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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骂谁啦?!”
“就骂你!你这臭婆娘!你的良心都给狗吃啦!”
“你放屁!你这不识高低的老狗,竟跑到堂堂翟家来撒野,还敢骂人!”
“你,你这泼妇……”寇丙松呼啦一下从椅子上蹿起,准备冲上去要揪打姚小红。翟忠石慌忙冲过来一把抱住了寇丙松。
“还不快走!?”翟忠石面红脖子粗,朝姚小红瞪着眼珠,大叫着,“走哇,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添乱么?”
姚小红被翟忠石责斥,心有不甘,嘴里嘟嘟哝哝不干不净地骂着,“他妈的个B,狗日的老畜生,竟欺负到老娘头上来了,妈B的……”一边骂着,姚小红悻悻然离去了。
“没想到,翟家会有这种不讲道理的泼妇,没想到倒要受她的鸟气。”寇老伯余怒未消,愤愤地嚷着,“穷人的命就不值钱啦,穷人也是人啊!你家有几个臭钱就高人一等了?!我闺女给你家做工干活,不也是凭了气力?一份力气换一份钱!”
“老伯,你消消气。”翟忠石向寇老伯递过去一袋装好了黄烟丝的水烟,“老伯,都是我治家无方,让你见笑了。”
寇丙松对翟忠石递过来的水烟壶,连看也没有看,他哼哼地说,“乱糟糟的,你还谈什么治家?这样的泼妇,就是一般人家也是找不出的!”
翟忠石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嘴里嘟嘟哝哝地说,“我的一个小妾,一只空花瓶,其实……其实里边没有什么货的……”
“哼!我听花儿回家说过的,她是姚……”寇老伯还在喘着粗气。
楼上,董芷兰听堂上的声音稍微平静了些,就命袁妈下楼来看看。
“哎吆!还以为楼下是谁呢,原来是豆花她爹呀!”遵照董芷兰的吩咐,袁妈来到了堂上,“他叔,你怎就有空来这里啦?”
“我,我是跟翟家老爷要人来了。花儿不见都这许多天了,二菊她娘,你假装什么糊涂么?”寇丙松对袁妈明显表现出不满,“还是一个村的,也不帮着关照些……”
“哎呀,他叔,你说这话,我可要说你几句了呀,腿是长在了花儿身上的,她要走,谁拦得住。再说,她走那天,我刚好也是回了村子里的么。我回来后,太太跟我说花儿走掉了,我一个老婆子能有什么办法。”袁妈跟寇老伯赌气说道,“自花儿离开后,太太一直都是无精打采的,她也是每天都念叨着花儿,想着她的那!”
“老伯,都怪我,是我没有照顾好豆花……”董芷兰扶着楼梯一边走下来,一边对着寇丙松这样说。
“太太!你,怎么一个人下来了?”袁妈惊惶的样子让人觉得她着实有些夸张和做作,她赶忙对着寇丙松介绍说,“他叔,这是董太太。”
董芷兰对寇丙松点了点头,由袁妈扶着坐在了寇丙松旁边的一张椅子上。
“大伯,弄成眼前这个样子,我也不知拿什么话来安慰你。”董芷兰的眼眶有些发红,“豆花一直都是在我身边的,平时,我们无话不谈,像是亲姐妹一般的……她走了,都怪我呀!”
“怪你什么了?”翟忠石追问。
“你不懂的。”董芷兰呛着翟忠石,也不去看他一眼,只听她自言自语地念叨着,“你说怪谁呢……”
“看来,这位太太跟刚才那位不是同一种人。花儿回家,也是时常说起的。”寇丙松哼了一声,“就刚才那位,还让花儿给董太太送什么补药呢!依我看,她不去送毒药就算是她的仁慈了!”
“你说什么,大叔!她给我送什么补药了?!”董芷兰对寇丙松刚才的话感到十分诧异,惊慌失色地追问说,“老伯,你再说一遍,你刚才讲的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花儿回家跟我说,说是什么丁管家半路上拦住她,硬要往牛骨汤里放补药。花儿说,那件事弄得她好揪心的。就那样一个女人,这傻闺女还在我面前夸她。”寇丙松以一种不屑的神态嘲讽着,“哼!真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我怎么就不知道有这样的事?”董芷兰转问翟忠石,“你知道这事么?”
“嗯,这事,记得好像也是豆花跟我说起过的。我看,你也没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她给你送点什么东西,也是常有的事么。”翟忠石说得轻描淡写。
可是,董芷兰觉得寇丙松刚才无意中说到的这件事对于她来说实在不可思议:既然她为我好,给我送来什么补药,却又为何偏偏要对我瞒了个密不通风?
寇丙松当天虽在大家的一再劝说之下,回了袁家庄;可是,豆花始终还是没有下落。因此,他不得不三天两头跑来翟家吼着要人,弄得翟家上下心绪不宁,没有一个安生的日子。
董芷兰像是丢失了魂一样,她日里梦里悔青了肚肠。几乎每时每刻她都在悔恨自己——当时那样对待豆花,我为何没有考虑到那是对她的人格进行着严重侵犯和侮辱?为何为了自己的一时之愤,就那样歇斯底里,疯狂地去谩骂一个弱者,这不是我董芷兰啊!
