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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后来去了哪?”香菜问,在黑潮的数据库里显示,他十八岁时离开了江南,然后就如人间蒸发了一样,档案里空白了十三年,从他离开江南直到现在,整整十三年之久,在公安局的档案里他甚至已经被定性为了死亡,就连‘黑潮’的情报机构也对他的行踪一无所知,这是很匪夷所思的事,除非他一直呆在大山,或在其他什么了无人烟的地方一直不出来,可这怎么可能?这不是一天两天,一年两年,而是整整十三年!
香菜宁愿相信张铮已经死了,现在坐在她面前的是一个鬼魂。
张铮抽了两口烟,记忆回到那个令他一生都忘却不了的地方,那个暗无天日的人间烈狱。
“我不知道。”张铮缓缓摇头,苦笑道:“真的不知道。”
“原本我是打算去广州的,我们一伙七八个,半夜坐着火车出发,坐了大概一天一夜,火车中途停了,然后就有人吆喝,催促我们下车,我们以为到了,拖着大包小包就下了车。”
“结果不是?”香菜虽然猜到但还是忍不住问出口。
张铮点头,“下了车后,我看了眼大概有着四五十号人,而让我感到奇怪的是,没有站台,只是一个慌秃秃的小山丘,周围是比人高的灌木丛,巨大的照明灯挂在电线杆上,晃得人眼睛疼,我察觉到不对,想偷偷回到车上,但火车已经动了起来。”
“周围很多人都觉得不对劲,吵吵嚷嚷的,甚至有人想去扒火车,可突然一群人从灌木丛里冲了出来,他们拿着手枪,对着天空打了几枪,嘴里骂着一些听不懂的话,可越是这样,越有人想要逃离,争先恐后的去扒火车,结果就是被乱枪打死……在打死了带头的几人后,剩余人都老实了,蹲在地上,瑟瑟发抖。他们把我们围起来,点了人头后,用麻绳捆住我们手脚,胶带遮住眼睛,嘴巴,然后用几辆货车把我们运到了一个……”
一根烟见底,香菜豪气的把剩下半包全扔给了他,反正又不是她的。
“谢谢啊。”续上一根后,张铮继续讲道:“我睁开眼是在一个洞里,一个矿洞。”
“什么矿洞?”
“煤矿。”对于香菜的打断,张铮没有不耐烦,“我们被分成了几部分,分到不同的矿洞里,我所在的那个矿洞算上我刚好十个人,在洞口待了没一会,就有人逼着我们下井,坐着那种小矿车,坐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才下到底部,那的确是一个煤矿,不过是废弃的。”
“废弃的?”香菜皱了皱眉,“他们把你们带到一个废弃的煤矿干嘛?”
“实验,人体实验。”张铮缓缓说,隐藏在黑暗中的脸渐渐变得冷厉。
“他们把原本的煤矿改造成了一个小型的地下试验基地,而我们这些人就是小白鼠,我被他们绑在床上,用铁链牢牢捆住手脚,动弹不得,然后就看见一群穿白大褂的,形似医生的人在我跟前晃来晃去,最后,他们把某种东西打进我的体内,很快我就失去了意识。”
“某种东西?”香菜眯了眯眼,沉重道:“血腥玛丽?”
张铮点点头,“没错,最开始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从那之后,我觉醒了,虽然只是个d级,但确确实实觉醒了异能。”
香菜愕然,“不对,血腥玛丽不可能让一个普通人觉醒异能,除非……”
“对,我本来就是异能者,只是一直没有觉醒,在那药剂的推动下机缘巧合觉醒了,但他们不知道,他们还以为自己成功了,欢呼雀跃高兴不已,却不料竹篮打水一场空,搞来搞去还是回到了原点。”张铮笑了,被烟呛到仍不管不顾,边咳嗽边笑,“我也是后来才明白,他们的目的是让普通人异变!”
“或许,他们现在已经成功了……”香菜说着,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
“不,他们不可能成功!”张铮很激动,语气坚定的说:“他们不可能成功!他们的目的是让普通人觉醒异能,让一个没有异能的人变得有异能,你比我更清楚,这种事,根本不可能!”
