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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用完膳已近黄昏,清澄正琢磨再去何处打发时间,只闻甄玄大喝:
“出来!”
但见灰头土脸的占日出现在众人眼前,许是对若月、妩娘心有余悸,并未曾靠近。
“何事?”
“殿下,属下有要事禀报!”
“嗯。”
占日见甄玄未曾避讳旁人,支吾不语。
“你便随他去吧,许是真有要紧事等你处置。”清澄自觉亏欠占日,赶忙游说。
见甄玄面色犹豫,似乎不放心自己,又道:
“我于北市走一遭便回府,何况我身边有两个女中豪杰,姑且安心罢!”
甄玄闻言打量起若月同妩娘,继而无奈苦笑,确实是两名弱不禁风的女子,若不是占日不打女人,且不敢伤了清澄随行之人,她二人哪里能占得上风?
“占月!”
“嗖”的一声,众人还未看清此人于哪颗树上平稳着陆,占月已声如洪钟道:
“属下在此!”
“暂停你手上所有事宜,好生护送宁小姐回府。”
“属下领命!”
“小姐,那姐姐好威风!”
“你方才将占日好一通折磨,更威风!”清澄一本正经,实则憋笑难忍。
“小姐!”
占日闻言不动声色又退了两步,清澄留意到此终究破功,大笑出声。
甄玄目视清澄笑靥如花越发不舍离去。
清澄不经意撞上甄玄炽热双目,立时没了笑意,面色绯红。
“小姐,走吧!”若月报复般棒打鸳鸯。
甄玄眼见清澄缓步离去,甄宓亦步亦趋,高声道:
“四弟,你去作甚?我同你还有要事相商。”
甄宓只得止步目送清澄离去,同甄玄去往行宫议事。
……
——北市
“小姐,你看那珠花!”
“咦!小姐小姐你瞧那糖葫芦晶莹剔透的!”
“呀!小姐你快过来,这布匹上的花纹甚美!”
“清儿你瞧她,看什么都新鲜!”妩娘笑谈。
“呵呵,我也瞧什么都新鲜,说起来……来此地甚久,还是头一遭赶夜市!”各色古珍异玩亦让清澄同若月目不暇接,稀奇得很。
“你二人哪,都是爱热闹的!”妩娘见清澄欢愉,心情甚好。
“宁小姐!天色渐晚,是否就此回府?”占月毕恭毕敬,拱手发问。
清澄知晓占月衷主,不好让人为难,点头算是应允。
将出北市路口,但见一衣衫褴褛、银发白髯老人跪于地面,身边安放着纸钱与贡品,涕泗横流呢喃着,许是在悼念亡人。
“小姐,您瞧那老伯,怪可怜的!”若月驻足遥望,似是不忍扰了老人祭奠之事。
“清儿,甄观律例是不允于闹市祭祀的,许是老伯年事已高,不知此事性命攸关,咱们且去提点提点罢!”
“好。”清澄亦觉心酸,朝老伯走去,占月见此只得跟随。
待走近老人,一行人方才听清老人呢喃之语:
“牧童,爷爷来带你回家,你瞧瞧这些,都是你爱吃的,跟爷爷回家吧!勿要成了游魂野鬼,任人欺凌……你再世之时,爷爷未曾照顾好你,使得你枉死马蹄之下,以后不会啦!爷爷带你回家!”
一番天人永隔的嘱托听得清澄莫名悲恸,眼角两行清泪滑落,清澄掏出软帕揩去泪,继而蹲下身子道:
“老伯,闹市祭祀有违律例,亲近之人已然远走,您即便哀伤,也得好生照顾自己不是?免得让逝者平添伤心……”
“姑娘,老朽何尝不知,只是我孙儿平白被马蹄塌死,寻不到回家的路,我即便丢了人头也得在头七之夜领我孙儿回家!”老人虽年迈,话语却铿锵有力。
“老伯,我信他一定会回来,我陪您等他!”
老人闻言声音哽咽道:
“好,多谢姑娘!”
占月本觉不妥,思及自己出身,未曾多说,打起精神警惕环视四周,做好自己分内之事。
“老伯,您孙儿姓甚名谁?”
