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迪卢木多记事起,他的生活便是围绕着博因宫展开,再晚一些则是跟随芬恩、伙伴们游历于埃林各地,偶尔会小住在艾明玛夏的宫殿,如今自生父那继承的领地奥迪布,在他的记忆里则是相当单薄。
正因为在博因宫度过了自己的童年,一花一木、小地道、密室……迪卢木多无一不了解,并为这份过度美丽、且数年来少有改变的景致感到淡淡的孤寂与疏离。
他在成长,博因宫殿之外的世界同样在变化,不管是好是坏──而这一方由爱神统治的领域,却与其余达奴神族所构筑的彼界相仿:一切的美好、欢快都凝滞在这一刻。
稍有不慎,便可能耽溺在这片不真实的乐园中。
或许也正是因此,在他加入了费奥纳骑士团后他并不常返家。
不过这一趟回来稍微改变了他的想法。
因为来到博因宫后,阿尔托莉亚的心情与精神明显好上许多,他想是博因宫宜人的天气大大舒缓了对方的不适──最后且最重要的是,伙伴们不在身边,他对博因宫又熟稔无比,凯便是想死死跟在自己妹妹身旁,也总得花上好些时间寻找。,他则能够见缝插针的抓紧与阿尔托莉亚的独处时间……
这样难得的机会,令他矛盾的萌生出多待几日的想法。
……
「……哥哥为了找到我们,肯定又要弄得鸡飞狗跳了。」
在这一处僻静的湖边,少年与少女肩并着肩、背后倚着灌木丛,坐在清幽的湖畔。
迪卢木多闻言,不无失望的问:「快到用餐时间了,要不我们先回去?」
阿尔托莉亚却是犹豫了下,像是想起了甚么,笑瞇了眼一面摇头,「再多待一下吧……怎么了?我这样做很奇怪吗?」
「没……好吧,是有一点惊讶。」迪卢木多语气中带着惊喜,「我以为你们兄妹俩在相处时凯会是比较调皮的那一位。」阿尔托莉亚往往是抿嘴、肃容,表现出自己超龄的一面,作为兄长的凯则显得粗枝大叶。
阿尔托莉亚摇头,「不是这样的。其实我才是容易闯祸、要让哥哥无时无刻照顾的那一位。」想到这里不禁有感而发,断断续续的提起儿时的趣闻。
调皮的、倔强固执的、有着不同于往常少女的坚忍心志的阿尔托莉亚在迪卢木多心中一点一点成形。
凯、默林、养父埃克特,还有童年玩伴贝迪威尔……没有甚么跌宕起伏的简单的故事,这几人便是其中的主要角色──她过去的世界是这样的小,但她却有着与之相反的抱负与理想。
「……当初也是因为我非要追捕欺压了无辜村民的官吏,才会跟哥哥还有老师走散,遇见你们。」
「从不列颠直接来到埃林吗?那还真是一段不短的路途啊。」虽说不可思议,但随行队伍中有着兼任导师的德鲁伊,那么一切的不合理似乎又说得通了──迪卢木多在心底暗暗感谢着那一位神秘且强大的默林。
「那么你最后有抓住那几个恶徒吗?」迪卢木多问。
阿尔托莉亚摇头,「并没有。」不过语气并不气馁,甚至带了笑意,「我记得他们最后跌进了堆肥槽里。」
「虽然你没有说明,不过我怎么觉得这其中你出了一分力?」
「!?……我的表情有这么明显吗?」
「我看出来了……那应该算非常明显吧。」
……
二人笑笑闹闹,融洽的气氛使得一切是这样水到渠成。
当下,迪卢木多想到那一个夜晚,轻浅、虔诚的吻,阿尔托莉亚的唇,最后是凯尔帖、科南、法沙无数次的叨念与指点……
