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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天气依旧闷热,陈言躺在向激川卧室的飘窗台上看之前那个笑起来很苏的up的视频,视频的内容是一款叫做《弗兰的悲惨之旅》的游戏,向激川趴在床上玩消消乐,两个人都不说话。
陈言躺的不舒服了,翻来翻去找姿势,向激川从床上拿起一个枕头扔过去,正中陈言的脸,陈言伸手把枕头拿下来塞到脑袋下面把自己垫起来:“谢谢,舒服多了。”
“你都不问我怎么突然回来了?”向激川抱着胳膊坐在床上盯着陈言,语气显然对陈言的不闻不问带着不满。
“啊?”陈言一脸迷茫的转过脸来“你不是被开了吗?”
“我没有,”向激川皱着眉头瞪着陈言,“是武珩,他辞职了。”
“这么突然,”陈言手点击屏幕把视频暂停了,身子侧过来看着向激川“被动辞职的吗?”
“他自愿的,”向激川注意到陈言衣领里面隐约露出来的半圈牙印“你那好姐姐在长牙吗这么喜欢咬?”
“自愿辞职?”陈言就当没听见后半句话“不像他的作风啊,发生什么大事让他突然就转了性了?中彩票了?”
“这个嘛,”向激川有点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本来我是想劝劝他工作嘛都是给老板干的没必要那么发疯的往里投入,结果劝来劝去没什么效果,我就,我就把我自己的经历和他说了一点,主要还是我和你的事情,说了以后他当时也没表现的怎么样,第二天和我说不干了要回家带孩子去了,然后就忙着办手续,一天都不耽误的,反正他真走了。”
“至于吗?”陈言胳膊一撑坐了起来“我们俩干什么了能把他刺激的连夜跑路?你都怎么说的?”
“我就照实说啊,”向激川一脸我也没想到的表情看着陈言“你觉得我语言能力很好吗,还能升华升华?”
陈言的高中生涯并没有因为他考了个好高中而变得多么坦途。
一整个暑假打黑工挣来的钱交完学费住宿费所剩无几,别的同学都在兴奋的融入这所前城着名的王牌高中的时候,高一十二班有两个人显得和周围对高中生活中充满期待的同学们格格不入。
一个是发愁生计无着的陈言,还有一个是自认为纡尊降贵的向平川。
前城市十一中的前身是一所镇属高中,办学时间可以追溯到七十多年前,在前城这座新兴城市里可以说得上历史悠久,也是向激川爷爷的母校,学校办学规模宏大,师资力量雄厚,是前城所有公立高中里实力最强,水平最高的,对一般家庭的孩子来说,可以说踏进十一中的大门,就拿到了重点大学的入场券,当时还相信考个好大学就能过上新生活的陈言也只是刚刚摸到十一中重点班的分数线,虽然在费用上比普通班的同学已经减免很多,但是比起实验班的同学免学费的优待还是差得很远。
向平川一直都上的是贵族国际学校,他妈妈给他的未来规划是在国际学校一路读下去然后走留学欧美的路线,这种学校不比公立学校的国际班真刀真枪比成绩上藤校,贵族学校的富二三代们基本都是靠旁门左道砸钱加分申请名校,向平川还没上高中,已经取得了很多光鲜的成绩,什么某青少年高尔夫比赛的冠军,某国际青少年围棋赛事的季军,某国际组织的青少年委员这种为了留学加分打造的专门项目身份。
向平川也从来没想过自己还有被自己爷爷一声令下就回到公立高中和老百姓家的孩子一起上学的那一天,开学第一天全班同学都穿着崭新的校服坐在教室里,向平川看着还没自己以前学校盥洗室大的教室里几乎塞了自己以前学校整个年级那么多的人,感觉到了一种被贫穷淹没的窒息,然后产生了一种被侮辱的愤怒。
当然作为一个富家子弟,他这种愤怒是不敢向上发泄的,毕竟自己的爷爷能一句话就把自己贬落凡尘,也能一句话就让自己和母亲妹妹扫地出门,在爷爷面前他要忍,在学校里,就没必要了。
