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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皇上,咱们还是趁早前往华严寺吧。”温莫言走至孟佐身侧耳语一番,轻声探问着,以便等待着孟佐的回复。
孟佐的脚步却在迈出潜龙居时踌箸了,他的视线落在了屋内的唐若身上,不禁微锁了眉头,问向马车上的於虔:“不知菩提花叶对唐若可有用处?”
“血咒这世上无人可解,但若偶遇药圣后人弄清那味失传的药引,自是还有一丝的希望。”於虔无奈地叹了叹气,佛祖曾告诫过他世人皆圣灵,救之则胜过诵经念佛十年,可眼下并非他不愿相救,而是救不得无力去救。
“皇上,眼下子时即过,快去快回才是。明儿清早还得早朝……”温莫言在一旁小声提醒着,孟佐这才迈开步子来,一脚踏上马车入内,在温莫言的目送下再次驶出了皇宫。
七夕佳节的等会已近尾声,繁闹的街道上摊铺也陆续收起,只剩下熙熙攮攮的情侣提着花灯走在往湖心的路上,华严寺的烛灯好似引路盏一般黑夜里泛着光亮。
马车走的捷径,到达寺庙仅几分钟而已,守寺的小僧见着於虔急忙开了扇门,提着盏佛灯引他们进了寺内。
“大师所指的可是这株菩提?”刚一进寺宇,孟佐便瞧见庭落中的菩提兰问着於虔,随即又在他的轻点之下抬头仰视着它,花叶一树生,圣洁的花在夏末也依旧盛放着,绽放着其独特的生命力。
“行鄀,你去将菩提花叶摘下些许洗净,在寺中等候为师。”於虔吩咐着身边的小僧,领着孟佐进了禅寺厢房暂留歇息。自己则去了藏经阁内,整理起经书佛卷来。
孟佐仔细观量着厢房,素色的床单干净整齐的铺放在禅床上,墙壁上没有悬挂任何画卷,八角仙桌上平摊放着本经书,香炉里檀香不断燃烧着,桌角搁放的紫砂壶里茶水还冒着温热。
盘坐在桌前,孟佐无聊地翻阅着经书,品着沏好的清茶,满口的菩提兰香沁人心扉,他想起了董鄂涴贞,似乎许久未在宫里见着她了,好像福临离开之后,便再也未见。
福临……提及这个名字,孟佐一时间才想起自己来到这个朝代的任务,才暂时不会去忘记自己的身份,自己寻找苏秣的责任。也因如此,他才会困惑着自己到底是谁,在这个陌生的清朝,他究竟是孟佐那个皇上的后世,还是他就是福临。
耳畔的诵念声里参杂着阵阵笛音,心恍然间悸动,手里的紫砂杯因疼痛而落地碎成片,孟佐紧忙地起身跪地收拾着残碎的砂片,笛音也因此断结。
记得三年前初到京城皇宫,福临将自己安排在潜龙居住下时,夜里也会偶尔传来这样的笛音,悠扬的却带着些许伤怀,每每闻之心总会一阵悸动。
再之,便是那日潜入唐门中毒昏迷之日,沉梦中迷雾朦胧,也正是这样类似的笛音将他一路引到了忘川边,那个引渡人,那盏独一无二的续命灯盏,还有同样模糊的面容。
似乎与福临相关的,都来自同一曲笛音,他的痛也来自于此。
推开了厢房木门,花草缠绕的小径旁坐落着一排排青砖瓦砌成的禅房,禅房的墙壁外悬挂着盏佛灯,清幽的烛光不停摇曳着。
或许正如同福临对於虔说的那样:若是他想找到我,没有人能够阻止,包括我自己。
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孟佐看见了背对自己禅坐念经的僧人,即便是素色禅衣着身,即便经受了剃度之礼,孟佐依旧感觉得出,眼前的人正是离开皇宫数日的福临。
心中的抱怨与不解一同袭来,孟佐气愤地走上前夺走他手里捻着的佛珠拍在木桌上,搁放的香昙因突如其来的外力倒搁在了一旁,香灰散落一桌。
“跟我回去。”孟佐一脸的深沉,略放低嗓音轻言着,言语中颇为恭敬,他毕竟是皇上。
可禅坐的人却没有丝毫动静,轻拿起桌上摆放的佛珠捻在手心,嘴里念叨着佛经禅语:“佛曰:一笑一尘缘,一念一清净。”
“什么禅语佛曰的我都不懂也不想去弄懂,但皇上今夜必须随孟佐回宫,朝中大事还等着你回去处理呢。”看着福临絮语经纶,轻拂香炉点卷焚香,忆起历史书卷里的出家偈,关于顺治早年出家皈依的史册记载,
孟佐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心徒然半凉:“皇上,你……”
“贫僧法名行痴,施主请回吧。”清冷的言语打断了孟佐还未问完的话,福临之间缠绕着紫檀佛珠一手指向禅房外,双眼默闭不再多言。
无奈,孟佐起身打算离开,视线无意间瞥见床边搁置的长笛,想起方才的笛音,方才知晓为何自己每每遇之悸动,原来梦中老者所说不错,同心人心自相通。
自己既与福临同为一人,那心自是相通的。孟佐探手按着心门,隐隐地感觉着此时的沉闷,福临的心里分明装着心爱之人,又为何佛渡出家。
“皇上可知孟佐为何能够找到你?”
