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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是四月十五的登基大典, 惠风和煦, 是个万事诸宜的大吉日。寅时刚到,东方的天才露了点点鱼肚白,住在朱雀大街的那些高门大户都已经点了灯, 若细细去瞧, 便会发现这些高门大户当家的都是朝臣中那些大臣。
“哎,老爷, 慢着, 这衣领起了皱褶,今儿是新帝登基的大日子,可马虎不得……”
“姓孙的, 老娘告诉你,今儿的大日子, 你那暴性子可得给老娘老实了,若是今儿说错话,给家里带来了祸端, 看老娘怎么收拾你,你这一张嘴, 不知何时才能学学人隔壁蔡丞相……”
“哼, 蔡包子, 你听听,隔壁那大嗓门的孙夫人又在夸你咧,你说说, 你是不是又去招人家了?我告诉你,别以为你当了辅佐大臣,你就能为所欲为了,只要有我在一日,你就休想在外拈花惹草……”
……
这些高门大户的男主人不管在闺房里被自家夫人如何折腾,但出了门,一个个都是荣光满面的,笑着和同僚问了声好,都三五结群,朝皇宫而去。
此时,皇宫里也早已忙活起来了,尤其是昭和宫,除了寝殿内的那位主人公还在酣睡中,其余人都已经热火朝天地忙开了。
“唉,你个不长眼的,看着路,直到你拿的是什么吗?这是皇上要戴的冕冠……”
“还有你,愣在那当花瓶啊,就这模样,当花瓶也不够格,你快去瞧瞧,皇上今日的衣服可是都安排妥当了……”
小六子得了他干爹的吩咐,盯着这些宫人的动作,今日这样的大日子,他自个儿也紧张,看着来来往往的宫人,他一张嘴就没停过。
李忠贤把事情安排好了,出来见他就在那边嚷嚷,眉头一蹙,“皇上的衣服可都有备妥了?”
“干爹,您就放心吧。”小六子一看到他,立马狗腿地凑了上去,“小的都不错眼地盯着,今儿这样的日子,谨慎着咧。”
“行了,你继续盯着。”李忠贤点了点头,但一张脸仍是绷得紧紧的,眼皮也直跳,当年赵瑾登基的时候,他也没有这般紧张,但眼下……唉,他实在对这个皇太弟不放心哪。
李忠贤在前殿中巡视了一圈,又往赵三思的寝殿去了,“殿下还没醒?”
如今整个昭和宫中都是一派紧张的气氛,花容也是,往殿内瞧了一眼才压低声音道:“没了。”
他们这些下人一个个紧张地跟自己登基似的,当事人却睡得完全不当一回事,李忠贤当真是不知说什么好了。
花容见他面色着急,又在原地转圈转得自己更是心神不宁的,也知今日事多,耽搁不起,便出声提醒道:“公公,要不要把殿下现在就叫醒?”
