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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来来,孝华,你过来,快到爹这儿来呀。”翟忠石把孝华揽在了怀里,“孝华,你跟爹说说,爹是天上的哪一颗星那?”
孝华疑惑地朝翟忠石眨巴着眼,跑向他娘这边了。
“娘,你告诉我,爹是天上的哪颗星呀?”
“你爹呀!他是天上的一颗丧门星,哈哈哈!不过吧,你去跟你爹说,你爹他也是一颗,呵呵呵!一颗转运星。”
“娘,丧门星是什么星呀!”小孝华被完全弄懵了,他摇着小脑袋拉着娘的手一个劲地追问,“娘,你说么,你说么!”
“呵呵呵,你这婆娘,真够损的。”翟忠石一把抱起孝华高高举起,看着二菊会心地笑了。
可是,小孝华却还是被爹和娘刚才的对话完全弄得糊涂了。
饱经沧桑的翟忠石,就在那一年平静地走了——在他就要闭上眼睛即将向这个世界告别的时候,他的脸上虽然挂着不舍的眷恋和颇多的遗憾,可是,当他在闭上眼睛的一刹那,他的嘴角边最终还是露出了一丝微笑。
二菊没有辜负丈夫的期望,她含辛茹苦拉扯着两个孩子一路走过来,女儿春柳这年已经二十岁,儿子孝华也已十七岁了。
初中毕业后,翟孝华回到了村里,成为了生产队里一名挣工分的劳动力。
认了几个字之后,翟孝华总觉得父亲给自己取的这名字听起来很俗气,所以他就以此为由,私自把“孝华”改成了“先华”。
盛夏的骄阳,滚烫似火。这样的天气给玉米地除草,简直是把人放进了蒸笼里!翟先华全身湿透,娘为他准备擦汗的白毛巾,用手一拧,也都滴答滴答地往下滴着汗水。
好不容易熬到中午收工,大伙都像一群放归的野兽屁急急地往回赶。山凹里滚烫的地面,更无一丝风吹来,翟先华奢想着,若这时能有一个阴凉的地方躲一会荫该有多好!于是,他故意从队伍的最前头慢慢地把自己拉在了后面——半山脚下,那口荷塘还有水吗?若能在那口清洌洌的荷塘里洗个凉水澡,一准舒服极了。
“三楞子,我肚子疼,你先跟大伙回吧,我……我到那边拉泡屎。”翟先华朝山坡那边随便地指了指,抱着肚子,紧皱着眉头做出一副十分难受的样子。
“肯定是天太热,热得动了肚子了,一会儿就会好的啦。”跟屁虫一样的三楞子一边抹着额头上的汗珠子,一边不以为然地说。
“我等不及了,肚子里绞着疼,就要拉出来了。”翟先华一边说着,一边夸张地弯下了腰。
“要不,我陪你一道去?”三楞子天真地说道。
“拉屎又不是吃饭,有什么好陪的。天这么热,你还是跟大伙一道快回吧。”翟先华凑到了三楞子的耳边,朝队伍的前边指了指说道,“你看,我姐在前面呢,你赶上去帮我说一声,就说我要迟一点回。”
翟先华这是要避开身边的每一个人,所以他也这样耍弄着三楞子。这个时刻,对荷塘的向往,就是他唯一的也是最美好的追求。他要避开所有人的眼睛,一个人跑去那边把自己脱得精光光地跳进荷塘里,去美滋滋地尽情享受一番凉水澡的滋味。
因为,最近翟先华发现,他的身子的一些敏感部位已经发生了一些不好意思的变化,他羞于让别人看到他的这种变化,包括了三楞子,也不愿让他看到。这是他这段时间以来,心中藏着的一个不愿让人知道的秘密。
在收工队伍走远之后,翟先华便提起了裤子,飞快地朝着荷塘的方向拐了过去。
这地方很幽静,池塘的四周都密密匝匝长着一株紧挨一株的杨树、刺槐和苦楝树之类,树影婆娑,枝叶披挂;紧靠池塘的塘埂边上,则满是高高低低的杂草和小灌木。池塘里长满野生的荷叶,清澈的池水,一眼就能看到底。水底下一些惹人喜爱的不知名的嫩绿水草缠缠绕绕,飘飘忽忽……
小时候,翟先华经常瞒着娘,跟村子里的三楞子们,偷偷地跑来这里洗凉水澡,学游泳、扎猛子,这种凉爽惬意的舒服感觉,只要一想起来还都美滋滋,心痒痒。
翟先华下意识地朝着四周警惕地看了看,想,这地方天生隐秘,绝对不会有谁闯来这里的。
他快速脱去了上衣、短裤,“扑通”一声就扎进了池塘。荷塘里没有一丝纷扰,静得连喘口气都能听到。池水清溜溜甜丝丝,他张开了大口连着往肚里喝了好几口。
一会,他钻到水底,伸展开四肢贪婪地享受着水底凉水的惬意,一会又仰着身子浮在水面自由地释放从头到脚的疲劳,给身子一个完全的懒散……
不经意间,他瞥见了自己在水里赤条条的身子,不禁感到心跳和害臊;可是,不一会儿他却又在心里原谅了自己——神经质么,这里根本没有人呀,这不就如同夜晚一个人关着房门睡在床上一样的,用不着害羞的呀。
一个猛子,他又扎到了水底,似乎只有这样才会减少一些光着身子给自己带来的害羞。
蓦然,不远处的荷叶晃动了一下。
他想,这一定是鱼儿受了惊吓了。可是,他还是有些紧张,不由自主他朝那个方向望了过去,水面上的荷叶挡住了他的视线,于是,他慢慢地沉下水底,一个猛子轻手轻脚地朝那边钻了过去。
突然,他的手和脚几乎在这个时刻都僵直了,这不是自己的眼睛看错了吧?荷叶的下面藏着一个人!一个跟自己一样赤身裸体一丝不挂的女孩子!女孩白嫩嫩的身子活生生地躲藏在那朵硕大如盖碧绿的荷叶底下!
