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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哒哒哒!”
马蹄疾飞,一匹膘厚毛亮的枣红马,载着一名年轻的骑士,飞驰在丛林山道之中,骑士脸色肃穆,时不时挥鞭呵斥,催动马力,想必是身负要事,才有这般追星赶月之势。
不知翻过了几座山,趟过了几条河,终于,远处寨楼隐现,交映着天边的晚霞,似是涂染上了一抹动人的艳色。
同一时间,与年轻骑士的急风骤雨不同,天剑寨寨城大楼之上,两名身着青蓝色布衣,扎着头巾、打着绑腿、腰胯撒刀,明显寨丁模样打扮的男子,正懒洋洋地倚着墙垛,手中竹枪不管不顾地任由斜在肩上,双眼微眯,享受着夕阳落幕前最后的温度。
“啊,一天就这么过去了。怎么总有种醉生梦死的感觉呢?”朦胧着双眼,其中那名年纪较轻的寨丁嘴中呢喃,若有若无地呻吟着,似乎对当前生活的现状颇有不满。
“嘭”咚的一声。
“啊!谁打我?”突然,年轻寨丁忽地从半睡半醒间惊醒,抱着头叫唤了起来,脚下甚至踉跄了几步,若非背倚墙垛,骤不及防下摔倒也未必不可能。显然这一下突然“袭击”打了他个措手不及。
“哼,真是个不知好歹的小子。”青年寨丁还未稳定身形,一声冷哼,骤然在其耳边响起,这让刚刚还心中发狠,准备找到“凶手”后狠狠蹂躏一番的青年寨丁顿时没了脾气。
“我说,阿黔叔,你打我作甚,我招谁惹谁了……”
将头巾扶了扶正,青年寨丁没好气地看着眼前人道:“就在刚才,我正要构建成我未来伟大蓝图最为关键的一笔,可惜就被你生生打断。”说完,眼神幽幽地望着对方,那叫一个怨尤,就好似那深闺怨妇一般。
“我打得就是你,你刚才嘀咕些什么,当我没听见?哼,这么好的差事,多少人削尖了脑袋想要进来,你却身在福中不知福。要是传到寨首耳中,说不得还要牵累于我。”
那名被年轻寨丁称为阿黔叔的男子,自然就是另一名年龄颇长的寨丁。他双手叉腰,黑着一副老脸,就仿佛被别人欠了一屁股钱的债主似的。不同于一般债主满脸的苦涩,他却是满脸含煞,颇有些凶气禀然的味道。
只可惜,他的这一幅凶相碰上青年寨丁那怨尤的眼神,就再也维持不住,随着脸部肌肉的抽动下,霎时土崩瓦解,心里更是直起鸡皮疙瘩。
为了压下这种心理上的不适,他快速冲上前,狠狠地又是几个爆栗,恨铁不成钢的道:“我说元小子,你这张伶俐嘴怎么就不用在正道上呢?要不是你老子、我兄弟,临终前将你托付于我,我早让你卷铺盖滚蛋回家了。”
“哎哟,哎哟。别打啦,我认错了还不行嘛。”被称作元小子的年轻寨丁连忙抱头鼠窜。而年长寨丁则是不依不饶,这一追一逐间,在这土木结构的寨墙上,顿时扬起漫天灰尘,将这一老一少,两个身影笼罩其中。
他们丝毫没有发现,远处烟尘滚滚,一膘轻骑风驰电掣,朝着天剑寨绝尘而来。明明只是一人一骑,可烟尘之下,却声势浩荡,造成仿佛千军万马之势,可见其速度之快。
“唏律律!”
随着轻骑临近,画面逐渐放大。蓦地,就见马上骑士一个急冲,窜至天剑寨楼大门处猛地一勒马缰,马儿吃痛,一声嘹亮的嘶鸣,人立而起,硬是生生止住去势,而骑士双腿紧扣马肚,身体随着马背起伏,却稳如磐石,这一手,倒是显露出极为精湛的马术。
骑士动静如此之大,哪里能不惊动寨楼上驻守的寨丁?事实上,骑士也压根没打算隐匿踪迹,所以当他以这般声势行至天剑寨五百米之处时,立即就引起寨丁的注意。两名寨丁早就不在打闹,而是一本正经地据高远眺,由远极近地打量着来人,欲要辨其身份。
“此处乃天剑寨所辖,来者何人?所为何事?”尽管骑士勒马而驻展露地漂亮一手让阿黔叔心中暗自喝彩,但他倒是未忘记自己的职责,扯着嗓子朝着寨楼下方喝问,询查对方来历身份。
说是询查,实则不过是例行公事罢了,毕竟各寨兴建城寨,说到底不过是防范野兽,所以阿黔叔的眼内并未显露一丝戒备。也难怪,云川,乃避世之地,此地,除了沐族一脉的人,外人是几无可能来到此处的。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提一下有关沐族寨群的分布和格局,整个沐族,实则处于群山环陇之间,因山高峻险,故与世隔绝。然腹中之地却截然相反,山脉延伸处趋于平坦,尤其是腹地深处,天地自成峡谷,穿越其中,竟是沃土千里,平坦开阔,绿荫成林,湖如玉带,俨如桃源。
是以沐族据为中心,建立总寨。其余分寨则于谷外依次幅散,层层拱卫。算是邀天之幸,无数山脉支脉外张而内敛,外险而内阔,虽有险峻,犹可跋涉。其中陡峭,更将腹地分割区域无数,其中有大有小,大者,数千人群居犹显旷达。小者,寥寥数十人散而居之。