香菜沉默良久,缓缓点头,她赞同张铮的观点。她会错了意,让异能者能力增强和让普通人变成异能者是两件完全不同的事,从有到多和从无到有,其性质天差地别。前一个粗俗一点说是嗑药,短暂的获得一股不属于自己的力量,而后一个则完全不同,它完成的是两个物种间的跨越,就如同把猫变成老虎,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这并没有夸张,异能者和普通人的差别就有这么大,早有人提出‘异能者和人类是两个物种’这种观点,且赞同的人占大多数,香菜读到那篇报告的时候,还十分气愤,一不小心就被剥离了人类的范畴,这任谁也接受不了,自己不是人又是什么?怪物么?
香菜想到这就哑口无言了,怪物不就是异人的另一个代名词吗?
张铮背靠在墙,缓缓抽着烟,一根烟见底,一根烟续上。
“死了很多人,每隔半个月就会有新人被押送来,无一例外,全死了。”张铮颇有些自嘲的笑,“说起来我还很幸运,苟延残喘了下来,我在那里被关了两年,在熬过了第五次实验,我的价值被彻底榨干之后,他们把我送走了,不,不能说送,应该是卖,卖到了泰国,那里有一个规模很大的组织,主要活动是犯法,这不是笑话,而是事实,你能想象到的违法的事情他们都干。”
“我被关在一个监狱里,和这里一般无二,只是你们这环境好一点,至少还有个厕所。”张铮苦笑着说。
香菜嘴角微抽,不知该笑不该笑。
“他们禁止我出行,还给我上了很重手铐,脚镣,那个时候我已经是c级了,虽然身体被药剂毁得千疮百孔,但捏死他们还是很简单。”
“那他们买你回来的意义是什么?”
“杀人,虽然他们很怕我,但是之前那帮人把我卖掉的时候,还附赠了一种药,只要吃了那个药,我就只能任人驱使,所以每当有他们处理不了或者不方便处理的人时,就会给我吃这种药,让我去帮他们清除障碍。”张铮顿了顿,看向香菜,“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起初我也不愿意吃,一是不想杀人,二是那种药吃多了,保不齐哪天脑子就彻底坏掉了,所以我打死不吃,接下来不用说你也该猜到了,我背上那些伤大部分就是那段时间留下的。”
“所以你最后还是妥协了……”香菜说完就有些后悔了,自己这样不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么,换做自己未必能有张铮做得好,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所以她立马道歉:“对不起。”
张铮愕然,良久后说道:“不用对不起,事实就是这样,我没有抗住,我怕死了,所以我答应了,在那里度过了八年,我终于找到一个机会逃跑,然后用了整整一年时间才重新回到江南。”
香菜还想问什么,却被张铮打断,“好了,今天的故事讲到这儿差不多也该结束了,好久没有和人说过这么多话了,记得上一次还是和一个老……”
“老什么?”香菜疑惑的问,张铮停顿得很突然,她毫不怀疑话都已经到他嘴边却被他硬生生憋了回去,从没有想过有那么一天,她讨厌一个人居然是因为嘴严。
这人要是去当间谍怕是前途无量。
张铮缓缓闭上了嘴,没有再说,他重新躺在了床上,闭目养神。
看来是问不出什么了,还以为借着这个势头,能问出一些与失踪案相关的消息,张铮突然的闭口不言打了香菜一个措手不及,不过也不算没有收获,至少知道了很早就有人在进行着一些不可告人的实验,只是这都十年过去了,他们当真一点进步没有么?如果有,现在又进行到哪一步了?
香菜想着,关上牢房离开。
黑暗中,打火机的光重新亮起,照亮张铮的脸。
今天他抽的烟格外的多,短短半个小时就抽了小半包,却仍是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他的胸腔微微起伏,烟雾徐徐上升,他盯着燃烧的烟头,眼中无神。
“人活一生的意义何在?”
他脑中想的竟然是这么一个问题,好像人一闲下来就会习惯性的思考人生。
这种问题没有固定的解,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答案。
那他的答案到底是什么呢?张铮陷入了沉思,火光一点点燃尽,直至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