陈言开学第一天就往班主任办公室去了几次,主要是想咨询一下学校的贫困生申请的有关要求和勤工助学岗位,班主任老师新学期第一天百忙之中还是很耐心的回答了陈言的问题,在了解了陈言的家庭情况以后,特别是知道陈言的父亲开办企业这个情况以后,很遗憾的告诉陈言像他这种情况,是不符合学校贫困资助的有关条件和要求的,且学校的勤工助学岗位首先资源就非常有限,都优先开放给贫困生,陈言如果想要申请,只能看看贫困生们申请完毕之后是否还有空余岗位。
陈言从办公室回到教室,开学第一天老师让大家自由组队就座,陈言遇到这种事本能的就躲开了,所以最后在教室倒数第二排找了个没人的空位置,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以后,并没有那种急切融入新环境的社交欲望,也没有对新班级新环境的一点点好奇,只是呆坐着发愁无以为继的求学开销。
陈言的同桌也是个男孩子,长了一双狐狸眼,目光很狡黠,陈言都不记得他叫什么了,只记得自己每次被向平川堵厕所里,向平川身边肯定有他。
陈言高一的班主任老师人还是挺好的,在了解到陈言虽然抚养权归父亲但是无论父母任何一方都不为他提供任何费用的时候,很积极地到处联络,最后帮陈言申请到了一个勤工助学的岗位,当然这个岗位即使是贫困生也不会主动去选,说是食堂清洁助理,就是在学生食堂收拾碗筷擦桌子和帮助清运厨余垃圾,不但工作内容比较脏乱,工作的地点就在学生食堂,时间还正是全校同学都在就餐的时候,一般学生都会觉得这个岗位比较丢人,毕竟高中时代每个人都有着脆弱的自尊,宁可不申请也不会去干,可是陈言没得选,况且这份工作还有一个好处,可以包吃,吃的内容就是就是窗口里那些最后没打完的饭菜。
那时候的陈言的脸有点长开了,五官看着比以前舒展很多,身高也起来了,整个人瘦长瘦长的,再加上他不像一般高中男生那样吵闹浮躁,总是安静的待着独来独往,好看的脸配上沉默孤独的性格,而且听说家里条件还不好,这种设定还是很招高中小女生的注意的,当然也会引起班上其他男孩子的注意。
学校是封闭式管理,全体同学三餐都在食堂解决,陈言工作的那一层人流量最为集中,他每天中晚都要推着清洁车在食堂穿梭收拾同学们留下的碗筷和残羹剩饭,有时候如果刚好碰上班上的几个经常主动和陈言说说话的女孩子,她们会顺手帮一下陈言的忙,然后飞快的跑开。
十一中一向以校风端正,治学严谨,管理严格着称,向平川这样自以为贵族家庭的贵公子到了这里受到的也是老师一视同仁的对待,况且他也不敢表现出来对爷爷的安排有什么不满,只好和大家一样住八人间吃食堂,这让他本来就憋屈的心理更多了一重无处发泄的怒火,不过家里有钱还是很能迅速带来一批狗腿子的,向平川就靠这个在班里看着人缘还不错,总有人跑前跑后的围着他转。
第一次月考下来,陈言的成绩在班级算垫底,特别是英语,其实英语不好也不怪陈言不努力,毕竟从小是村镇学校一路读上来的,基础很差,所以在上课的时候就完全跟不上节奏,他自己也很着急,经常没事的时候就找个角落轻声背背课文提升语感,拿着书的时候还好,不拿书的时候看着就多少有点自言自语神经质。
内向不爱说话、瘦、家庭条件不好、有点神经质、没朋友独来独往,这些特征综合在一起,在青春期的男孩子眼里就是三个字,好欺负。
那天午饭,陈言在食堂来回收拾着碗筷,刚好碰见班上几个男同学吃完饭,有个男生看到陈言来了,端起餐盘直接扣了过来,溅起的剩饭弄得陈言一身都是,地板上也都是,陈言没做声蹲在地上收拾残局,刚收拾的差不多,拿抹布的手就被踩住了。
