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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休的这番话,让明珠陷入了沉思之中,眼神闪烁间似乎想到了什么,接着悄悄地看了一眼如今正在吃着糕点的康熙。目光在方休和康熙的身上跳转着,沉默片刻之后开口说道:
“太子殿下所言从长远来看确有道理,周而复始地修筑雅克萨城的确是在消耗我大清的资源,可是太子殿下难道粮草运输,士卒们每日消耗的难道就不是我大清的资源了吗?
冰雪消融之时,我军可靠着江河运输,损耗的物资不大,可是一旦到了隆冬之时,江河凝固战船难行,沿途的风雪阻路,想要将士卒所需要的物资送达可是一大难题啊。
若是减少驻守的士卒,那南下的罗斯国又难以抵挡,如此一来,不仅损耗了士卒物资,还白白给罗斯国人提供了营地。
来年我们若是再攻打下去,继续驻守还不是要消耗自身物资将雅克萨城修补完全。”
方休也有些疑惑地看着明珠,明珠反对出兵方休能够理解,毕竟现在的明珠和康熙都还不了解雅克萨的具体情况。
都是等到明年之后,罗斯国欺人太甚了,康熙派人调查清楚雅克萨城的切实情况后,明珠才同意出兵的。
可是自己如今的这个计划正是康熙以后和明珠等大臣商议过后实施的,而且历史上也记载了这个计划的确成功了。
既然明年的明珠会同意,为什么现在的明珠却如此反对呢?
若是因为不清楚雅克萨具体情况的话也不对啊,因为如今几人商议的都是占据雅克萨城后的行动,就连明珠自己也知道大清能够攻下雅克萨城,那何必如此反对呢。
难道是因为索额图?因为在朝堂上,与索额图对立,而索额图天然绑定在了自己这个太子身边,所以明珠固执地想要和自己对立?
那这未免有些太无脑了吧,毕竟自己如今是太子,是未来的皇帝,和自己对立岂不是在绝了自己的后路,还是明珠以为他自己能够在康熙在是获得多大的恩宠,保证自己的子孙后代能够绵延下去。
“怎么,太子殿下也认同了微臣之言?”
看着方休迟迟没有回话,明珠的余光瞥见主位上的康熙已经放下了手中的糕点,心中不免紧张了起来。
“不,本宫只是在想大学士不赞同派兵驻守的理由还有什么,要不大学士还是直接都说了吧,本宫也好直接说完。”
“微臣惶恐,仅有此拙见,还请殿下解惑。”
“大学士是真的没有问题了还是不敢说了?既然要解决问题,那就将问题都摆出来,不然即便本宫说得天花乱坠的,也会有人怀疑本宫。”
营帐内的官员们听了方休的这番话也是面面相觑,如今方休对于明珠的问题都还没有给出答案呢,还在大放厥词地,虽然觉得方休此举有些太过嚣张傲慢了些,但是因为康熙就在一旁,其他人也不敢多说什么。
而明珠在瞥见康熙重新拿起了糕点细细品尝后,也是明白了什么,于是接着说道:
“殿下所言的确,点醒了微臣,微臣刚刚思虑些许,确实有了一个新的疑问。”
众人听着明珠不仅没有扯开话题,反而顺着方休的话再次向方休发难,顿时傻眼了起来,不明白明珠今天为何会如此地糊涂。
难道明珠今天是被猪油蒙了心,还是说明珠仗着自己是康熙身边的亲信,觉得即便得罪了太子也不会受到康熙责罚。
索额图此刻的脸色已经彻底阴沉了下来,在他看来明珠就是在故意欺辱太子,他堂堂一介为官多年的大学士,追着年幼的太子一直询问国事,这不就像是一个大人拿着武器和一个八岁的小孩打架一样嘛。
“大学士是否有些过分了。”
“无妨,且让大学士说说。”
方休伸手拦下了即将发怒的索额图,示意明珠继续说下去。
“太子殿下,除了物资粮草的运输外,消息的传递亦是非常地重要,若是罗斯国趁着大雪纷飞之际南下,以有心算无心,即便驻守的将士们坚守住了,可若是消息传递有延误,同样无法及时驱赶敌人。