望着阿尔托莉亚绽开的笑颜,他意会到情况是这样合适,但身体比思绪快,反应过来时,他的手已经托住了阿尔托莉亚的后脑,将对方的唇压向了自己的。
阿尔托莉亚有些惊讶,但没有挣扎,缓缓地闭上了眼,卷翘的睫毛一颤一颤的。
成功了。
一个相当顺利的吻。
他的内心忍不住的欢呼,依托着的手动作都不大稳了,好在对方并没有注意到。
「……」
吻依然持续着,温温吞吞的,迪卢木多任何一个动作都显得小心翼翼,同时思索着该如何顺理成章的进展到下一步。
这时,身后响起突兀的声音。
「这是在做甚么?」
不速之客让阿尔托莉亚挣脱了迪卢木多的拥抱,也结束了这一个绵长又青涩的吻。
迪卢木多思绪则是陷入了短暂的空白,半晌才听出打断他们俩好事的声音出自一名女性,不无尴尬的顺着阿尔托莉亚的视线回过头看去──
「一对小情侣?你们要想继续便走远些,别杵在我这儿,你们的呼吸还有心跳声像是打雷,打扰到我了。」在午后阳光映照下,说话之人有着一头不逊于阿尔托莉亚的灿色秀发披散在背后,不同之处在于前者的发色极淡,让人联想到冬季夜里遍地雪花堆积出的银。
这样非凡美貌的女性让人一眼便看出她并不是一名人类。
那多半是达奴神族了。
此时此刻,达奴女神正细细的打量着阿尔托莉亚,彷佛对她有莫大的兴趣。
迪卢木多不着痕迹的挡在了二人之间,「女士,博因宫的一切我再熟悉不过,但我不曾见过你。」
对方吝啬地给了他几个眼神,「我知道你,安格斯的养子、青春女神的宠儿。即便是如此,这宫殿之外的湖泊可没有禁止任何人靠近吧?我将这里当作居所,你们则是在我门前卿卿我我,我难道没有权力驱赶你们?」话说完,视线便又转移到了迪卢木多身后的女骑士身上,毕竟是女神,泪痣上那一点魔法是看不上眼的。
……
这是一个在迪卢木多看来不甚美好的插曲,原以为他们灰溜溜的被这个占领了湖泊的仙女赶跑后,他们日后再没有交集。
想不到这一日睡前,安格斯再次找上他。
「我嗅到你身上的味道。」不知是否是迪卢木多的错觉,安格斯──这个一直以来给他睿智沉稳形象的长辈露出罕有的腼腆笑容。「所以你见到那一位女士了……如何?你是否认为她的气质出众耀眼?」
「……」迪卢木多第一时间并没有反应过来,「我今天除了和阿尔说话,没有跟其他女士……」那一头有着璀璨银发的女神总算让他回想起来了,「你说的是搬到羊蹄湖边的女士吗?」不过除了发色以及那不留情的一张嘴,迪卢木多没有更多印象了。
「是的,正是她,她叫做芮妮,从赛拉过来的……」
安格斯滔滔不绝地说起那名为芮妮的女性,以及这不同于以往的热情态度……一个迪卢木多少有的想法浮现在脑海中,「安、安格斯,你喜欢那一位女士?」
安格斯清了清喉咙,脸色有些尴尬,「孩子,你陷入了热恋,也应该可以体会我的感受才是……况且芮妮是这般优秀完美,作为博因宫的女主人,她绝对合适。」
迪卢木多似懂非懂的点头,谈恋爱──对象是阿尔,那是无庸置疑的美好,但这情况代换到他的养父身上,即是他日后将会多了一位女性长辈……这对于自小没有受过母亲多少教养的迪卢木多来说依然是陌生而恍然的。
最后的最后,他只能说:「……我当然很高兴,不知道你们甚么时候举行婚仪?」
安格斯满腔的热情噎住,「还得再等等…芮妮有些害羞,所以一直不敢接受我的追求。」
害羞……?
