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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章 却原来,是她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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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一十二章 却原来,是她痴了

    说完,甜蜜羞涩地看了帝王一眼,又继续看棋。

    可是这般情况,两个男人怎么还能下得下去?

    樊篱看着帝王,帝王转眸瞥向院中,郁墨夜知道,他在找陈氏夫妻。

    夫妻二人可能回屋忙去了,并不在院子里。

    帝王又扭头看向身后二楼的阁楼,郁墨夜跟樊篱也循着他的目光一起看过去。

    只见阁楼的窗户大开,一条长长的布索自窗口垂下,一直垂坠于地。

    郁墨夜眸光一敛。

    看来是从窗户逃出来的,布索不是撕碎床单就是撕碎衣袍接起来的。

    收了目光,帝王将身前棋子往前一推,作势就要起身,却是被陈落儿一把拉住了袖襟:“大哥……”

    三人都看向她。

    只见她轻咬着唇瓣,一双眸子可怜兮兮地看着帝王:“我不说话,你别生气。”

    “松手!”帝王沉声。

    陈落儿未松,小脸微白地看着帝王,眸子里已经有水花在晃。

    帝王猛地扬臂,只听到“嘶”的一声,陈落儿的手从袖襟上跌落,与她手一起落下的还有被她生生攥撕下来的一截袖布。

    啊!

    樊篱和郁墨夜脸色一变。

    陈落儿比他俩更甚,连忙从石凳上起身:“大哥,我不是故意的,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大哥赶快将袍子脱下来,我给大哥缝补一下。”

    边说,边上前,伸手就准备脱帝王身上的衣服。

    帝王伸手捉了她的腕,将她扯开,沉声吩咐樊篱:“去找一下他们夫妻两个。”

    樊篱领命,起身快步离开。

    郁墨夜也站了起来。

    看得出来,郁临渊已经极度不悦和不耐。

    她担心陈落儿再次纠缠上去,也担心这个男人一旦发怒会伤害到陈落儿。

    而看男人紧紧攥住陈落儿手腕的样子,似乎下一瞬就要将她扔飞出去。

    “落儿,他不是你大哥,你真的认错人了。”郁墨夜走过去,伸手想将陈落儿的手腕自郁临渊手中接过来。

    郁临渊微微一怔,看向她。

    她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郁临渊才松了手。

    郁墨夜双手捧握住陈落儿的腕,尽量让自己表现出并不是要钳制她,而是跟她表示亲近只是握着她的手而已。

    虽然,事实就是钳制。

    在等陈氏夫妻二人来之前,以防她失控,也不能让她跑了。

    昨夜不知道她的故事之前,她一直觉得陈落儿可能就是纪明珠第二,所以,才会跑去郁临渊的房里跟他说,让他警惕。

    知道她的故事之后,她相信了。

    或许是从陈落儿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又或许是那夜不堪回首的经历让她也几欲发疯崩溃。

    她想,如果她是陈落儿,如果经历一遍陈落儿的经历,她定然也会疯的,或者死。

    “落儿,信我,他真的不是你大哥。”她试图说服陈落儿。

    虽然知道她已疯,但是,不是常言都说,疯症只是心病吗,只要触到症结,或许人一下子就清明了也不一定。

    陈落儿苍白着脸摇头:“不,他是,他只是不理我了,想丢下我一个人……”

    话未说完,忽然一把将手腕自郁墨夜手中抽出,并且对着她大力一推,然后再次冲向郁临渊见他抱住。

    郁墨夜完全毫无防备,又加上不会武功,身子又正虚,被她这样蛮力一推,踉跄后退了两步,直直朝后倒去。

    意识到后面就是石凳石桌,郁墨夜大骇,想要稳住身子,却根本不行。

    就在她只能闭眼准备承受后脑和背脊的重创时,腰身忽的一暖,有人在最后一刻揽住了她。

    愕然睁眼,就看到郁临渊冷峻到微微紧绷的脸。

    与此同时,她也看到,一抹湖水绿的身影斜斜飞出老远,重重跌落于地。

    女子闷哼的声音传来。

    郁墨夜瞳孔一敛,惊错转眸,就看到距离他们几丈远的地方,陈落儿摔趴在地上,眉眼痛苦,嘴角甚至有殷红出来,可见跌得不轻。

    啊!