而且罗斯国的来人飘忽不定,若是他们不选择进攻雅克萨城,而是劫掠周遭的部落,消息若是不能及时地传递到雅克萨城内,此城的存在是有是无的差别也不大了。”
战场上除了物资的提供外,消息的传递也是极其地重要的。方休想要将雅克萨塑造成抵御罗斯国的壁垒首先要解决的就是这两个问题。
其他的时间道还好说,大清的水师如今也是一绝,而且雅克萨城沿水而建,可一旦到了隆冬时刻,黑龙江冰封,任你在强的水师也无法破冰而行啊。
“第一粮草问题,可将科尔沁、锡伯、乌拉的屯粮运到此地,使得黑龙江的粮食至少可以支持三年。推行兵农合一,士兵在东北屯田,实现长期驻守。
除此之外,还可开辟了从辽河到黑龙江的运输线路。从内地调取的物资可以从辽河口运输到辽河上游,再由蒙古的车马运输到伊通河,然后汇入松花江,就可以直达黑龙江了。
沿途需士兵驻防,修建了粮仓,还有工人负责疏浚河道。工程虽然大,可若是成了辽河、黑龙江两大水系,成为了大清保卫东北的最佳运输线路。
而且如今的宁古塔辽阔,地广人稀难以严防,可将其拆分出黑龙江将军与宁古塔将军互成犄角,守望相助。”
东北地区虽然不像南方产粮能够一年两熟,三熟的,但是东北地区的土地肥沃,哪怕是一年一熟的产粮比起南方一年三熟也是分毫不差的,所以调动黑龙江的粮食并不会伤及大清的粮草情况。
至于所谓的宁古塔将军和黑龙江将军也并非是指某一个人,而是指地区最高官员的称号,相当于总兵一职。
如今的宁古塔地区太过辽阔了,仅有一个将军总管的话有些难以护卫,所以将其一分为二,不仅能够减轻压力,还能更好地保卫边疆。
其实这也是康熙在此番考察完东北后做的安排,方休不过是提前让它出现罢了。
“第二消息传递的问题,可在黑龙江地区建设驿道,以墨尔根城到瑷珲的距离,至少设置了25个驿站。这些驿道分别隶属于黑龙江将军和宁古塔将军管辖,每个将军下都设置有驿站官。
每个驿站有男丁30人,马二十匹,牛三十头,车三十乘。这些男丁可调派吴三桂的部下和家族,以及其他被发配到东北的罪犯,还有一些是索伦和达斡尔贫民。如果遇到紧急情况,情报员就可以骑着蒙古快马向京师报告。”
方休的这番话不仅成功地解答了明珠之前提出的问题,甚至还废物利用了起来,要知道吴三桂造反后期势力不弱,手下的人也众多。
如今吴三桂倒了,这些人却成了大清的新问题,一个处理不好的容易逼得他们再次造反。
方休讲得有理有条,几乎可以当做旨意安排下去,这让营帐中的不少大臣认为,这可能是康熙早有安排,只不过是借着太子的口说出来罢了。
毕竟论谁也不会相信一个八岁的孩子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如此条理清晰的给出处理的方案。
就连明珠听了方休的话后,也是一脸震惊地看着康熙,不过他却在康熙的脸上同样看到了震惊的神情,这就让明珠疑惑了,心中顿时有了一个大胆,甚至到不可思议的想法。
“多谢太子殿下解惑,不过臣依旧不赞同出兵。”
明珠的话,让方休也是一阵愕然。
啥玩意,小爷我和你嘴巴都说干了,这还是你以后和康熙商量出来的处理方案,结果就因为和我对立所以死活不同意。
“大学士是否有些太过了,殿下此计最好不过,既不会伤了国本,又能抵御罗斯国的入侵,大学士难道还有什么高见不成,这都不同意!”
索额图再也忍不住跳了出来,方休的计策无异是现在最好的处理方式,而是一旦成功了,那么大清将有足够的时间从三藩之乱和各种天灾中恢复过来,等到一切恢复了,大清也以雅克萨为跳板向罗斯国发起进攻。
不管从哪里看,这都是极好的,而明珠此刻就像一个耍无赖的小孩一样,说不出理由,但是就是不同意。
“索大人何必如此急切,本官并非觉得此计不妥,或者有什么漏洞。”
“那你为何还要反对!”
