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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伯,他们都走了,我们还是回去吧。”薛三垂头丧气,一步一步走到了寇丙松的身边扶着他,“大伯,这个世道本来就是这样,哪有我们说理的地方?走吧,我们走吧,你太累了呀!”
马脸不知是从哪个小门又折返了回来,“寇丙松,你怎么还愣着?忘通知你了,院长说了,此案还在进一步审理之中,下一次开庭时间,让你等待本院书面通知。记住,是书面通知!”
或许是此案“还在进一步审理之中”的说法,让寇丙松仍抱着没有完全死心的一线希望,可是,遥遥无期的“下一次开庭”,却叫他盼瞎了眼而再也没能等到哪一天。
寇丙松啊寇丙松,你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状纸你也向县里递了,人家地方上知名的大财主也给你告了,你那案子,堂堂的南凹县县长也亲自过问过了,法院也都开过庭了,你还要怎样?法庭也不是你寇丙松家开的,总不能在证据不足的情况下,让法庭判人家一个什么罪吧?坐牢杀头是要证据的,懂不懂?
可是,翟忠石自从站了一会被告席后,他非但没有从心里去感激法庭,反而像吞下了一只苍蝇,心头堵得慌。
翟忠石萎靡的情绪,对董芷兰无疑是一个伤害。她觉得必须把所有的一切都向丈夫坦白,否则,她将在翟忠石的心目中,变成一个是非婆。
“不错,我是去南凹找过我的哥哥的,可是,你要相信,我不是为翟家去向他求情的。”
“岂有其理么,放着这么大的一个关系能不用?不是去求情,有谁信?那不是明摆着的,你难道没看到,法庭上那个圆脸胖子,那副德性,哪里是审案子么?谁不说他明显地偏袒了我们这一方?”
“我不否认,法庭背后有我哥哥,可是,哪是他的事,跟我们有何关系呢?我知道你是为了这件事成天地在纠结,你看你这副愁眉苦脸样,谁欠你什么啦。”
“谁让你去求情啦?弄得满城风雨的,那些议论,你都听到了么?‘南凹衙门翟家开,寇家老儿傻呆呆……’”
“你总不能捂住人家的嘴巴吧,我再说一遍,我没有去求情!”
“那你神神秘秘的,这其中究竟有些什么不能说的,连我,你也不能告诉吗?”
“我早就说过了,都是我错了……”
“你能说出来给我听听么,无论你说出的是什么,我都是能接受的。说出来吧,说了或许对你对我都是一种心灵的解脱呢。”
“其实,上次我去找我哥,就是为了寻求这种解脱的。我知道你当初的做法,那都是为了我好,希望我能给翟家诞下一个后代好继承这份家业,没想到天不遂人愿……”
“为什么又要提起这事?”
“也怪我没有那个福分呐!可是,可是为什么到了那个时候你还要瞒着我?我认为你事后还要再那样做,那是羞辱我,嘲笑我。我忍无可忍,把一腔的怒火发泄到了豆花的身上,万没料到,她那一走,竟没有再回来。”
“是你气走了豆花?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你认为当初我能告诉你么?我对谁都懒得去理……你知道吗,我日日夜夜都在担心豆花会不会出什么事。这几年来,我一直都在惶恐之中度过的呀!有时,我甚至想把这件事当着众人说出来,可是几次想说,我都没那个勇气。果然,事情弄成了这个样子。是我害了豆花,也害你站到了被告席上。”
“所以,你就去了南凹找你哥为我说情。”
“我没有,真的没有。我是去找我哥忏悔的,我把所有的真相都跟他说了。”
“他的态度?”
“这,你是懂的。”
“是啊,有你哥在,你变得你不是你了,我也变得我不是我了,案子也不成案子了,法庭上的那帮人自然也就不是人了。嘿嘿,你说这世道,到底还是权大于法呐!”
正当翟忠石和董芷兰坐在正堂谈得很投机的时候,袁妈忽然急冲冲地从外面来到了堂上。她见了翟忠石,叫了一声老爷,然后走到董芷兰的身边把嘴凑近了董芷兰的耳朵嘀咕了些什么。
看袁妈的神色,翟忠石知道她神秘兮兮地跟董芷兰说的话,是不愿让自己听到的,所以,他跟董芷兰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
董芷兰现出一脸的惊愕,“你说是薛三,他要见我?他又来这里做什么……”
秋声渐起,树叶开始一片片落下,董芷兰呆立着,又是一个秋天了。她与豆花,难道真是一场永久的别离么?那种凄凉和惆怅,无奈与不舍,无时无刻不在撞击着她这颗忧伤的心。
瑟瑟的风裹挟着稀稀落落的树叶时不时地朝六角亭里袭来,亭子里只有董芷兰和薛三两个人。
薛三固执地站着,无论董芷兰听还是不听,他今天都要把他所了解到的全都要讲出来。这就是他为什么今天要约见董芷兰的目的。
“也许,我刚才跟你说了这么多你都不相信,可是,我讲的这些,绝不是我薛三编造出来的。强根、祈六他俩都是当年随着翟忠石去都京的,他们比我更了解她。你如果有兴趣还可以找他们了解。这个蛇蜥心肠的女人,什么坏事都干得出来的。”薛三冷冷地没有一丝表情。
“难道,昨天发生的一切都是阴谋!?她是妓女出身,这个我是早就有猜测的,刚听你说了,果然我没有猜错。可是,至于吗?她那样煞费苦心究竟是为了什么?”董芷兰反问。
“这还不明摆着?所以,你才会被她一步一步逼进了陷阱。”
“此话怎讲?”