那天,寇丙松在堂上遭到姚小红的辱骂,董芷兰在楼上听得清清楚楚。那一刻,她的灵魂深处才真真切切感到了震撼和自责:那天,我那样对待豆花,不也像姚小红对寇老伯一样么?为什么我们这些所谓的富人,所谓的夫人、太太,天生骨子里就容不下那些弱势者,那些穷苦人?为何我们总会自觉不自觉地在感情上跟他(她)们相距着一段长长的、不可逾越的深沟?我董芷兰虽说也是属于思想进步的一类人,其实充其量也只不过是一个口头上的激进派罢了。
原来,我的所作所为,也是被一件世俗的外衣所包裹。
董芷兰在心里不断地忏悔,希望豆花能原谅自己对她犯下的错,原谅自己那些丧失理智的粗鲁言行。她多么期盼着能再跟豆花团圆,恳请豆花接受自己对她的加倍补偿!
当然,近来除了豆花,还有一件事情一直让她百思不得其解。那天,她在堂上听了寇丙松无意中说起姚小红给她送补药的事情,她的心里就一直犯了嘀咕:从姚小红的性格来看,她既然给我送来补药,怎么可能会不声张?退一步说,她就是要耍弄心机,送给我一个不降祸不降福的东西,企图为自己捞个美名什么的,哪也更用不着掩掩藏藏的呀。
每当她想到了这些,她总会心惊肉跳一阵。难道,这件事情的背后还藏了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
她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了腹泻、流产……那一件件过往之事仿佛就发生在昨天,让她百思不得其解。
于是,她决定一个人秘密进行,决心把事情的真相弄明白。
可是,作为一位翟家有身份的太太,她深知不能因为发生一次流产事件,就把翟家在地方上的声誉给弄得一塌糊涂:不管这个声望是实在的还是虚妄的,她觉得她还是要从扮演好翟家女主人的角色去维护它——为此,她不愿意让外人去说翟家的两个女人在搞窝里斗。如是那样,她想,如果在外人不负责任的一番评说之下,只会把事情弄得更加糟糕。
所以,她作好了打算,收到打草能惊动蛇的效果,即适可而止。
这年四月,坠胎事件已经过去了一年。像许多事情一样,时间的消磨侵蚀,掉胎事件也都被大多数人慢慢地淡忘了,其中,少数人甚至于到了忘乎所以的程度了。
这是一个风和日丽的上午,董芷兰正由老丁头陪着走向了前院的牡丹园边。
这是老丁头受了董芷兰的邀约,陪她赏牡丹来了。对于董芷兰的赏识,老丁头当然免不了带有受宠若惊的喜形于色。他暗想,抓住今天这个绝好机会,对董芷兰大显殷勤,把她伺候得高兴了,说不定今后会得到她格外的关照。
老丁头心里清楚,每年牡丹花开时节,陪董芷兰去前院赏花早已成了惯例。去年出了掉胎的事,董芷兰当然再没有那个闲心了,所以她也没有提起赏花的事;今年牡丹花蕾饱绽欲放当口,老丁头也早就在心里盘算:今年,董芷兰会否把去年搁置一边的规矩重新拾起?果然,没过几日,董芷兰约他了。当时,他心里真是乐开了一枝花!
因为,赏花没有解花人,就如同看戏只会看热闹一样,所以,赏花人的身边就需要一位懂花的人。
老丁头算得上一位资深的老翟家了。从翟忠石的爹翟强熙那会起,他就帮着侍花弄草了。对于一些花儿草儿,他总能一套一套说出不少的名堂来。所以,每年董芷兰入院赏花,老丁头自然就成了陪她赏花的最佳人选。
然而,精明的老丁头脑子里同时也生出一段狐疑——中断了一年的赏花,今年忽然又被她兴起,这个深不可测的女人,莫不是要借机打探我?尽管我的那些贪赃之事,翟忠石这个傻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直不予追究,姚小红那个恶毒的女人为了她伤天害理的目的也是既利用我又护着我。可是,事情都是会起变化的,对那些只要一想起来就叫人心惊肉跳的事情,董芷兰是否至今还蒙在鼓里?他不得而知……
老丁头正在胡思乱想,董芷兰像是有所感慨地开了腔,“丁大爷!我真的是恍若隔世了呀!你看这些美丽的花儿,能让人产生出多少美好向往!”
“是啊,太太。您今年能再生赏花雅兴,说明老翟家已经脱离晦气了,这是一个可喜可贺的大喜讯呐!”老丁头点头哈腰,紧随董芷兰身后。
“哎!事情都过去了,总不能老是生活在阴影之中吧,风雨过后,天上总还有彩虹出现的么,你说呢。”
“是啊,是啊,太太说得太对了。”
“可是,我想呀,人在经历了磨难之后,一些事情还是挺让人难以忘怀的。”董芷兰放慢了脚步,她忽然指着面前的一朵蓝色的牡丹问老丁头,“哎!丁大爷,那株蓝色花瓣的,是什么品种啦?你看,它多妖艳娇贵,这花一定很珍贵吧?”
“哦,这株蓝色牡丹,它叫蓝田玉,是很精贵的。”
董芷兰又指着不远处说,“丁大爷,你看那边,那一株我好像记得叫姚什么来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