    郁墨夜脸色大变。

    虽然没有看到,但是一眼就知道方才发生了什么。

    陈落儿推了她,上前抱了郁临渊,郁临渊甩飞了陈落儿,及时救了她。

    是这样么。

    正慌乱地准备从郁临渊怀里起来,前去看看陈落儿的情况,却陡然身子一轻,郁临渊竟先她一步放开了她。

    于是,猝不及防的她再一次跌向后面。

    屁股直直跌撞在石凳上,情急之中,她手臂朝后在石桌的边上一抵,又加上郁临渊的那一抱也算给了她一个缓冲,所以,就这样稳住了自己的身子,并未让背脊和脑袋撞下去。

    只是屁股昨夜因为那个断腿的板凳已经摔得不轻,如今又这样跌坐下去,痛得她眼泪都要出来。

    与痛一起的,还有懵。

    她不明白郁临渊怎么突然放开了她。

    惊魂未定中,她看到他疾步走向陈落儿。

    她以为他也意识到了自己下手太重,是前去扶起陈落儿的。

    郁墨夜撇撇嘴,你扶就扶啊,也不争那么一瞬,做什么人家都没有站稳就松了手,那,刚开始,就不要出手接住人家嘛!

    心里绞着一丝不满,可很快,她惊讶地发现,不是。

    不是去扶陈落儿的。

    而是去拾捡掉落在陈落儿身边的一个什么东西。

    想来应该是扬臂甩开陈落儿的时候,从袖中带飞出来的。

    然,郁临渊却没有捡到,陈落儿比他更快,因为东西就落在她的手边。

    他弯下腰,陈落儿已经拿过那东西。

    “给朕!”

    郁临渊朝她伸出手,面色冷峻,声音沉沉。

    陈落儿攥握住那东西往自己怀中一捂,不给。

    郁墨夜见状,也顾不上屁股的巨痛,连忙上前。

    郁临渊这个样子,她怕他又会对陈落儿不利。

    虽然她不知道那物件是个什么东西,但是,从他的急切,连让她站起身的时间都没有,连她会再次摔下去都顾不上,就迫不及待过来拾捡,说明,一定是个很重要的东西。

    “落儿,那是别人的东西,给他!”郁墨夜扶起陈落儿。

    “不,”陈落儿摇头,后退一步,将那东西紧紧护在胸口,“大哥什么东西都不留给我,什么念想都不留给我,这个我一定要留着,好好留着……”

    她的话还未说完,男人的声音已是再度响了起来:“朕再说一遍,给朕!”

    一字一顿,声音从牙缝里迸出来。

    瘆人的寒。

    听得郁墨夜都为之一颤。

    抬眸朝男人看过去,只见男人薄唇抿成一条没有弧度的直线,眸中冷色昭然。

    她一惊,又去看陈落儿攥在手里的东西。

    原来是一个木雕。

    看形状雕刻的应该是一支并蒂莲。

    郁墨夜怔了怔,没想到会是这样。

    见男人眸中墨色浓稠,就像是暴风雨前夕天边的乌云,直欲摧城,而陈落儿又一副誓死也不给的模样,郁墨夜蹙眉,略带试探地开口:“皇兄,要不……这个木雕就送给她吧……”

    “你懂什么?”

    眸光如刀,男人冷冷朝她瞥过来,更加寒彻的声音吐出。

    郁墨夜心口一抖,便噤了声。

    她是不懂。

    她不知道这个木雕的意义,但是,终究只是一个木雕不是。

    最主要的,他所面对的陈落儿是个病人,很严重的病人。

    “我只是要留一个念想而已,大哥为何这么狠心?”