李忠贤犹豫了一下,看了看天色,刚点头,又赶紧叫住了正准备去叫人的花容,“等等……”说着,就朝外走去,等到花容跟了出来,才低声道:“罢了罢了,让人再多睡会,睡饱了才有精神,免得今日在祖宗和朝臣面前作出什么失仪的举动来,惹人非议。”
花容对此,倒是十分认同的。
李忠贤在寝殿外又转了两圈,交代花容注意着点时间,这才一脸不放心地朝外走了。
好在赵三思对自己今日登基之事还是有几分上心的,还不到卯时,自个儿就幽幽转醒了,也不像以往一样要在床上滚两圈才肯起身,这次倒是主动叫花容进来伺候了。
听到她的声音,正在外面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叫人起的花容松了口气,忙招呼着已经等候在外头的小宫女将东西都端了进去。
因为如今还在国丧期间,晨起换的这身衣服西先是孝服,要先去先帝及神灵的排位前祈祷。等这些礼仪结束了,再换上金黄色衮服,登上奉天门为天下子民祷告。
在这期间,百官就由礼部官员引导,按照官位高低,从宫外的金水桥入皇宫,等到了午门,文武官员,分别跪于东西两侧,等候皇帝祷告完毕。
花容伺候着赵三思换上孝服后,去外面巡了一圈的李忠贤又过来了,跟在了她身后,将这些礼节又从头到尾细致地讲了一遍。
赵三思倒也不嫌他啰嗦,认认真真地听着他说了一遍,看李忠贤边说边频频去擦脸上的薄汗,他以为他是热的,等小宫女奉茶的时候,顺便赏了他一杯。
“谢殿……”李忠贤受宠若惊,谢恩的话说到一半,又赶紧跪下去,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瞧奴才蠢的,从今儿起,奴才要改口称皇上了,奴才谢皇上赏。”
“公公快些起。”赵三思被他整的也有些紧张了,尤其是皇上这个称呼,她听着也别扭的狠,跟头次听别人称她殿下时一样,“这不是还没登基……”
“皇上,快了快了。丞相已经按照昨日同您吩咐的,已经派礼部官员去祭告天地宗庙社稷了。”花容正招呼着人上早膳,闻言边插嘴道,“如今宫中上下都已做好准备了。”
“你们别说了,说得我都紧张了。”赵三思合上茶盏,等着花容给她往碟子里布早膳。
这是规矩,帝王的喜好不能为外人所知,所以吃食都是由贴身的宫人先布入碗碟中,她要养成这个习惯。赵三思当时听说这个规矩时,还在心里庆幸,幸好自己不挑食。
“皇上,往后您的自称也该改改了,登基之后,若还是这般,会有损您一国之君威严的。”李忠贤提醒道。
赵三思垂眸,轻声哦了一句,这事丞相也提醒过了,可“朕”这个自称也太别扭了,她根本就说不出口咧。当然,这种实话,她肯定不会傻兮兮地说的。
辰时,赵三思就从昭和宫出发,先去先帝和神灵面前祷告。至于祷文,太傅和丞相都生怕这个肚子没有几滴墨水的新帝满嘴胡话,早早就让她背下了。
祭拜先帝和神灵后,赵三思便由段斐所率的宫中近卫去往奉天门。在奉天门结束祷告后,赵三思被人簇拥着回到奉天殿就座,等到鸣鞭,礼部官员高声喊“行礼”,观礼的宗亲和百官便开始行五拜三叩的跪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整齐划一的万岁声,气势磅礴,坐在龙椅上的赵三思被这声音刺激地身子微微颤了颤,直到这一刻,她才真正意识到——往后她便真的是这大昭之主了。
她抿了下唇,轻轻将起了薄汗的手心在龙袍上蹭了蹭,这才抬眼朝下首看了过去,看着恭敬地跪在地上的大臣,她深吸一口气,在心里给自己加油打气——三思啊,往后可要努力作一个明君。桃花眼滴溜溜地在下面的人群中扫视了一群,最终跃上脑海里的念头却是——真可惜啊,这么威风的时刻,不能让贵妃看一看。
宫中规矩,登基大典,除了宗亲和朝臣,后宫嫔妃皆不能观礼。
想到那位夕贵妃,赵三思倒也不紧张了,轻轻吐了一口气,按照先前学得规矩,双手优雅地一抬,“众爱卿平身。”
李忠贤在一旁谨慎地盯着她的一举一动,直到这时,才偷偷抬手擦了擦额上的虚汗,总算可以松口气了。
当然,登基大典到此并不算结束,百官行完礼后,还要来到承天门外等候翰林院官员在诏书上盖上大印,再有礼部官员奏请颁诏,得到允许后,翰林院才能把诏书给礼部官员,然后手捧诏书回到午门,并将其放入云舆内,送至承天门宣读。
如此,整个登基大典才算结束。
不过,后面的那些程序,赵三思算不得主角,不在众目睽睽下了,自然丢人现眼的机会也少了。
“丞相,你不是说等我……朕登基了,就颁令让贵妃出来吗?”登基大典一结束,赵三思连这繁琐的冕服都没换,就迫不及待地让人传来了蔡隽。
“皇上匆匆把臣招来就是为了这事?”蔡隽原以为她这般火急火燎地把人传来是为了什么大事,哪知……
“是啊。”赵三思一看蔡隽神色不对,心里就有些着急了,“丞相不会是出尔反尔吧?我……朕可告诉你,如今我……朕是万万人之上了,你要是出尔反尔,朕就砍你……把你关进大牢……”
蔡隽:“……”
见蔡隽黑着脸,不发一言,赵三思又补了一刀,“不对,欺君之罪,株连九族的咧。”
眼前的人如今是名副其实的一国之君了,他贵为百官之首,理应替人维护一国之举的威严,但蔡隽实在忍无可忍,黑着脸就怼了回去,“宽和处置先帝后妃,皇上说得是以仁义之名,但皇上莫不是把朝臣和宗亲当傻子,先帝留下遗诏,对后妃的处置本就宽和,今日这番多此一举,受益最大的是谁?您以为百官都不知道您是为了云阳宫的顾氏?”