迪卢木多回想了下,依然不大确信,毕竟方才接触得少。
但如果是因为害羞所以要把他和阿尔托莉亚赶走,那么这名女士也没有想象中的不近人情……一旦「害羞」这样一个形象被打上,加之又是他最敬重、信任的养父所说,迪卢木多的想法便也受到了影响
「孩子,你今次回来不正是受了芬恩的托付吗?不如这样吧,我替芬恩将圣剑遭窃的消息传达给努亚达,不过作为交换,有件事得需要你的帮忙。」
迪卢木多正襟危坐,「请说吧,就是你一再拒绝协助我们,我也会完成你的任何要求。」
安格斯先是满意的笑,但话语说出时显得扭捏,「是这样的,明日你替我将一份礼物送给芮妮……」
※※※
爱神与养子在后者的房里说话的同时,凯则拉着阿尔托莉亚到博因宫外碎念着。
「你下午到底跑到哪里去了?你知道我找你找了有多久吗?……不要跟我辩解,迪卢木多拉你出去你就乖乖跟着,你是三岁小孩吗?还有,为甚么每次都要……」
根据凯的说法,在博因宫主人的家里责备、或者抱怨对方的养子未免太过无礼──
虽然在阿尔托莉亚看来,地点换到距离博因宫不远的绿林其实没有甚么差别。
「说吧,你们天天偷偷摸摸的到底做了甚么?」
「……钓鱼。」阿尔托莉亚没有去看兄长的双眼,「迪卢木多陪我到河边,我们想要抓一只鲑鱼。」
「……」凯嘴角抽了抽,他的妹妹不大会说谎也不大会演戏,这点他一直是知道的,「阿尔,你还真是……」但便是如此,他这一口气也无法对着自家妹妹发泄。
「还真是太不会说谎了是吧?」伴随着踩踏着草皮发出的阵阵的沙沙声,一个大半张脸覆在斗篷之下的人影出现在兄妹俩视线中。「阿尔,你和那个小伙子做了甚么,我可是看的一清二楚喔。」
「……」凯。
「……」阿尔托莉亚。
经过短暂沉默,二人几乎是同时发出了声音:「老师!」、「默林?」
阿尔托莉亚上前神态间尽是关切,「老师,你怎么……不,这里是安格斯的领地很危险,你还是快走吧。」
凯也在一旁应和,「是啊,你现在恶名昭彰,还是先离开埃林等风波过去吧。」
对方揭下斗篷,比了个手势,「你们俩小声点,有你们这样大吼大叫,我才会马上被抓走。」
阿尔托莉亚压低声音,「老师,你……」太多疑问一时间不知该从何问起,最后的最后,她问:「你最近都待在这里吗?」
默林耸肩,「这是一个不错的藏身处,这里的爱神意外的愚蠢啊……」自言自语的感叹了下,便又说:「只要你们管好自己嘴巴,我在这里是绝对的安全,所以你们不用再制造无谓的担心了……不对。阿尔,看你现在这样如鱼得水,恐怕也是忘了你的导师了。」
阿尔托莉亚双颊绯红,「我没有忘……」不过好歹被自己老师调侃多年,这一回反应快,转念一想便觉得不对,「老师,下午的事你都看到了……那么你那时人在哪里,我怎么没看到你?」
「所以下午你和迪卢木多那臭小子到底做了甚么?」凯深吸了口气。
「别装作没听见啊,阿尔,你哥哥再问你话呢。」
「老师不也是装作没有听见我的问题吗?」
凯视线左右摆了摆,「好吧,一个一个来,就先从──」
「从我开始。」默林神情坦荡,「我可不是扭捏的少女,没什么值得尴尬──没错,就像你猜测的,你和那个迪卢木多下午碰到的女性就是我。」
「老师装扮成女人……」
「不可以吗?」
「不是的。」阿尔托莉亚赶忙摇头,认真的说:「实际上,我觉得相当迷人,你走在路上必定可以吸引男士们的目光。」