    陈落儿苍白着脸,将木雕拢于袖中,伤心转身,下一瞬,却又被郁临渊大手落在她的肩上扳了回来。

    与此同时,另一手更是毫不留情地掐上了她的颈脖。

    “拿出来!”

    陈落儿吓住,水眸惊惧地看着他,原本就苍白如纸的一张脸,更是失了血色。

    何止是她,郁墨夜也是大惊失色。

    想起曾在龙吟宫里,他也这般对她过。

    她是他的亲弟弟,尚且如此,何况陈落儿一个外人。

    他真的会杀了她。

    “皇兄,有话好好说……”

    “落儿,快将木雕还给他!”

    她试图劝住郁临渊,又想要说服陈落儿。

    大概是真的怕了,陈落儿缓缓伸手探进袖中,掏出那枚木雕。

    郁墨夜微微松了一口气。

    可是下一瞬,她又惊骇地发现,陈落儿竟然扬手一抛。

    木雕飞起,直直朝着水井的方向而去。

    啊!

    郁墨夜拔腿就跑,想追上去接。

    郁临渊亦是松了对陈落儿的钳制,脚尖一点,飞身而起。

    白衣如雪动,簌簌掠过身边。

    郁墨夜以为以他的身手,肯定能接住,就像那日在山上接住她抛给坏人的账簿一样,不费吹灰之力。

    事实上,他也的确接住了。

    可当她看到,在他旋身翩然落地之前,已有什么东西跌落在地,她才知道,没有接住。

    不对,男人手上也有。

    所以,他只接住了一半,还有一半掉了?

    什么情况?

    郁墨夜呼吸一滞,停了下来。

    男人显然也有些意外,垂目看去。

    在他的脚边,半截木雕横陈。

    而在他的手上,紧紧攥着半截。

    所以,木雕断了?!

    当意识过来这个问题,郁墨夜的第一反应就是完了。

    见男人长身玉立在那里,一直垂着眉目看着,一动不动,她连忙上前,将那半截拾了起来。

    视线所及之处,看到木雕的底下似乎有字。

    起身的同时,她不动声色地定睛望去。

    当娟秀的“池轻”二字入眼,她浑身一震,愕然抬眸看向男人。

    男人却是已伸手一把将其接了过去。

    然后,只瞥了她一眼,也未做声,举步,径直经过她的身边,一步一步朝陈落儿走去。

    郁墨夜还在“池轻”二字上没有回过神。

    池轻,池轻……

    那夜在龙吟宫,他发病,将她压在身上强吻的时候,口中喃喃的就是“池轻”这个名字。

    原来是这两个字。

    现在看来,是个女子无疑。

    所以,那个木雕是这个叫池轻的女子送给他的?

    难怪会那般珍视……

    难怪会如此生气……

    难怪会对一个疯子下手……

    原来是池轻的东西。

    弯了弯唇,心里面一时间竟是滋味不明。

    见他脚步沉沉,周身倾散出一股浓浓的杀气,郁墨夜瞳孔一缩,猛地回过神,连忙跑了过去。

    “皇兄,冷静点,请听我说,方才,这个木雕从被她抛起,到被皇兄接住,中途既未撞到哪里,也未碰到哪里,怎么可能会坏成两半?所以,肯定……肯定是从皇兄袖中不小心甩出来砸在地上的时候砸坏的,只是没有断而已,所以……”

    她挡在陈落儿的身前,看着逼近的男人,快声说着。

    她说的是事实,木雕肯定在陈落儿丢出去之前就坏了。

    而丢出去之前,只跌落在地上过,以及经过陈落儿的手。

    如果是在陈落儿手中时,被其故意弄坏的,比如攥捂在怀里的时候,又比如在袖中掏取的时候,但是,木头碎坏,一定会有声音,可并未曾听到过。

    所以,这点排除。

    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在地上摔的。

    那在地上摔的,说白,也是他自己不小心甩出来的,怎么能怪陈落儿呢?