后遂形成“天”、“地”、“人”三等寨落,其中,又有一百零八寨成为分寨,其中三十六天寨,七十二地寨,天寨均为人数过万的大寨,最大者,人数数万亦有之,比之总寨,亦能平分几分秋色。地寨规模同样不小,人数最少者亦有数千人。至于稍逊地寨者,则被统称为人寨,数量远超前二者,至不入流的小寨,则星罗密布,不可计数。
而天剑寨,则就是那三十六天寨之一。
由于天剑寨远离中心,处于边缘,中间又有数座大山相隔,故此,平日里极少与外寨往来。事实上,大多数山寨,寨民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活的极有规律,不少人甚至一辈子都未迈出过寨辖地一步,更不要说前往别的山寨了。
当然了,相互毗邻的山寨倒是会时不时举办一次集会,各寨轮流,互通有无,活动范围倒也大大增加。但天剑寨却因为周遭无邻、地处偏远且地处深山,被逐渐边缘化,所以极少参与。
可就是这么一个几乎被人快要遗忘的角落,今日却来了一名气势不凡、英姿飒爽的骑士,以阿黔叔眼光之老辣,要说不心生疑窦那是不可能的。
要知道,马在沐族象征着身份地位,在天剑寨,也惟有寨首及几位头领有资格骑马,那么眼前骑士的身份,由此推测就可见一斑了。所以,虽说是例行公事,阿黔叔的语气到是流露出一丝恭敬。
而阿黔叔一旁的年轻寨****小子,由于年轻,他倒是没有这许多想法,而是大剌剌地探着脑袋向下观望。
只见骑士体型修长,俊逸挺拔,一袭藏青色的劲装下,其块垒分明,依稀可见,但整体给人的感觉却既不魁梧也不彪悍,可举手投足间却隐隐透露着一股气势,仿佛一俟遭遇变故,这具看似削瘦的身体中就会爆发出不可思议的力量来。
再看脚下,靛蓝色的长裤扎于狼皮靴,足踏马蹬,愈发将整个人衬托的英武不凡。“大丈夫当如是也。”情不自禁下,元小子出声赞道。
“传族长谕令,速速开门。”不理会两名寨丁怎般想法,骑士则是高声喝道。
“什么,竟是族长谕令。”阿黔叔闻言心中不由一悚,想不通高高在上的族长为何突然关注起他们这样偏远贫瘠的山寨,毕竟,天剑寨虽身为一百零八大寨之一,可这些年来却愈渐式微,相比其它大寨的人丁兴旺,天剑寨族人早已不满一万之数,可以说,论人数,所谓的天寨早已是有名无实。
若不是寨内早年出了一名天资堪为妖孽的天才,想必早被其它新兴的寨子取而代之了吧?可那名天才却在一年前莫名消失,这就让天剑寨陷入一个极为尴尬的境地。原本因为这位天才而繁闹过一阵的寨子也再度恢复了冷寂。
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族长的谕令来了,难道,等待他们的就是迁出这片世居的土地?
阿黔叔简直不敢往下想,即便天剑寨所辖之地再贫瘠,那也是相对其它富庶的山寨而言,要是迁出去,成为山野小寨,那他们这一支脉,不用说再现天剑寨的辉煌,只怕连温饱也难以保证,最后难逃沦为它寨附庸的结局,彻底丧失天寨的荣耀。
可优胜劣汰是整个沐族不成文的潜规则,资源有限,能有口饱饭吃尚且不易,又哪敢奢求太多呢?
这些都是阿黔叔一瞬间心中涌现的想法。神色复杂地看了骑士一眼,阿黔叔沉声道:“请稍等片刻。”
言罢,当即准备下楼开门。他没有怀疑骑士的身份,在沐族,没有人敢假传族长谕令。他也没打算请示寨首后再行开门,总寨来人,不用提他,即便寨首也怠慢不得。只是想起他们的寨首,心中却是幽幽一叹,心下更是黯然。
下楼之际,阿黔叔无意间瞟了元小子一眼,却见他探着脑袋盯着寨楼下方,一副痴痴傻傻的模样,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混账小子。”阿黔叔见状,不由气从心来,暗自啐骂一声,三歩作两步快速跨至其跟前,一把揪住他的耳朵,恶狠狠地在其耳边低声喝道:“快,通知寨首,总寨来人!”言罢,匆匆下楼而去。
“啊……厄……”蓦地被一股大力揪住耳朵,元小子疼的一哆嗦,下意识地就要大叫出声,可声音将将涌出喉咙却又像只被掐住咽喉的公鸡般戛然而止,却是被他生生咽了回去。
“总寨来人?”元小子瞪大了双眼,将嘴巴张成一个圆弧,似是不可置信,但很快,他就回过神来,一溜烟地跑下楼,然后跌跌撞撞地向寨首住处跑去,待得近了,口中大叫:“不好啦!不好啦!大事不妙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