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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意倒是十分镇定,她道:“好像看不见了。”
埃尔维斯的手放在任意的眼前,任意却毫无所觉,双目无神,没有焦距。
埃尔维斯闭上了眼睛,遮住自己眼底情绪,身体的衰败已经开始影响任意的感官,即使是修调配的药剂也无法再继续延长她的生命。
这时门被推开,修从外面走进来,眉头紧拧,手里拿着刚调配好的魔药,却见少女没有焦距的双眼望过来,叫了一声:“老师?”
他顿时停住了脚步,和埃尔维斯对视了一眼,埃尔维斯对他轻轻点了点头。
修站在原地,没有再往前走。直到床上的少女很疑惑地又喊了一声:“老师?”他才答应了一声,走过去把药剂喂给少女。
虽然他知道,药剂已经不管用了。
任意乖乖喝了药,仰头对她以为修所在的方向道:“老师,我想出去。”
修柔声道:“好。”
他顿了顿,缓慢地询问道:“去帝都吗?爱莉安娜在那里。”
任意歪了歪头:“想去看看他们,也想晒晒太阳。”
修一言不发地准备传送法阵,不想再看床上的少女。她哪里,像现在这么乖巧过?
今天的天气格外的好,阳光洒落在每一处角落,和煦温暖。深渊的通道关闭之后,帝都的气氛也为之一变,无论是平民还是贵族,面容上都是笑意。
任意坐在庭院里,感受着风拂过脸颊的轻柔和舒适。
爱莉安娜过来的时候,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然而看到少女的时候,眼泪还是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
她半蹲在任意面前,轻轻地拥住了少女。任意听见耳边轻轻地啜泣声,安慰道:“其实也没什么。”
啜泣声更大了。
任意:“……”
好吧,她确实没有安慰人的天赋。
等爱莉安娜情绪稳定下来,任意才道:“没有见到你们,总觉得不太安心。”
她停了一下,才问道:“教会现在……怎么样了?”
因为刚刚哭过,爱莉安娜的声音有些沙哑,她道:“我联络了卡特,知道通道开启的人并不多,高层中只有教皇和埃里克。很多听从他们的牧师和修女并不知道真相,以为自己是在抵御恶魔的入侵。”
她半垂下眼帘,语气坚定有力:“我打算,肃清教会高层。”
任意微微笑起来:“我猜姐姐也会这么做。”这个决定很有爱莉安娜的风格。
任意最后轻声道:“要活下来,姐姐。等一切结束,替我去看月湖森林的岚雨好不好?”
爱莉安娜咬着牙点头:“好。”她绝不会输。
任意想回抱她一下,却又无能为力,只能笑着道:“艾伦在吗?”
爱莉安娜站起身,抹掉了眼泪,示意一旁的艾伦过来。
艾伦一直站在一旁,红着眼眶,用悲切的目光看着少女。听见任意叫他的名字,当即走上去,单膝跪在任意身边听她说话。
从巴亚回来的时候,他就知道任意的生命岌岌可危,但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寄希望于修和埃尔维斯,希望他们能找出办法来救任意。
然而这个世界上最博学的传奇法师和存活最久的恶魔领主也没办法挽救她。
任意看不见他,只能通过脚步声判断他的大概位置。她微微勾起唇角,说道:“其实去巴亚前一天的晚上,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我觉得不要说出来比较好。”
她明明看不见人,目光却仿佛落在了某一处,像看到了什么美好的事物一般,眼眸中闪动着柔和的光芒:“不过我一直是知道的,谢谢你,艾伦。”
艾伦扯动了一下唇角,想对少女笑一下却又笑不出。他回去之后也想过,她可能已经看出来他的感情了,说出那样的话只是为了先一步拒绝他,维护两人之间的关系。
她从来如此,温柔又坚定。
【艾伦好感度+5,当前好感度100。】
好像也没什么要说的了,任意感觉生命的气息从身体中流逝,马上就要到枯竭的边缘了,她转过头对修道:“老师要再去找新的学徒了。”
修淡漠道:“我不会再收学徒了。”
任意却道:“一个人在法师塔里还是很寂寞的。”
修没有说话,在少女在来到法师塔之前,他从未觉得法师塔有多清冷寂寞,以后想必也不会有多清冷寂寞。
他垂在法师袍下的手颤抖着收紧。
任意坐在一棵蔷薇树下,有风吹过卷起掉落的花瓣擦过她的脸颊,香气环绕。她喃喃道:“花开得很美吧?”
一直沉默的埃尔维斯忽然快步走上去,从树上折下一朵蔷薇放在她身上。他半跪下去,以中古时期的骑士礼的姿态仰头望着她,沉声道:“我会帮爱莉安娜肃清教会,不会让她死的。”
任意微微怔愣了一下,随即道:“好。”
没什么不好的,能有现在的结局已经很好了。
任意轻轻闭上了眼睛,在蔷薇树下睡了过去。
埃尔维斯握起她的右手,落下一吻,如同一次普通的告别。
【世界脱离倒计时10,9,8,7……】
第二年,恶魔曾在地面上肆虐的痕迹已经消失不见。光明神教还是和之前一般在贵族和平民中宣扬交易,只是教会内部悄然发生了一些改变。
教皇因为年迈,已经被光明神召唤,在天界永远侍奉神。圣光大教堂的埃里克主教自愿到神的光辉还未触及的地方传教。
这些都是普通民众看来平淡无奇的事情,唯一让有些人感到奇怪的是,光明神已经很久没有降下神迹了。不过这没什么,恶魔都已经被重新驱赶回了深渊,没有神迹又有什么关系。
新任教皇由曾经的圣女爱莉安娜继任,她作为圣女的时候就备受赞誉,登位时也没有受到什么阻碍。
整片大陆上,一片祥和。
埃尔维斯站在墓园中,目光摩挲着墓碑上的名字。他低声道:“教皇死了,爱莉安娜继任了。教会高层换了一批新人,跟法师协会的关系还不错,也许过些年还能看见法师进教堂和圣职人员聊天的奇异场面。”
他笑了笑道:“我要回深渊了,估计有很多老朋友等着我呢。”
“如果运气好的话,我永远不会再来打扰你了。”
他俯身亲吻墓碑上的名字:“再见了。”
仲夏的夜晚。
月湖森林中行走着一个戴着兜帽的旅人,她的步伐很慢,却不显艰难,似乎森林中潮湿难行的小路并不能给她造成什么影响。有野兽在一旁的树后窥探着,却被什么力量阻止着不敢上前。
旅人似乎对此一无所觉,只是沉默地走路。忽然,天空中落下了一滴雨,打在旅人的兜帽上,留下微弱的荧光。
旅人停了下来,摘下兜帽露出一头金色的长发。融合着月华的雨丝从天而降,让整座森林都笼罩在微弱的光芒中,美丽到虚幻。
旅人仰头望着天空,任由雨丝打湿身体,许久之后,她跪坐在地上抱紧了自己。
急促的雨声中,似乎有颤抖的哭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