踩他的人就是向平川的小狗腿子之一,理由也很简单,刚才那个餐盘扣过来的时候,也溅了点在旁边桌吃饭的向平川身上,扣餐盘的同学家里条件也不错,狗腿子们感觉惹不起,但是被溅到的火气还是要出一出的,不劳少爷亲自动手,自然有人替少爷出气。
陈言头都没抬,虽然手被踩得生疼,但是他知道,他除了任由对方踩着没有别的选择。
没有父母撑腰的孩子,没有还手的资格。
这是陈言小学就领悟到的真理,同学欺负他他还手,同学的爸妈找来学校,自己得到的就是老师的批评和对方家长的拳脚,所以不还手反而比较高性价比,毕竟不还手的话每次打只要挨一顿就行了。
最后还是班上一个挺漂亮的女孩子路过,出言制止了一下,向平川当时对这个姑娘有些兴趣,碍于有钱人家彬彬有礼的翩翩公子人设,还是摆摆手说算了算了。
吃完午饭回到宿舍,陈言手背肿的老高,他一向是没时间午休的,从食堂干完活儿出来整个宿舍区基本都已经安安静静,大家都午睡了,但陈言还有事情要做,他还得赶紧把身上的衣服换了洗出来,顺便简单洗个冷水澡。回收餐具擦桌子这个工作很容易沾染上厨余垃圾的味道,陈言爱干净,他受不了,每次干完活都会给自己洗个澡,热水澡两块钱一次,他洗不起,沐浴露很贵,他用一块五的香皂。
下午语文课默写,陈言交了白卷,因为手已经肿的握不住笔了。
晚自习前陈言湿漉漉的回到教室,书桌上放着一个药店的塑料袋,陈言看也不看,拿起来直接扔进了垃圾桶。
然后中午那个帮他解围的女孩子就着急了,跑过来把袋子从垃圾桶里捡出来,重新递给陈言解释说那是她给陈言买的药,陈言点点头说了声谢谢,然后塞进了抽屉里没有用。
下晚自习回答宿舍事情好像就不怎么对了,十一中规定学生每天必须穿校服,陈言因为勤工俭学的原因需要经常换衣服,班主任老师知道他条件有限,特意问已经毕业的同学们要了几身旧校服送给了陈言,这样陈言就没有再买新校服,也总算有足够的衣服来换,但是毕竟是旧衣服,穿在身上比别人要暗淡一个度。
洗完衣服陈言还没回到宿舍,就被堵住了。
被打还需要理由吗,陈言知道不需要,可能导火索就是中午那份飞溅的剩饭,或者是他拒绝了漂亮女同学的好意,但是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他是真的太好欺负了。
陈言脸上被打的痕迹很快就引起了老师的注意,尽管老师从他嘴里什么都问不出来,但是不妨碍老师有别的渠道知道事情的真相,向平川再厉害,以为贵族学校那一套拳头说话的规则在这里也管用,也没想到在十一中的老师这么刚,管你是谁,闯了祸一样连带着他的狗腿子们一起叫家长,群殴同学是吗,全部停课,直接送到政教处家长跟着写检讨。
向平川的妈从来没有受过这种折辱,身为一个豪门贵妇坐在政教处跟其他家长一起被各种批评教育,还得对老师们点头哈腰再三保证,然后跟孩子一起手写检讨书,再把孩子带回家教育。
本来只是单纯看不顺眼或者有点小矛盾,还不至于弄成宿敌,但是这次事后向平川只要一想到母亲和自己经历的这一切,就恨不得直接把陈言弄死。
敢告老师,又是一项的罪状,这次小团体们有了上次被叫家长写检讨的经验,手段明显就有了进步,开始讲究打人不打脸,只要打在老师看不到的地方就行了,至于其他同学会告诉老师,那就找个能避开其他同学的地方,总之那个时候无处发泄的荷尔蒙特别容易催生出暴力手段,更何况被打的这个从来都不还手,还有比这更爽的事吗。
向激川能回到学校里过正常人的生活,某种意义上来说还是要感谢陈言,如果不是高一下学期向平川体育课翘课在楼道堵陈言然后一脚把陈言踹下楼梯刚好滚下去砸翻了准备上楼随机找个教室推门听课的副校长,向激川可能在精神病院待个三十年都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