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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就寝前,母亲罕见地来找我,我知道母亲有话不在饭桌上问,应该是比较私密的话了。
闲聊几句后,母亲犹豫开口问我今日与太子殿下是怎么了?
我只能支支吾吾说我今日不怎么舒服,我也不喜欢诗会,却也不知道太子为何那样。
我不是说谎,我是真的不知道焉瑾怎么了。他在我印象中不会这样不管不顾,即使他上一世那么爱方暖,我也从未听过他当众对方暖说出什么情话。我们行房之时他是说过些脸红的情话,却也从未在如此大庭广众之下。
同我亲近?这种话实在不像是会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母亲看着我,犹疑半晌,最终问道:“夏儿,你可还是不愿意嫁给太子殿下?或者......是有了别的意中人?”
我看向母亲摇头,低声说:“母亲,夏夏没有意中人,只是......只是太子殿下并非良人......”
母亲直直地看着我,那眼神是在等我后面解释。
我于是接着说道:“母亲,而今我与他只是定亲,可是你看那余盈洁的做派,那些千金小姐看我的眼神,便已将我视为眼中钉一般,何况......何况我与他还未成婚,他便与那方暖眉来眼去,太子殿下如此风流,待我们成亲之后,他定是要纳侧妃、纳妾的,届时我要面对的,便是止不住的明争暗斗......”说到这里,我已带上了真情实感,眼泪渐渐漫上来,想到上一世的结局,我一下子扑到母亲哭了起来:“母亲,我不喜欢!我不喜欢太子殿下的做派,我也不喜欢京城里这些心思深沉的人,他们说出的话是刀,他们杀人不见血!呜呜呜......”
我大哭起来,艰难说着:“母亲,我想回漠北,我只想我们一家人平平安安在一起。”
母亲心疼地一下下拍着我的背,安慰着我。
自三年前我重新醒来哭过,已经许久没有如此大哭了,而这一次好似只是发泄般,痛快地哭着。
过了许久,我渐渐止住哭声,哭完我竟觉得胸口没有刚刚那么沉闷了,脑海里也渐渐清明些许。
母亲抱着我,缓缓说道:“我本也以为太子殿下那样的人物,你相处段时日总会喜欢的,你是我的女儿,我怎不知你心性多么单纯,怎斗得过那些从小在养家宅后院的女子们,只是这些时日我和你父亲看在眼里,太子殿下是真的在乎你的,我们原本想着,有着太子殿下的偏爱和闻家的震慑,即使将来太子有了别的女人,你过得也不会艰难,可是......哎,我今日见了,你对太子,确实是没什么心思,这婚事于你来说,确实并非良缘。”
母亲说着顿了顿,又愁道:“只是,这是圣旨赐婚啊......何况......若是同太子退了婚,恐怕你再想说亲便难了。”
我不在乎自己将来说亲,我只是怕连累闻家,可我不知我该说些什么,只是靠在母亲怀里,呜咽喊了声:“母亲。”
母亲也只是叹了一口气,紧皱眉头沉思着,再未开口。
我想,是我让父亲母亲烦忧了,不若我就嫁给焉瑾呢?上一世闻家灭门只是因为我未对人设防、被方家算计,这一世我既已知晓孰好孰坏,是不是就会好了呢?
夜里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待我醒来日头早已很高,菀芷同我说梁平一早便来了,已经等了许久。
我忙让丫鬟们为我梳妆打扮,顺口问道:“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菀芷边为我盘着发髻,边撇撇嘴摇头道:“谁知道呢,拎着两个食盒,我说让他放下他还不应,说是太子殿下吩咐的,定要亲自交给你。”
亲自交给我?
思及此,我从焉瑾之前送的簪子里选了一支云纹六菱白玉簪,让菀芷给我戴上,然后出去见了梁平。
本以为是什么重要的东西,谁料只是焉瑾昨日说的荔枝,还有苏记的冰糖山楂和糯米千层糕,我那日多吃了两口的东西,我好似才明白为何我们用餐时梁平没有走。
梁平是焉瑾的贴身护卫,虽然他对我们自称奴才,但是太子亲卫,官居六品,每次总是给我跑腿未免太大材小用。
我客气道:“此等小事还劳烦梁大人亲自跑一趟。”
梁平却躬身说道:“在太子殿下眼中,给闻小姐送这些东西便是头等大事了,所以才派奴才来。”
这话我不知道该如何说,只能干笑,像往常一样赏了他好些银子。
梁平倒也不拒绝,道了谢便走了。
菀芷看了看这些吃食,满脸不解,问我:“小姐,就这还要亲自交给你?难道我还能给小姐下毒不成?”