“不知。”或是近两日来习惯了寺庙的清净,福临的话里行间也颇为简略了些,毫无过多的言语。
“因为心里的疼痛,孟佐说过与皇上纠缠于心,皇上若放不下董鄂妃,又何苦借出家断绝尘缘。”不知为何禅房里的诵经声让孟佐好生不适,加之福临淡漠的神情,心中不免顿生烦躁。
话音落,便出了禅房,向着寺庙中走去,比起劝君回宫,他今夜还有更为重要的事情去做。
月儿微白藏匿于夜色中,庭落里的菩提兰花落几许在脚边,孟佐捻起一片花瓣执在手心,轻吹而起,眉宇间甚是愁绪。今日接踵而来的事情给了他极大的压力,沐泽还在昏睡中,唐若生死未卜,而那个身为自己前世的福临竟皈依佛门青灯古佛相伴,长叹出声来。
“可见着他了?”身后的问话声断了孟佐的轻叹,困惑地回身看去,原是於虔。
“大师所说的他是何人?”接过於虔手中递来的布袋子提在手里,孟佐笑笑问着,却不料於虔只是一笑代之,走在前头便要送自己出寺。
他岂是作罢之人,用浅沐泽的话来说若是在二十一世纪,孟佐别的本事缺一缠人的本事却是一流,当初苏秣不就被缠得一口答应了求婚。
“恕朕愚钝,方才大师所说之人不知是谁?”同於虔坐在回宫的马车里,孟佐依旧问着同样的问题,换来的却都是於虔的笑过而已。
“皇上心里比贫僧明镜,自是知晓所说何人。”
“出家人就是无趣,说话也如此绕来绕去,煞是烦闷。”这一说来孟佐倒心生不悦了,无趣地闭上了话匣子不再追问,瞥过脸来撩起马车轿帘,观望起灯会夜景来。
子时的华严寺寂静如初,偶尔风拂落叶沙沙作响声侵入耳畔,幽静的禅房里青灯摇曳,敞开的禅门阵阵凉风拂过,福临搁放下手中的经卷,起身轻手关上禅门,视线瞥见墙壁上悬挂着的画卷。
犹记得三年前,七夕也似今日这般热闹,他与温莫言悄悄出宫假扮着画师,遇上董鄂宛如。而今非昔比,孟佐说的实则不错,皈依了佛门又怎样,心中存在着念,尘世便永存。
手指轻轻划过帧表精致的画卷,停留几秒却又徒然放下,福临继续坐于木桌前打坐起,檀香萦绕在指尖焚一烛念想。
“思绪起,陌人相望,不见君,心生念想。”忘川河水依旧引渡着船筏,而过路投胎转世的人也并未因七夕佳节而暂停,孟婆依旧伫立在桥边向每一位过桥的人递上一碗孟婆汤,清澈的声音宛如河水般灵静。
董鄂宛如盘坐在忘川彼岸,看奈何桥上行走而过的鬼魂们,忆起方才瞧见的一幕,不禁轻谱一曲安魂曲,感叹起红尘人世间的情感来。
“安柒,何事令你如此感慨?”阎绪不知何时已在身后,投以温暖的笑意俯视着她,两个阴司路过朝他递上手里的花册,里面记载的便是今日离世之人的姓氏生辰。
“人为何经受轮回之苦却依旧沉迷于情爱之中,而鬼灵却不知冷暖,不涉情感不言喜怒。”或许是还未适应这个陌生的称呼,董鄂宛如转身的面容上带着一丝的衲木,在这阴冷的地府里,她亦只是游魂罢了,若非阎绪给她姓氏,她也不会知晓方才水镜里那一幕,那个深情的有些令人怜悯的和尚所唤的姓名便是自己。
董鄂宛如,这个宛若传奇的名字已经随同她的悲喜被湮没,再也不复存在。
“世间万法因缘而起,因念而生。无念则无思无欲无想,又需轮回作何用。”阎绪的声音冷若冰川,一改先前的温暖,董鄂宛如抬眸看向他,莫然而笑。
她怎么忘了,他在这寒冰地狱活了三百年,轮回之苦又怎会体会。
“难道,你后悔了?不再想要待在这冰冷的地狱,而是轮回渡生?”阎绪的话刚一说出口便后悔了,他怎的忘记了,此时的她早已失去了悲愁的人间记忆,又何来的后悔,何来轮回。
“阎王说笑了,我与你同在这阴司守候了百年,各司其职,怎会有那轮回的念想。”董鄂宛如唇角的笑意淡化在寒凉的风中,执起手中的玉笛奏起曲子来。
这曲不是安魂曲,她却谱得如此娴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