    “让开!”男人喝她。

    她自是不让。

    “皇兄,她只是一个病人。”郁墨夜苦口婆心。

    男人却不以为然,眸中寒气吞吐,“是谁说她也可能是纪明珠第二?”

    郁墨夜怔了怔。

    是她说过。

    “我收回昨夜的话。”

    “那木雕能变回未坏前吗?”男人灼灼问她。

    郁墨夜噎住。

    木雕木雕,就知道木雕。

    原本心里就不舒服,一时更是气结上来,“那也不能怪她,是皇兄甩出来砸坏的?”

    “所以,是朕的错?”

    郁墨夜差点就点头了,一想不行,他正气头上,她更不能火上浇油,遂回道:“不是,是我的错,如果皇兄不是为了不让我摔倒,出手相救,也就不会将木雕甩出。”

    “那让你摔倒的始作俑者又是谁?”

    郁墨夜就无言以对了。

    又回到了陈落儿的身上。

    “皇兄能不能看在我的情面上,今日就饶过陈落儿一回?”

    没办法了,郁墨夜只有求情。

    她看着他,目光殷殷。

    男人忽然笑了,只一瞬,又笑容一敛,问她:“你有什么情面?”

    郁墨夜脸色一白,完全没有想到。

    对啊,她有什么情面呢?

    还以为江南之行,两人经历了这么多,多少有些情面呢。

    却原来,是她痴了。

    但至少,至少她是他的弟弟吧?

    兄弟之情,难道不是情面?

    或许是情面,只是看在什么人什么事面前。

    比如摊在纪明珠的事上,他就非常顾及她的情面的。

    纪明珠想拖她下水,他轻松帮她化解。

    而今日摊在了池轻的事上,其他人全都入不了他的眼。

    所以,没有情面。

    身后陈落儿大概也被郁临渊的样子吓住,瑟瑟发抖,可嘴里却还是一直在念叨。

    “大哥为何这样对我……”

    “大哥为何丢下我一人承受这一切,连个念想都舍不得留给我……”

    “大哥是不是有了别人……”

    郁墨夜听着,忽然觉得一颗心又烦又闷又难过,更多的是难过,特别难过。

    为陈落儿,也为自己。

    陈落儿还在絮絮叨叨,她猛地回头一声嘶吼:“够了!你到底有没有爱过你大哥?”

    陈落儿怔住。

    怔住的,还有她面前的男人。

    她转身,一把握了陈落儿的手。

    “你肯定没有真正爱过,或者说不够爱,如果爱,为何连他长得什么样子都不记得?如果爱,为何会将自己深爱的人认错?”

    “你睁大眼睛看看,这个男人,他不是你的大哥,”郁墨夜伸手一指,指向郁临渊,“他是当今天子,是大齐的帝王,他如何会是你大哥?”

    “你的大哥已经死了,你爱的那个男人已经死了,为了你而死,为了你这个亲妹妹而死,为了你们这场兄妹的不伦之爱而死,为了不让你浸猪笼、不让你被焚烧,他死了,替你死了,你知不知道?”

    “他将活的机会留给了你,只为让你还能好好活在这个世上,你就是这样对待他的这份爱吗?你以为疯疯癫癫就是爱他吗?不是!那是逃避,那是懦弱!这个世上还有谁会像他一样为你豁出性命?你却连面对他这份爱的勇气都没有!”

    “如果我是你,就算被世人唾弃乱.伦,就算每日要承受失去他的痛苦,我也一定清醒地活着,清醒地记住他,记住他的样子,记住他的爱,记住跟他有过的一切,也记住他为我而死,不像你,连他长成什么样子都忘记了……”

    郁墨夜一直在质问,一直在嘶吼。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激动什么,失控什么?

    她只知道,吼到最后,陈落儿哭了,她也哭了。

    其实现在想来,该同情的那个人,从来不是陈落儿。

    而是她。

    至少陈落儿曾刻骨铭心地爱过,不顾世俗地爱过,被一个愿意为她死的男人深深爱过。

    然后,如今还能疯,还能发泄。

    可悲的是,她什么都没有,就连发泄都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