我也不解,这主仆二人,均莫名其妙的。
母亲知道后,带着些愁绪对我说:“其实太子殿下......也算是有心了。”
我知道对于退亲一事,母亲也是纠结的。何况,这个亲要如何退呢?退亲的后果我们闻家能够承受得起吗?
心事重重地吃过早膳,问过母亲,我便和菀芷带上些药材去了元府,因着没有提前递拜帖,我到了元府门前的时候,元府的人很是惊讶,元莫悲有公事还未归家,胖乎乎的元夫人一个劲儿地道谢,将我们领去了她们正房的院子。
元馥晨躺在床上,右腿缠着厚厚的绷带,见到我也很是激动,竟然落了泪,一个劲儿地谢我。我笑着给她拭泪,这样细细地看她,发现她一双大眼睛水灵灵的很是好看,只是脸颊的肉横生,好似把五官都挤小了,这一哭起来,又是十足的喜感,却也带着些可爱。
我问了问她的伤,元夫人说太医说外伤倒不严重,不会留疤,只是骨折的地方得好好养着,没有一两个月是下不了床了。
她们母女一口一个“闻小姐”,十分恭敬的样子,我便笑着说:“夫人叫我夏夏就好。”然后看向元馥晨,笑道:“这样我也喊一声馥晨姐姐。”
元夫人笑着道:“哎呦,怎么敢,我们家怎么高攀得起。”
正说着,听见门外一阵动静,一位身姿婀娜的少妇摇着个帕子走了进来,身旁跟着元妙晨。
那少妇刚跨进门便说着:“姐姐,我和妙儿来看看馥儿。”声音黏黏糊糊的,妩媚无边。
我看见元夫人和元馥晨眉头不约而同地皱了起来,想来这便是元莫悲的妾室之一,元妙晨的亲生母亲。
那少妇与元妙晨走进来,见到我均是吃了一惊的样子,少妇说着:“哎呦,怎地还有贵客。”
元妙晨十分熟捻地上前搂住我的胳膊,笑着道:“夏姐姐,你今日也来看大姐姐吗?”
我笑着点头。
元夫人同我介绍:“这位是老爷的悦夫人和悦夫人的女儿妙晨。”
我还未开口,元妙晨笑着道:“母亲,你不用介绍啦,我同夏姐姐早就认识,夏姐姐还答应教我射箭呢。”
我什么时候答应了?我忙笑道:“你们元家是文臣,不用学骑马射箭那些东西的。”
元妙晨抱着我的胳膊,扬起天真无邪的笑,说着:“可是夏姐姐,我想像你一样厉害。”
悦夫人此时也说道:“我们家妙儿那日回来便同我说了闻小姐的丰姿,若是能得到闻小姐指点一二,真真是我们家妙儿的福气呢。”
我只得干笑,元夫人此时咳了一声,说道:“人家闻小姐初次来元家,还未好好招待,你们便这样缠着她求教,可是待客的礼数!”
悦夫人闻言悻悻,元妙晨却依旧纯真烂漫地抱着我的胳膊不松开,笑着道:“夏姐姐以后常来,便不是客人喽。”
我尴尬笑笑,随即福了一礼,说道:“既然悦夫人和元三小姐来看馥晨姐姐,那我便先告辞了,不打扰你们一家人亲热。”
这下悦夫人和元妙晨急了,悦夫人忙喊了一句:“闻小姐。”
元妙晨抱着我的胳膊不松开,嘴里撒娇说着:“夏姐姐,我们刚见面你就要走嘛?”
我只得说:“家中还有事情,看过馥晨姐姐我便也放心了。”
又是几句寒暄拉扯后,元妙晨才放手,她们一行人送我们离开。
出了元府我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菀芷看我的样子笑:“小姐,你怎么好像刚死里逃生一样。”
我道:“幸好父亲和哥哥不纳妾,这后宅简直就是虎狼窝。”
说完我和菀芷看着彼此咯咯地笑。
其实也不是说这悦夫人和元妙晨多么讨人厌,只是想到每天要虚与委蛇地应付这些心思各异的美妾庶女,着实有些让人头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