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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我是被痛醒的,那种无孔不入、撕筋碎骨般的痛是我从未体会过的。
下体更是胀痛难忍,四肢好似已经失去了知觉,耳边俱是杂乱的声响,吵得我头疼。
剧烈的疼痛下仅剩一丝还算清明的意识,我勉力睁开眼睛,隐约看见无数人影晃动。
“小姐醒了!”
“夏夏!夏夏!孤在这里。”
“快!快去准备热水!”
“参片!把参片给太子妃含在口中......”
“太子妃用力啊!用力......”
“夏儿,母亲在这里......”
我几次痛得昏了过去,又痛得不得已再次醒来,我甚至不知道我是否是清醒的,亦或这一切的一切只是我的梦罢了,我早已死去了。
是啊,我早已死了,死在那杯鸩酒之下,死在家破人亡的绝望里。
眼前只余一片白光,阿顷一手摇着拨浪鼓,一手抚摸着我的肚子,她笑得那样无忧无虑,她说:“夏夏你看,这个是我亲手做的呢。”
“夏夏,你生的女儿将来一定和你一样好看。”
“夏夏,等她长大了,我们就一起教她骑马射箭好不好?”
......
倏地那光消失了,眼前一片漆黑。
夜来了。
可这里的夜怎么没有月亮呢?
浓重的黑瞬间将我吞没,我浑身无力,已经忘了挣扎。
就在此时,一双有力的手抓住我,将我向上拉,他对我说:“夏夏,你还活着,不要放弃!”
“那你带我走好不好?你昨夜为何不说带我一起走?”
“夏夏,对不起。”
“你我之间,也不必说对不起。”
少年笑了,我仿佛又看见勿念河的水在眼前奔流不息,河两岸张灯结彩,我站在河边放河灯,对面一位乌发青衫的俊朗少年,闲闲走来,踩碎一地光影,他遥遥望见我的河灯上写着:“盛世太平......”
剧烈的阵痛让我的意识再次清醒,我感到有一双手紧紧握着我的右手,他对我说:“夏夏你不能出事,你只要好好的我什么都答应你。”
一瞬间我看清了眼前的人,我死死抓住焉瑾的手,指甲恨不得刺进他的肉里,我用仅剩的力气对他说:“我要你答应我三件事:永世不要动闻家,永远不要伤害焉理,保依依和焉亿佟一命。”
我不知道焉瑾是什么样的神情,我也不知道他是否答应了我,我感觉肉体好似已经与我的魂魄分离,我的身子已经不是我的了,一阵剧痛之后,我在精疲力竭中再次晕了过去。
仿佛过了一世那样久,我不知道自己是活着还是死了,浑身没有一点知觉,连痛都消失了。
茫茫然缓了许久,我才听见耳边好似有人在不断地说话,视线所及之处,环境陌生,人影模糊。
又过了许久,我才逐渐看清了眼前的人。
此时天光大亮,好似是午时左右,母亲、嫂嫂、菀芷、还有李老夫人及一众丫鬟守在那里,她们都在尝试唤醒我。
我的耳中嗡嗡作响,她们说了许多的话,但是我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
菀芷扶我坐起,母亲一口一口喂我喝着参汤,喝了小半碗,我的意识才渐渐清明起来。
我这才想起来看向自己的肚子,肚子平平,我用了极大的力气勉强问出两个字:“孩子?”
母亲喂参汤的手一顿,随即将参汤放在我床边的小桌上,在床前跪了下去,其余众人也跪了下去,她们的神色均是带着些欣喜的,齐齐磕头贺喜:“恭喜太子妃母女平安。”
我没有力气叫她们起身,我只是看着母亲,母亲先起了身,而后对她们说:“都起来吧。”又继续拿起汤碗喂我。
母亲又向我解释道:“那孩子还未足月,生下来小小的一只,被嬷嬷和太医抱走了,过些时候再给你抱过来看。”
我弱弱地“嗯”了一声。
母亲说话时眼中已经有了泪光,她又接着说道:“你生产的时候一直喊疼,太子殿下心疼坏了,想让太医给你用麻药,可用了麻药哪还有力气生孩子!在你生完了的时候,太医才用了些麻药,所以你现在可能没什么知觉,过一会儿就好了。”
我眨了眨眼皮,表示我知道了。
焉瑾呢?焉瑾为何不在我的身边?
菀芷这时接话道:“小姐,太子殿下等了许久也未见你醒来,朝中事多,殿下只得先进宫去处理事务,不过我们刚刚已派人去寻太子殿下了。”
我没有应答,我实在没有力气。
她们又向我解释,我是在李府晕倒的,这孩子也是在李府生的,我现在的身子不宜挪动,所以先暂时在李府休养几日再回太子府。
我点了点头,没有开口说一句话,当她们扶我再次躺下时,我缓缓闭上了眼睛。
我晕倒的时候是冬月初八,这孩子出生在冬月九的凌晨。
冬月初九,女孩。
原来,我的孩子不是我的孩子,是焉瑾命中有女。
那焉瑾的第一个儿子呢?会是我生的,还是别人?
眼睛合着,却有泪水顺着眼角流出来,怎么也止不住。
当我再次醒来已是深夜,我看见床边不知何时多了一张小榻,焉瑾仰面躺在榻上,他白净的面庞满是倦色,眉头也是微微皱着。
麻药的药力过了,我此时能感觉到下体隐隐发痛,腿也酸软不已。
菀芷与岁岁趴在床脚,我动了动,岁岁立即醒了,开心地喊了一声:“太子妃醒了!”