赵三思被他一声高过一声的质问吓得连连后退,抬手抹了抹脸上被蔡隽溅到的口水,“丞相说话就说话嘛,这么大声做什么,你看,口水都溅到我……朕脸上了……”
“……”妈勒个巴子,他迟早有一天会被这个小皇帝给气死,蔡隽深吸一口气,跪了下来,“请皇上赎罪。”
赵三思听他声音没这么冲了,随意地摆了摆手,又见大殿没有其他人,她索性就在台阶上坐了下来,想明白了蔡隽方才那话,又讨好道:“天气热起来了,丞相不要这么心浮气躁嘛,让张太医给你多开几副去火气的凉茶喝喝。”
蔡隽气得呛了一下,头晕目眩道:“臣谢皇上关心。”
十分心口不一了。
赵三思暗自撇了下嘴,“丞相忧国忧民,朕关心也是应该的。”
蔡隽不想再听她的花言巧语了,直接接着方才的话道:“今晚会在太和殿设宴,臣已做好安排,到时会将先帝后妃齐聚一堂,到时再说是皇上对先帝后妃的安排。”
新帝登基,为表对百官的厚待,登基当日,皇帝会在太和殿宴请群臣。
赵三思默了一下,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又熟稔地拍起了马屁,“还是丞相考虑得周到,倒是朕操之过急了。”
“皇上谬赞。”蔡隽决定不吃她这一套了,“臣还要去工部和工部尚书商议江南水堤的事,皇上若是无事,臣就先告退了。”
“我……朕无事了,就是问贵妃的事了。”赵三思赶紧摆了摆手,“那丞相先去忙吧。”
蔡隽行礼告退前,扫了赵三思一眼,见她仍没规没矩地坐在台阶上,实在看不过眼,又躬身道:“皇上如今贵为一国之君,一言一行都是世人表率,往后还应多注意些。像今日这般坐在地上的不雅坐姿,往后让人瞧见了,怕是不妥。”
赵三思的表情僵了一下,赶紧扶着一旁的桌子脚站了起来,又规规矩矩地站好了,“朕往后都会注意的。”
蔡隽挑了挑眉,没有搭话了,又躬身退了几步,这才起身朝外走去。赵三思看着人出去了,身子立马垮了下去,抱着一旁的柱子自言自语道:“什么都是规矩,规矩,规矩,坐地上怎么就不雅观了,站了一天了,还不许坐了不成?”