他自欺欺人的想法,促使他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地迅即掉过头来,屏足了气,做贼似地从水底又钻到了他扔放衣裤的荷塘埂边。正当他抖抖索索犹豫着准备爬上岸时,突然,那边传来了女孩的尖叫声,“你,你是流氓!”
突如其来的叫喊,他简直吓瘫了下去。无奈之下,他顾不上荷叶柄的刺疼,拨开了大片的荷叶也把自己藏了进去。
他跟那边的女孩在池塘里僵持着,彼此都希望对方想到一个恰当合适的方式离开荷塘。他们谁也不敢先说话。
“你,你,不能过来的呀!”女孩用发抖的声音朝着翟先华这边嘟哝着,“你敢过来,我,我就叫人,叫人抓流氓……”
“别,别喊,我不是流氓,我不过来,你,你先上去……”他支支吾吾瓮声瓮气地对她说。他觉得此刻他的心已跳到喉咙口了。
“你,你转过去,不准你看到我……”女孩的声音仍然从荷叶底下传过来。
翟先华想,这下糟了。原先,我在明处,她在暗处,我的身子一定被她看得清清楚楚了!
他从女孩的声音辨出,她像是半山庄的孙香枫。
翟先华记得,他跟孙香枫以前曾在半山学堂冯老师那里一同上过学。那会儿,他跟她坐在一个小组。
“我,我知道你的,你是翟先华。”孙香枫一再强调说,“我先上岸去,你不许偷看的……”
“你,你是孙香枫……”翟先华忽然这样说,“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是来这里洗凉水澡的……我保证不偷看你……”
“今天的事,只有我们两个知道,不许你跟别人讲的呢。”孙香枫的口气听上去很严厉。
“嗯,我不说,你也不要跟别人说。”翟先华结结巴巴地响应着。他觉得自己对孙香枫犯了一个不可饶恕的罪行,心口一直都在“砰砰”直跳。
好久,好久,翟先华才睁开了眼睛。他轻轻地问,“你穿好衣服了吗?孙香枫……”
“孙香枫,你还在吗?孙……”那边依然没有声音。
原来,孙香枫也像做了贼一样,早就逃得无影无踪了。
翟先华这才如获大赦,惶惶张张地爬上岸,穿好了衣服,一溜烟地奔跑着回到了家。
翟先华暗暗欣喜:他在荷塘偶遇香枫的事,村里没有第三人知道。从此以后,他的梦里就只有荷塘,只有孙香枫了。
同样地,荷塘那片碧绿的荷叶底下,孙香枫也睁开了她的两只水灵灵的大眼睛,仔细地从上到下把翟先华打量了个遍。她要弄清楚这男孩究竟是谁,竟敢潜入水底偷看自己的身子。荷叶底下,她真真切切地窥见到了他的身子,一个她自出娘胎以来从未见着过的男孩子的光溜溜的身子!虽然,她尽力不让自己的眼睛朝那边看,可是,她的意志还是没有阻挡住她的两眼——哦,他是翟家庄的翟先华!
从荷塘边提着猪草篮子慌不择路地跑回了家后,孙香枫无论如何都驱赶不去荷塘里翟先华的影子。
她暗自偷想,她跟翟先华赤身裸体在荷塘相遇,是一种缘分吗?
然而,不论那是巧合还是缘分,她的心底就只藏着了一个翟先华,日里夜里都让她梦牵魂绕的翟先华……
最近,半山庄上整个村子的人都在议论孙家发生的一件怪事——孙家闺女香枫,遭邪气缠身,毛病古怪。她娘为女儿四处求医问药也不见效果。那天,她爹还从外地悄悄寻来一位神汉,装神弄鬼捉拿妖孽,可是事后,香枫的病毫无起色。
这话,从半山那边传过来,传进了翟先华的耳朵里。他根据人们传说的孙香枫生病的时间悄悄地推算:孙香枫的病,可能是那天在荷塘里受了惊吓所致。
这天,翟先华找了一个他认为最合理的理由,翻过半山,找到了半山庄孙香枫家的住处。
翟先华硬着头皮走近了门外的一位花白头发的大娘,他红着脸向大娘打听,“大娘,这儿是孙香枫的家吗?”
“你是?”大娘打量着稚气未脱的翟先华,“孩子,这儿就是香枫的家呀!我就是香枫她娘。孩子,你有事吗?”
大娘大概还不上五十岁,一脸的慈祥看上去掩盖不了她所表现出的忧愁。
“嗯,我是来找孙香枫的……我,我给她捎来一封信……”翟先华红着脸说,“大娘,我,我是专门给孙香枫送信过来的……”翟先华从口袋里摸出一封信。
这是昨晚翟先华在煤油灯下,写好了的一封向孙香枫悔过的信。
翟先华随着大娘走进了堂间,他煞有介事地提高了嗓门说道,“大娘,我是翟家庄的,我叫翟先华。今天我去梁堡邮局寄信,邮局那人问我是哪个大队的,我跟那人说,我是前庄大队的。所以,那人就让我帮着孙香枫把这封信带过来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