“这还用问?你想,当时你为翟家怀上了孩子,翟忠石高兴不?他专门为你开了小灶让你享受一份特殊。可是,翟忠石的这个安排却没有考虑到从此就给你带来了一个接着一个的灾难。你想,那个受了冷落的女人能甘心?所有的一切,都是源于她的妒忌之心,她的那颗狠毒的心。”薛三开始有些激动了。
“我怎么没有看出来呢?”
“这是因为那时候你的心里还存有一份善良,你当然不会朝那方面想的。可是,你得承认,事实已经发生在你身上了。你想过没有,翟忠石当初为什么要从千里之外的都京娶她回来?除了她有那么一具狐狸精的臭皮囊外,还不是他因为你跟他成亲那么长时间还不能生育才促使他那样做的。可以想见,翟忠石在都京一定当着她的面给她许下了什么承诺,否则,这个女人是不会轻易地从繁华的都市跑到这山沟沟里来的。可是,她没有料到,恰恰就在这个时候,你却又怀上了。这下,她的梦想不就被打破了?”
“你是说,坠胎的事情,一定是她……”
“你终于说对了。所以,就有了老丁头给你送补药,就有了你长期的腹泻而久治不愈,很自然地,也就引出了一位梅医生登场。”
“难道那个梅医生也是她事先串通好的?是啊,当时我也想着奇怪,为什么腹泻经那位梅医生的医治,非但没有好转,反倒还导致了流产。可是,这位梅医生是老爷亲自请来的呀!”
“往往事情都这样,它对于不加提防的人来说,都认为是正常的和合理的。为了你肚子里的孩子,翟家就是花再多的钞票也舍得,这就是翟忠石当时的心理。担心就担心在花了钱,请不着名医?于是,只要有一个人给他献上一计,那位大名鼎鼎的梅医生不就很自然地由翟忠石亲自请来了。所有的一切都是事先预谋和精心策划的,设好了圈套就等你往里钻。”薛三瞥了一下董芷兰,“你的疑惑的眼神告诉我,你是不相信我刚才说的。可是,你应当相信强根和祈六,是他们告诉了我这些。”
“你约我到这里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些?你为什么这个时候还要把这些话告诉我?”董芷兰淡淡地说。
“是的,我之所以要对你说这些,一方面我是来为豆花的案子找证据,查找那个害死豆花的幕后凶手究竟是谁;同时,我也想把我所了解的告诉你,好让你给我做个见证人。因为,我想杀了那个女人!”薛三忽然提高了嗓门说。
“你要杀了她?!你能确认她对豆花有伤害吗?豆花的案子不是正在审理之中么,那天,你也参加旁听了的。我以为,你至少现在还没有理由这样恨她?”董芷兰稍停顿了一会像是补充说,“一切都要等待法庭判决的啊。”
“哈哈,法庭!见鬼去吧!”薛三表现出一副轻蔑,“法庭能为寇老伯和豆花主持公道?别再骗人了,好吗。我问你,法庭为什么不审问那个狠毒的女人,为什么不把她逮起来?翟家还有谁比这个女人更狠毒?不是她逼死了豆花还有谁?”
“你,你可不要随便冤枉一个人……”董芷兰觉得对面的薛三让她十分害怕了。
“你不相信没关系,可是,我还是希望你听我把话说出来。这个阴险毒辣的女人一直都在利用我和豆花。她一面在污蔑我跟豆花要好是伤风败俗,一面却又在我俩面前假装一副女菩萨的慈悲,好像在翟家除她之外再也没有谁能理解和庇护我跟豆花的要好关系了。于是,她就经常拿这个来威胁我和豆花。你一定还没有忘记她托老丁头送给你的那包补药。她就是抓住老丁头暗地里搞贪污的软肋,逼着老丁头跟她合起伙来利用豆花给你送饭送汤的便利,把那包东西放进汤汁里的。这些都是豆花事后悄悄告诉我的,她还叮嘱我嘴一定要严。”
“这件事,我也曾向老丁头打听过的……那么,你又是怎么了解到这些的呢?”董芷兰问道。
“强根、祈六,还有那个老丁头,他们谁不知道这些?我老实告诉你,为了寻找豆花,我不仅费尽了体力,而且头脑里还在一刻不停地考虑一个问题,究竟谁是害死豆花的罪魁祸首?于是,我主动接触了翟家的许多人,其中包括强根、祈六。这个可恶的女人,她做下的许多坏事在翟家可能就只有你不知道了。譬如,她曾去过粱堡镇的梅氏诊所,会过那个梅医生;曾经虚情假意欺哄我,当着我的面主动提出来要给我和豆花做媒,让我给她打开了那扇专门为你备餐的小厨房的门,郑妈可以作证。自此以后,我也就听说你生病了。她还经常鬼鬼祟祟找老丁头,一嘀咕就是老半天。”(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