嘀咕完了,她心情倒也好受了些,在门口张望了一番,确定蔡隽走远了,这才让李忠贤赶紧叫花容进来伺候她更衣。
到了傍晚,太和殿内外都张灯结彩,十分热闹。
按照礼部安排,新帝登基的宴请群臣属于国宴中的喜宴,共设二百一十席,赵三思自然是居于首位,皇室的宗亲贵族位于她的右下首,左侧第一位便是丞相太傅,第二位是天子老师太傅,后面才依次是朝中德高望重的三公。
等到宗亲百官都入了座,赵三思说几句“与诸君共勉”的冠冕堂皇的话后,自己举起身前的酒杯饮了头一杯,便代表今晚的宴席正式开始。
蔡隽生怕她在宴席上乱说话,所以早早就告诫过她,让她在宴席上把脸板着,看着高冷威严些,下面的臣子才不敢随便搭腔。
赵三思也深知自己谈文不会作诗,说武不懂行军作战,就算商议个政事,她都是懵懵懂懂的,对蔡隽的这个吩咐倒是言听计从,一直挺直身板,端坐在主位上,不苟言笑地认真——吃东西。
殿中丝竹管弦不断,这样喜庆的宴席本该是热闹非凡的,然而端坐主位上的人只顾认真吃东西,下面的宗亲和朝臣哪里还敢随便开口谈笑,也只能埋首吃东西。一时间,整个宴席在丝竹声中透着一种十分诡异的安静。
在坐的大臣都有些无措了,私底下都在暗自对视,但一瞧主位上那个板着脸认真吃东西的人,也没人敢出声,对他们来说,这个新帝冒出来地突然,他们接触的少,自然拿捏不准这新帝的性子,也不敢随便拔虎须。最终一个个都只能时不时把视线投向丞相蔡隽身上,毕竟丞相作为先帝钦定的辅佐大臣,对新帝应是最该了解的人了。
被这么多道视线打量,饶是蔡隽有再好的心理素质,也有些招架不住,朝一旁伺候的小太监耳语了一番,睨了赵三思一眼,他微微挑了挑眉,又面无表情地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羊肉放进了嘴里。
参加过这么多次皇家宴席,就数这次,他才好好吃了些东西,平日哪次不是刚拿起筷子,这些个王公大臣不是附庸风雅,搞什么行酒令,就是假惺惺地谈些不切实际的政治梦想。
那小太监得了蔡隽的令,就从后小心地绕到了候在赵三思身侧的李忠贤面前,对他耳语了一番,李忠贤听清了之后,挥手让他退下了,这才不动声色地凑到了赵三思耳边。
“皇上,方才传丞相的话说,让您不要只顾着吃东西,劝劝各位大臣喝些酒,或是将在外等候的伶人叫进来表演些节目也行。”
赵三思吞下口中的鸡肉,愣了一下才茫然道:“可是丞相不是说让我……哦不,朕少说话?他们如果要喝酒就喝酒呀,为什么要朕劝?再说了,贵妃说了的,食不言,那些伶人咿咿呀呀的,舞袖子踢腿的,闹得慌,都不能好好吃东西了。”
“……”李忠贤噎得半个字都说不出来,费劲想了片刻,才委婉道:“皇上,这是国宴,比不得平日用膳,这国宴讲究的就是一个热闹喜庆的氛围……”
“呃……”赵三思打了个饱嗝,李忠贤赶紧递了个帕子给她,她装模作样地拿来擦了擦嘴,暗地里摸了摸有些鼓的肚子,“哦,反正朕吃饱了,那让他们想喝酒的就喝酒,把伶人都叫进来好了。”
李忠贤又是一噎,见她那装着果酒的酒杯空了,又赶紧给她倒了一杯,“奴才不是这个意思?”
赵三思端着酒杯一饮而尽,不经意见看到下面的百官也跟着她端起了酒杯,她眨了下眼,偏头看向李忠贤,“难道要我……朕喝酒,他们才敢喝?”