她这一声,焉瑾与菀芷也醒了。
焉瑾忙凑过来,柔声问道:“有没有不舒服?有没有哪里疼?饿不饿?想不想吃东西?”
看着他关切的神色,我反而心生愧疚,我的泪再次落下,焉瑾忙一边为我拭泪,一边扶起我。
菀芷端来了一碗燕窝,焉瑾接过,用勺子舀起一勺放到我的嘴边,询问的眼神看向我,我张了张口,他才小心翼翼地开始喂我。
就这样吃了一小碗燕窝,我的身上依旧没什么力气,神思却已清醒了,我有太多的话想问,可我还未问出口,焉瑾率先开了口:“孤已命人将焉亿佟从重刑牢房移到普通牢房了,亦送去了被褥,还请了太医医治。”
室内安静了一息,连我们的呼吸声都听不见,我听见焉瑾继续说了句:“孤尽力了,孤不能直接将他放出来。”
“殿下,是不是怪我?”听着焉瑾明显不情不愿的语气,我知道我那时说的话不是我的梦,是我真真切切说了的,而他,听进去了。
焉瑾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他只是问我:“你想见四哥吗?孤可以命人将他带回京来。”
我下意识地疯狂摇头,急急开口:“殿下,我与昭王爷清清白白。”
焉瑾看着我,轻笑一下,对我说:“孤相信。”可是他的眼中万般柔情之下,似有极力压下去的不明情绪。
过了几息,他继续开口:“若顷的事瞒着你,是孤的意思,严老说你的身子不一定承受得住,你不要怪孤。”
我继续摇头,开口问道:“是焉珂?”
我知道焉珂派了许多人去各个官员的府邸,或铲除或威胁,可是以李若辰的手段,怎会让阿顷出事?
焉瑾明显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四个字:“是顾久妘。”
震惊、心痛、懊悔、委屈,无数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我控制不住地呜呜大哭起来,焉瑾轻轻地将我搂在怀里,说着:“哭吧,哭出来也许会好受些。是孤不好,没有保护好若顷。”
我哭了许久,渐渐在他的怀中失了力气,我问道:“顾久妘人呢?我想见她。”
焉瑾柔声回答:“关在牢里,待你身子好些,你想怎么处置她都可以,你现在好好养身子,好不好?”
又是这样哄孩子般的语气,我在他的怀中轻轻应了一声,我实在太累了,没过多久又睡了过去。
我的身子很是虚弱,一连十几日未能下床,母亲与嫂嫂和李老夫人照顾着我,焉瑾虽日日回来看我,可我们见面的时间实在太少了,我知道的,他太忙了,上一世谋逆之后,他便住在了宫中,几日都不曾回太子府一次,现在这样,已是为我做了妥协。
因着刚刚生产过,本应去为圣上侍疾的我也没有入宫,我不知道宫中的情形,也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只能从母亲、嫂嫂、李若辰和菀芷等人那里知道一些消息。
原来顾久妘并没有安分地呆在慧音庵,她在谋反前夜偷偷逃了出来,并以我的名义约了阿顷,阿顷并未对她设防,直至发现有三皇子的人,阿顷才知道是陷阱。
焉珂想用阿顷来要挟李若辰,阿顷宁死不从,最终身死。
至于顾久妘为何会与三皇子府的人有接触,则是因为方暖。
在我养病期间,圣上也清醒了,下了好几道旨意:
此次谋逆组织者全部凌迟处死,参与谋逆者斩首;亲族中不知情者,男子为奴流放,女子入教坊司为妓。
焉珂的妃妾属于亲近之人,本应斩首,可她们却说自己并不知情,尽数被送去了教坊司的妓院,那教坊司说白了就是皇家专设的供达官显贵取乐的地方,教坊司的妓馆不同于市井妓馆,里面的妓女全部都是罪臣之女,也就是说曾经都是高贵的身份。
因为是皇家所设,官员可以明目张胆地去那里玩乐,不会有人说什么。
只是那里的妓女永远都没有自由之身,她们是永远的犯人。
此诏一下,慕容姿与焉珂的两个还算有骨气的妾室自尽于狱中,方暖和其他妾室则被送去了教坊司。
焉珂的侍妾风雪舞,据说早已死在了谋逆那一夜。
而高家,不仅没有因为高芹漫曾经是焉珂的侧妃而获罪,反而立了功。
原来,高家早已认定焉珂和方暖害死了高芹漫,一直在搜集焉珂和方家的罪证。之前方家倒台,高家也默默出了力的。
永王被圣上亲自下旨处死,焉亿佟救了我的事圣上已经知晓,圣上念其迷途知返,将死刑改为流放寒州为奴。
而邵钟棠,竟因为早早地暗地里给过圣上永王想要谋逆的证据,不仅没有获罪,反而被火速放了出来,还官升四品。
至于依依,圣上念在她有孕在身,并且对此事完全不知情,只是被贬为平民,处罚也免了。
贺家、安家亦是差不多的结果,他们家中的女眷尽数自裁,庆妃娘娘也早已自缢于宫中。
令人没想到的是,在这一众惩处的圣旨中,还夹杂着一件“好事”——洛贵妃之妹郑阡被赐为太子侧妃,择日入住太子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