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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桑良阖了阖眼,缓缓抬手,却突然听得一道清脆的碎裂声响,接着便是一声呵斥:“陆桑良!”
是叶纷陈!
陆桑良不知她为何会出现。可那妖孽被坏了好事,立刻勃然大怒地冲向来人。纷陈并不惧“她”,躲过一招,举剑便直直刺入其心口。
“啊!”“她”凄厉惨叫,手上运气,竟想将那内丹直接引爆!
纷陈拔剑退后,陆桑良却飞身要夺。纷陈拦住他,却被厉喝道:“让开!”
“不必理会!这地宫要塌了,我们快走!”自她打破那最终的幻境,整个地宫就摇摇欲倾。可陆桑良并不听她,还要上前,纷陈急忙拉住他。
“那是叶九的内丹!”
“那东西没用!”
“与你无关!”
陆桑良推开她,抬手一记云雷诀攻向那妖孽。“她”一声惨叫,终于松手,陆桑良忙飞身接住。“她”恨极怒喝:“陆桑良,打不过你,便让这个留下给我陪葬吧!”说罢身上燃起鬼火,猛地冲向纷陈。
陆桑良一惊,回身去救已然太迟。“她”大笑道:“看来你也不是满不在乎啊!不过可惜,她也会跟叶九落得一个下场!”
纷陈面无表情地咬牙,知道此刻不能再顾忌,当即划破手掌逼出灵血,迅速捏诀拍向那妖孽。“她”还来不及意外,便化为飞灰。
陆桑良才算赶到,扶住她,却是沉声质问道:“你如何会金光诀的?别说是先生教你的,他未曾将你收入内门,怎会将我云宗秘法传你!”
被他抓着的手臂上泛起痛意,纷陈却不敢说什么。
不知何时周围松动的地砖里爬出一具又一具的尸傀,陆桑良并不理会,任凭它们被坠落的巨石重新压下。他手里牢牢拉住纷陈,从密道处退走。
待终于重新踏上地面时,天边已经开始泛白,竟是费了一整晚的工夫。
纷陈捧着照影还给陆桑良。他接过收入鞘中,淡淡道:“你用得倒顺手。”
纷陈讪讪一笑。
因地宫被破,其余的幻境也陆续崩塌,渐渐有人现身。
许是为避人多口杂,陆桑良没有再同纷陈说什么。但看他面沉如水的样子,必是不会轻易揭过这茬。
幻境中行走不易,三三两两风牛马不相及的人同行随处可见。他们与孟知等人会和时,发现其中也多了一人。
“越长老,真是无巧不成书。”陆桑良是一点都客气不起来了。
明彦也不在意,拱了拱手,道:“纷陈顽劣,劳饮风君费心。”
“怎么,你是随她一起来的?”
“纷陈不懂事跑来此处。玉修真人嘱咐我,务必要带她回去。”
他搬出师叔祖来,陆桑良自不会有异议。
陆桑良点点头,不再说什么,只暗中向纷陈丢下句“此事未尽”,便同孟知等人离去善后了。
纷陈只觉嘴里发苦。
明彦领着她先出了乱葬岗,期间一言未发。
纷陈有些无措,却也不知该如何破局,嗫嚅着:“先生……”
明彦面上没了往常的笑意,上下打量她一番,问道:“可曾受伤?”
她摇摇头。
“那就先回去。”说罢转身便走。
纷陈不敢吭声,低头默默跟上。
不知是不是这晚耗尽心神的缘故,似乎走着走着就睡着了。再醒来,已是躺在床上。
叶九起身出门,各处转了一圈没看到人,最后停在书房门口。
“进来吧。”
里面传出一声吩咐,她这才推门。
明彦坐在窗边,看着探入的花叶,微微出神着。
叶九缓步过去,垂首站在他身后,揪着手指不敢言语。
良久,明彦叹了一声道:“不累吗?坐下说话吧。”
叶九没动。
“坐吧,我没生气。”明彦没有回头,“有些事想问问你。”
她这才依言坐下,等着明彦发问。
“我且问你,在第二重幻境中,都看到了什么?”
“先生!”叶九一惊,猛地起身。断然没想到他要问的是这个。
“告诉我,你都看到了什么?”明彦十分坚决,一副她不说便不罢休的模样。
叶九僵了半晌,终于闭目答道:“叶家灭门,二师兄,还有……”
“还有谁?”明彦非要她说出口。
“还有……”她牙齿微微打架,“还有顾笑和。”
再次念出这个名字时,她依旧感到浑身发冷,眼前似乎重新被那片血色蒙住。
“叶九!”明彦厉声唤她,才没让她彻底陷入魔怔之中。
“还有,还有在月到风来,陆桑良他……”叶九颤声道。
“别说了,”明彦打断她,“别说了……”他俯身过来揽住跌坐在地的叶九,却被她反手抓住衣襟。
“先生,我知我是欠了你的,我也知我欠了许多重来一世也还不清的帐!从前的那些我都记得了!我……”
“我知道,我知道,”明彦轻拍着她,“这不是你的错,是他们胡言诬蔑在先,你不要太自责。”
“怎么会不是我呢?我杀了那么多人,还……还杀了顾笑和,他对我那么好,我竟然杀了他……”
“真的是你杀的吗?”明彦反问道。
“是我!”
“是你杀的吗?”他又问一遍。
“是……”叶九快要崩溃了,“先生为何一直问这个?”
明彦顿了顿,片刻后叹息道:“你还记得苏芩的忌日是哪天吗?”
“五月廿六……”
明彦沉默了。
叶九心里顿时跳得厉害,额边一突一突地胀着。她从未这样不安过,咽了咽喉咙,看着明彦缓缓摇头。
她脑中顿时“嗡”的一声,浑身冒起冷汗,口中干涩地快要说不出话来。她强忍着问明彦:“先生,不是吗?”
明彦不语。
“先生!求你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究竟什么才是真?
“真相在你心里。”明彦缓缓道,“静远,这就是为什么,我要救你回来。”
叶九愈发头痛欲裂,全身血脉仿佛都在逆流一般。明彦说的每一个字她都听清了,可——“我不明白!先生你说清楚好不好!”
“你明白的,但你选择隐瞒,甚至骗了自己。”
天似乎都开始黑下来。
叶九看到明彦动了动嘴唇,而她紧紧抓着他的衣襟,仿佛那是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
“苏芩的玉牌,是六月初二碎的。”
六月初二,宜入殓,宜安葬,宜破土。忌,馀事勿取。
她脱了手,再没任何力气。
“静远……”
叶九愣愣地抬头望向他。
明彦的脸背着光,有些模糊,眸中似乎带着些许怜悯与悲戚。
——“你以为,你真的全都记得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