李忠贤不知该如何解释了,静默了片刻,点了点头。
“都这么大人了,喝酒还要人带着哦。”赵三思嘀咕了一声,随即又端起了酒杯,努力板着脸,看了蔡隽一眼,这才看向下面的百官,斟酌了小会,高腔慢声道:“今日这美酒佳肴,各位爱卿只管吃喝,把这宴会当在自家一样,不要客气。”
百官立马举起酒杯站起身来,“是。”
那阵仗,要不是李忠贤暗中压着她,赵三思也跟着站起来了,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是一国之君了,又假装坐得笔直,率先把酒喝了,随即又传令,让等候在外的伶人进来了。
率先进来的是一个着了一袭火红色薄纱,但蒙了面纱的舞姬,随着舞女的一个旋转跳跃,殿中的乐声短暂地停了停,随即乐声又重新响起。
赵三思如今吃饱喝足了,坐在这里无聊,倒也认真看了起来,百官见她看得认真,自然也跟着认真看了起来。
不多时,乐声越发高昂,舞姬手中的水袖挥舞地越发卖力,旋转的动作也越来越快,停下时,正好面对着赵三思,脸上的面纱也不知何时掉落了下来,露出了一张十分似曾相似的脸来。
不仅赵三思看愣了,殿中的几位大臣都看愣了,最终还是赵三思先回过神来,垂眸生闷气,但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等到一舞闭,那舞姬行礼,她才正眼看向她,“舞跳得不错,人也长得好看。”
“谢皇上赞誉。”舞女面色有些欣喜,忙磕头谢恩。
赵三思扫了一眼下面的朝臣,站起身来,“可是,朕不喜欢。来人,把这个舞姬拖下去,逐出宫去。”
所有人:“???”
变故发生的实在太快了,就连蔡隽和李忠贤都不知道这位舞姬是怎么触到她的霉头了。
“皇……皇上……”等到侍卫进来时,舞姬这才反应过来似的,跪地不起,哭喊道:“皇上赎罪,皇上赎罪……奴婢不知做错了什么……”
“不知道做错了什么?”赵三思可气了,在看清这张脸的时候就气得不行了,“就凭你长相错了,长相错了就罢了,还出身错了……”
“皇上息怒。”她气急,说出来的话也十分大声,殿中的丝竹声早就停了,百官虽不知这突然发生了什么,但都赶紧起身跪下。
赵三思沉默不语,一时大殿内只剩下舞姬被拖出去的哭喊声。
片刻后,跪在中间的林文殊直起身子,禀道:“今日这舞女是臣进献的,扰了皇上雅兴,还请皇上赎罪,但臣不明白,今日这舞姬……”
赵三思眯着眼打量了他一眼,待看清了林文殊的面相时,心中更是来气,如今的朝政局势,丞相给她分析过,这个吏部侍郎,看似官不大,但却是朝中的制衡点,暂不能除,但要防。
“林大人不明白?那朕便让你好好想明白。”赵三思将那杯酒一口喝了,她要壮壮胆,“今日这舞姬模样和夕贵……云阳宫的顾氏有七分像,林大人却特地让一个像先帝宠妃的烟尘女子来取悦朕与百官,林大人是认为顾氏入了冷宫有意侮辱,还是在羞辱先帝……”
“皇上明查,臣绝无此心,绝无此心。”林文殊背后惊出了一身冷汗,忙磕头,“今日的舞姬是下属进献上来的,说是舞技十分了得,臣这才……臣发誓,臣绝不知道这舞姬和……和顾氏长得像……”
蔡隽听着他们的话,不动声色地抬头看了一眼赵三思,脸上却暗自带了笑意。方才那舞姬献舞的面纱分明就是有心戴着,而后又有心掉落的,他就猜测是有人授意的。毕竟当今的小皇上先前可是连个侍妾都没有的,若是送个合心的枕边人,这枕边风一吹,很多事就好办了。
可惜了。
可惜他们不知这个小皇帝压根就没想过那位夕贵妃的替代品,人家一心一意想着怎么把人从冷宫带出来了。更加可惜的是,人家小皇帝对那位夕贵妃的感情复杂着了,觊觎之外,还想把人家当亲亲母妃一样孝敬咧。
