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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术独见到满玥时,她正沿着山路一步三叩首的向峰顶挪去。术独没敢现身,只是远远的看着她,心,似乎第一次,有了疼的感觉。有些割扯,又有些空洞,直入了五脏六腑,让他难以呼吸。
满玥的衣裳早已泥泞不堪,头发似枯槁,尾稍处却有水渍泛滴而下,浸入背心,而额间一抹猩红,沾染沙尘腐肉横生。
山路琐碎的石子硌扯着满玥的腿骨,猩红的血液从她的膝盖蔓延,一点一点浸红了术独的双眼。
他不置信的缓缓抬手抚上眼角,有些温湿的触感让他一愣,他,是哭了吗?为她。
百年来他从未哭过,即使是师父离世,他亦依然坦然,在他的面前,生老病死亦为常态。而如今,他竟为了一女子落泪,为一女子心痛,他这是怎么了?
术独有些怔愣,女子的身影从他眼前缓缓挪过,娇小的身躯似孕育着无尽的爆发力,即使疼痛难忍,依旧咬着牙关坚毅向前。
术独看着她,一点点的,从彷徨无助,到坚定异常。就连那他初见她时那透满迷糊和笑意的小脸,亦因染上灰朦,变得决然和渗冽。
而她这又是何苦?
满玥看着眼前曲折的山路,恍若失了疼痛,麻木的将这个过程循环再循环。
她想着与那个人的相识,相知,好似在这漫长的叩首中重新过了一遍人生。从脆弱,到坚强,从无助到决然,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人教予她的。
倘若再见到他的代价是这条命,那这点疼痛又算什么?她的命是他给的,她所有的希望,所有的一切亦是他,若没有他,这身子又有何妨?
满玥的眼眸干裂,再流不出半分泪水,只有死寂一般的猩红,充斥着整个疲乏的双眼。她很累,但她不能倒,她很痛,却已经痛到麻木,她只能努力的回想以前的美好,来支撑着这一段路。
术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看下去的,竟一路随着她上了山,他没有勇气去阻止她,他亦知他没有那个资格。
却终是不忍,飞身落定在了她的身旁。而他,本可以对她避而不见,却不忍心看她一步三叩首的从落霞峰底朝他行来,最后却落了空。
而满玥,却是在看见他那一瞬,似有不甘,却终是体力不支,轰然倒地。
术独将她打横抱在了怀中,这是他第一次,离她这般的近,却又感觉比以往每一次都远。
满玥憔悴的面容,没有丝毫血色,就连昏迷,依旧不安的在他的怀中颤抖。多年不见,没想到再见居然会是这番场景,若是可以,他倒宁愿与她永不相见。
一路上,无论是山间修行弟子,还是院中洒扫众人,皆是睁大了眼,看着他抱着女子飞身而过,惊讶得忘却了行礼。
术独也顾不得周围人的想法,径直将满玥带入了房中。身后,得知消息的术七,连忙飞身跟了上来。
“法师”
术七一声惊呼,却终是没能阻止。
鲜红的血液从术独手腕蔓延而出,一点一点的没入满玥的口中。满玥原本憔悴苍白的小脸,似瞬间染上光彩,恢复红润,只是整个人依旧沉浸在睡梦中。
身后的术七,连忙从怀中掏出药瓶,扯下布条便飞身而上替术独包扎起来。
“法师,她本就是将死之人,你何必用自己的血”
术七的话没说完,却带着极尽的急切和担忧,从来只见法师取别人精血,何时见他用过自己的血救人。更何况,他体质天生不同常人,别人失血是小事,对于法师来说却是损了修为。
“无妨”
术独任由术七给他包扎,眼神却是流连在满玥身上,一动不动。
他还记得他第一次见到满玥时,彼时的她眨乎着滴溜的眼睛似有好奇,似有局促的如同小鹿乱撞般在紫禁城的宫道上四处徘徊。
他许是第一次见到那般迷糊的人,竟忍不住做了那幼稚的举动,而她却真以为是天降神灵,竟顺着他扔的石子走了一路。
第二次见到她,她竟猫着腰低在一旁的树丛间,他好奇的从她的视角望去,远远地有两个人依偎着在说些什么,那两人他都识得,一个是她的夫,一个是与她相似之人。
他本以为她会像其他女子一般不顾一切的冲出去跟他们理论一番,再不济弱一点,躲在这后边悄悄的哭泣,但没有,哪怕是平静,术独都会觉得那是最好的诠释,可是所有都不是。她在笑,笑得那般璀璨,不像是假装,连眉眼都快开了花。
他甚至有片刻的怀疑那个男子不是她的夫君,然而答案却是否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