。
沈玥的手一松,棉花就掉到了床上,针眼处又有殷红的血潺潺流出。
“干什么呢你们?”医生瞪沈玥一眼,“不是让你给他按好了吗?你是想让他失血过多而死是不是?”
“死”这个字眼让沈玥无端有些慌乱,也有些恐惧。
她重新捡起棉花,紧紧地压在了许绍城手背的针眼上。
这一次许绍城再握她的手,她一动不动。
医生给了沈玥一支体温计,吩咐她:“没事儿的时候就给他量一量,要是他夜里还烧得厉害,一定要给我打电话。”
沈玥已经预感到:她将度过一个漫长无眠的夜晚。
许绍城的血止住,却仍没有要放开她的迹象。
沈玥没什么需要顾忌的,直接抽回了手。
许绍城的眼神转暗。
“对不起。”在经过了一番心理挣扎过后,他终于说出了口。
沈玥惊诧地瞪大了眼。
她从未想过能从许绍城的嘴里听到这三个字。
先前的愤怒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心虚,还有恐惧。
许绍城几乎没向人道过歉,此刻也不自在极了。
他低下了头去,声音小到像是在嗫嚅:“我没有讽刺你的意思,我只是觉得,你没必要替那种人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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