林文殊大约也想不到今儿一番讨好献媚,小皇帝却这么不按常理来吧?结果生生变成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咧。
啧,俗话说得真不错,当真是傻人有傻福。
不管林文殊认错认得多么诚恳,赵三思是一个字都不想听,贵妃在自己心目中是那般高贵的人,怎么能……那舞姬虽然只有七分像,但就是不行,穿得那么骚里骚气的,跳得那么骚里骚气的,还供这么多人看……
赵三思气地又喝了一杯酒,胆儿又壮了一些,朝跪在正下手的蔡隽吆喝道:“丞相,趁此机会,你将朕的口谕同各位大臣念念。朕倒要看看,今后谁还敢生出对后妃不敬的主意。”
虽然这是意外,但蔡隽深以为眼下这个时机是颁布赦免后宫诏令的最好时机了,闻言,立马应了,站起身来面向在跪的各位大臣。
“先帝乃一代明君,今朕登基,特赦先帝后宫所有妃嫔,冷宫里的废妃不管有无错否,皆可出冷宫,除了无位份,一切惯例皆按照贵人给,佛堂里闭门思过的妃嫔可免罚,其他照旧,妃位以下的后妃皆可不用去守陵或是佛堂,未入彤史的可选择留在宫中享受昔日待遇,亦可领一千两银子出宫嫁人……”
就像蔡隽说的,这份特赦令,百官心底知道新帝是为了冷宫唯一的那个人而下,然而他们却不得不接受。一是这份特赦令虽是为一人而下,但后宫妃嫔皆是受益者,护短都护得无迹可寻;二是后宫中的这些女人大部分出自这些世家,到底是血脉相连的亲女儿,他们这些当爹爹的,谁不想自己的女儿往后还能有个好日子?
而林家这一派,眼下赵三思给林文殊按了这么一个大罪名,哪里还敢抗议,也只能谢恩:“皇上仁慈。”
看着大家的反应,赵三思紧握的手松了松,“往后谁敢怠慢了先帝后宫的妃嫔,朕必当重罚。林大人,念在你初犯,也念在前些日子你率先替朕向先帝求情一事上,今日之错,朕便不追究了。”
言外之意,朕可不欠你恩情了咧。
“臣等遵旨。”
赵三思心中憋的一口浊气总算去了,抬手让百官起身,又偏头吩咐李忠贤,“今日乃朕登基之日,朕如今后宫空虚,让内务再设宴席,将先帝的后妃皆请来用席。”
“奴才遵命。”
李忠贤领命而去,赵三思又率先落了座,等百官跟着落了座,解决了今晚心头大事的她心情是当真轻快了,也不让另一旁候着的小太监伺候,自己亲自倒了一杯果酒,朝一旁的乐司摆了摆手,丝竹声重新响起时,她端起酒杯又一饮而尽,“各位爱卿继续。”
另一厢,早已被李忠贤安排到了长乐宫等着的顾夕照此刻仍是有些不敢相信,那个小傻子当真让百官都同意了她出冷宫的事情。
“公公明知殿……皇上如今根基还不稳,您可是确定她不是在一意孤行?”
“娘娘请放心,皇上聪明着了,今日之事,丞相也是知情的。”李忠贤笑眯眯的,方才朝堂上的那一出,他自然也看明白了,“可惜奴才急,还要去通知各宫娘娘,您先去太和殿的春杏楼,等改日,奴才再跟您细细说说今日大殿上的事。”
顾夕照看了他一眼,心中倒是越发好奇了,但眼下也没拦着人多问,点头应了,“那公公先去忙,我这就过去。”
“好咧。”李忠贤还是同以往一样,把她当贵妃看待,躬身行礼之后,再告退。
送走了李忠贤,顾夕照又让蝉儿帮着整理了一番仪容,这才朝太和殿去。
说起来,她好些日子不见这个小傻子,也是有些想了。毕竟,往后的承乾殿可没这么好爬窗了。
作者有话要说:爱你们,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