不仅是索额图不清楚,就连和明珠一系的官僚也不清楚明珠既然看好这条计策,为什么还要反对出兵。
“因为消耗过大,若是按照太子所说,不仅是修筑雅克萨城需要消耗,而后的木城,后续的运输,还有开通辽河,与蒙古达成协议。
种种累积的消耗远比焚城休兵的消耗大,不过是一片寒冰寸土罢了,如此消耗实属不值。”
“明珠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哪一项国策是没有消耗的,哪一项国策是能够立竿见影的,太子此计虽然这几年的消耗是不小,但是今后我大清若是出兵攻略罗斯国了此地必是一处兵家必争之地!”
“索大人也说了若是!可若是我大清先与之交战的并非罗斯国,而是蒙古,是准噶尔部呢!这番在此如此地消耗,若有与其他国部先交战,那么罗斯国像三藩之乱时一样趁机夺取了雅克萨城,那这不就成了罗斯国向我大清进攻的最佳之地了嘛!”
明珠的话听起来虽然让人感觉奇怪,但是仔细一想也确实有几分道理,如今的准噶尔部虽然没有对大清发起过进攻的意图,但是对方接连地对身边的部族出手,迟早有一天是要对上大清的。
比起罗斯国这条蛰伏的蛇,如今听明珠这么一说,也众人也察觉到了准噶尔这头犬显然才是他们最近的麻烦。
“久闻大学士熟读百家之书,膝下两位儿子更是文雅之辈。不知大学士可曾读过六国论。”
听了明珠的话,方休的眼神突然冰冷了起来,并非是因为明珠如此不讲道理地反对他的观点,而是明珠刚刚说的话的意思。
“自然是读过的。”
索额图虽然不明白方休这个时候说这些是什么意思,但是既然方休开口了他也不好再缠着明珠,不让他回答太子的话。
“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然后得一夕安寝。起视四境,而秦兵又至矣。敢问大学士下一句是什么。”
“然则诸侯之地有限,暴秦之欲无厌,奉之弥繁,侵之愈急。”
明珠也不懂方休怎么突然让他背诵起文章来了,不过因为地位身份的原因,明珠还是如实地背诵了起来。
“看来大学士是真的读过嘛,那为何却看不懂其中的道理呢!大学士因为一时的消耗问题,竟然想着割城让地给罗斯国,这与六国何异。
难道大学士以为将雅克萨放任不管,罗斯国就不会南下了,就不会再对我大清其他领地虎视眈眈了。
一寸山河一寸血,这大清的江山是我爱新觉罗一点一点地打下来的,雅克萨城更是满族先祖起源之地,哪怕他是一片废土,那也是我大清的废物,任何人都不能染指!”
后世的人都知道螨清老妖婆的故事,华夏大地在她的手上四分五裂的,华夏子民生活了千百年的土地一夕间变成了他人的殖民地,华夏就此陷入了危难之地。
土地的重要性对于每一个华夏人都是不言而喻的,更何况方休还是从后世来的人,哪怕不是一个世界的,方休也绝不允许有一丝一毫的领土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被分割走!
说起来也巧,明珠全名叫做纳兰明珠,但是确实实打实的螨人祖上乃是叶赫那拉氏,而老妖婆也是叶赫那拉氏的人。
看来割地这种恶习,从老妖婆的祖宗就开始有了。
明珠低头看见了方休眼神中的冰冷,瞬间胆寒了起来,急忙跪在了地上。
“微臣绝无此心,还请殿下恕罪!!”
“纳兰明珠!你也是螨人,这等折辱先祖的事情你也敢做!!”
索额图一见有痛打落水狗的机会,立马跳了出来,之前因为自己的过失使得明珠得势,频频出入康熙眼下,而他连随同行猎的资格都没有。
如今能够让纳兰明珠受损的机会来了,索额图又岂会轻易放过。
索额图和明珠两人就像是坐在跷跷板上的两个人一样,一个人高了另一个人自然就只能低下,想要自己上到高处去,就必须将对方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