默林有一瞬间是想要大吼的……最后的最后,只憋出这么一句,「……我姑且当你是在称赞吧。」
凯怪笑着,倒没忘记真正目的,「好了,妹妹,该你了。」
阿尔托莉亚眼底的犹豫与害羞并没有被二人忽略。
但有了默林的前例,阿尔托莉亚觉得自己这样支支吾吾的太不够意思了,鼓起勇气便说:「……亲吻。我和迪卢木多在湖边聊天,然后亲吻。」
「就这样?」
阿尔托莉亚不解的看着凯,「是的。」
「还以为……算了,你们最好一辈子都亲嘴。」凯又气又好笑的摆手。
※※※
第二日用过午餐,迪卢木多拿着安格斯交付给他的、半个身子高的木盒,决定要执行后者给出的任务。
不过他不忘邀请阿尔托莉亚同行──在餐桌上当众邀请阿尔托莉亚的结果便是,不久之后的行动中会在附赠一个监视者凯。
迪卢木多没有觉得扫兴,毕竟这次他是充任安格斯的信使而不是要与阿尔托莉亚共享二人时光,至于叫上阿尔托莉亚,只是因为他清楚记得凯尔帖的叮嘱:要与其他女性私下互动,那么提前告知爱人或者邀约对方一同前往不只保险,也是一种尊重。
路途中,凯落在后方,阿尔托莉亚看着迪卢木多怀中的木箱,问:「这是安格斯要送给那位心仪女性的赠礼吗?」
「是啊,不过安格斯说那位女士害羞,他要是亲自到场怕会让对方躲起来,所以便让我代他。」迪卢木多感叹着,「怕是不用多久,博因宫就会迎来一个女主人了……喔,对了,这位女士你昨日才见过她。」
「是嘛,她叫甚么名字?」阿尔托莉亚开始有了不好的预感。
「芮妮,是一位来自赛拉的湖畔仙女──到了。」
应证着阿尔托莉亚糟糕的猜想,三人停在了昨日二人所在的这处偏僻、隐匿的湖畔。
「女士──」迪卢木多放下了手中的物品,对着幽静的湖畔叫道:「赛拉的仙女芮妮,我们昨日见过面,我是迪卢木多?奥迪那,爱神安格斯的义子。我这里代养父送上聘礼……」
后方不清楚状况的凯依然可有可无的看着眼前一幕,站在迪卢木多身边的阿尔托莉亚则是目瞪口呆,不知该怎么应对此前发生的状况。
迪卢木多见无人应答,便又重复叫换了对方的名字几次,「……女士,如果你因为害羞不愿出现也无妨,我这就将礼物放到湖上──」
「闭嘴!」披散着银发的仙女出现在湖面中央,又倏地跑到迪卢木多面前,「拿走这些东西,我不接受!」
「但是──」迪卢木多掩饰不住的错愕,不曾想象安格斯所谓的害羞不是真的害羞,而是气急败坏的羞恼。
「告诉你的养父,放弃他那个愚蠢的想法!我死也不会……不会接受!」仙女早没了昨日见到的高贵与凌厉气势,字里行间尽是怒火。
……
「妹妹,你偷笑甚么?」凯拍了拍后退到自己身旁的阿尔托莉亚的肩膀。「虽然堂堂一个爱神被拒绝是挺有趣没错啦──」但也不至于到让性格素来沉稳的阿尔托莉亚憋不住笑吧?
阿尔托莉亚肩膀抖动,「……没、没事……」
小小科普
努亚达的孙女「白首」穆妮是芬恩的母亲,所以时常会有人称他为白首之子──不过他的名字本身就带有「白色」的意思。
在世系上,当初迁移到埃林的达奴族主要分为四个家族:法里亚斯、哥里亚斯、芬迪亚斯、姆利亚斯。
其中,库丘林的生父卢诃属于哥里亚斯;努亚达属于芬迪亚斯;安格斯生父达格达则是出自姆利亚斯,同时也是米希利安人的祖先,换句话说,这个时期的埃林子民与爱神安格斯有着同父异母的血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