“无名无姓,是我拾的弃儿……唤作牧童。”
清澄闻言起身,在众人毫无准备之下,清澄高唤:
“牧童!回来吧——爷爷等你回家!牧童——回来吧!爷爷等你回家!牧童……”
老人闻声睁大血丝遍布的双眸,看向男装打扮的清澄,泪眼婆娑,继而抬起破烂不堪的麻布衣袖,偷偷擦拭眼角。
若月同妩娘亦被清澄感染,四散奔走呼喊。
良久,清澄并未见到牧童出现,回身弯腰轻问:
“老伯,孩子是如何死的?”
老人闻声激愤难当、气血上涌,咳喘好一阵,方才不堪回忆道:
“那日……我与牧童于山野间摘得许多野菜,便来赶集卖作钱财,好给我牧童换件整洁衣衫,谁知……我正与人称斤论两之时,一富丽堂皇的马车忽的横穿街市,疾驰而过,我乖孙儿牧童躲闪不及便遭了不测,让人气结的是:那人即便碾死我孙儿,也未曾下马车,只打发随行侍从丢与我一锭银子……呵呵……我孙儿的命只值一锭银子?便是连副棺冢都换不来!哈哈……”
清澄紧咬牙关又问:
“老伯,你可知那歹人是谁?”
“晋——王!我只恨此生无庸!不能替我孙儿讨回公道啊——”老人高声悲吼,直叫闻者伤心。
“晋王!还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晋王竟如此不堪!”若月愤然开骂。
“君王之子,竟未有分毫悲天悯人之心,晋王的称谓!他也配?”妩娘亦慨然指责。
唯独清澄闻言不语,阖上眼睫轻吁,跪地竖起右手三根削葱指:
“牧童,我对天起誓,定为你讨回公道!既上天待我不公,我便替它把持公正!亦还世间苦命人一个公道!”
“若月、妩儿、占月,尔等退开十步之外,勿要多问!”清澄肃然发令,妩娘等人皆言听计从。
“老伯,你可信我能寻得牧童?”
“老朽信姑娘!”
“好,老伯,将您的手搭与我掌中。”清澄亦不知此法能否行的通,直觉告诉她——得依靠牧童生前残存的灵气。
老人顺从照做,清澄就地打坐,右手掌心与老人掌心相对,继而闭目,用自身体质感受,而不是一双阴阳眼。
清澄将周遭一丝一毫的风吹草动尽收耳中,心愈静,外界杂音干扰也愈发不碍事,脑中画面一片漆黑,清澄试图与牧童对话来增加线索:
“牧童,我是清澄姐姐,我来接你回家,爷爷想你,你在哪里?是否迷路了……”清澄如同梦呓般快速低语,循环往复,很有诵经之感。
泼墨的画面终于出现一星光点,清澄凭意志力努力去寻那光点,果然可行!光点之处如同定位般慢慢放大,直至一双清晰可见的小赤脚……补丁遍布的裤脚……孩童瘦弱的身躯同小脑袋,怀中紧抱的夜光珠子……
猛地睁眼,清澄会心一笑,告诉老人:
“老伯,寻到了!”
老人惊喜凝视清澄,瞳孔放大,难以置信。
“牧童生前可有一心爱珠子?夜里会发光的!”
“正是!姑娘怎知晓!”
“老伯您可知,那珠子现下于何处?”
“牧童枉死后,那颗珠子便不见踪影,许是同马车相撞,遗落在某地?”
“如此……我即刻去寻,事发地是何处?”
“北市入口百步之内!”
老人言毕,清澄便快速起身步入适才闲逛之处。
“许是方才只顾着游街,并未注意到周遭有魂魄!”清澄自言自语,未曾察觉占月紧跟身后。
天色愈晚,月明星稀。北市依旧灯火通明,却人烟渐少,寂寥的很。清澄于百步之内来回走动,细细查看每一处。直至一酒楼左侧深巷内……隐隐有绿光。
清澄小心翼翼步入巷中,占月亦步亦趋,唯恐清澄偶遇不测。
“牧童,跟我去寻爷爷,我带你回家!”清澄语调不高,可声音却在这寂静无人的巷弄回响,阴森诡异!
终于!清澄于巷弄最深处看见一个怀抱夜光珠的孩子赤着脚,破衣烂衫,懵懂稚嫩,迷茫遥望清澄。
“牧童!”清澄走近他,弯下腰对他低语。
“你能看见我?”牧童睁大圆润、黑亮的眼珠,掩不住面上欣喜。
“呵呵,当然啦,因为我是清澄姐姐!”清澄轻抚牧童脸颊,笑答。
“清澄姐姐?你真厉害!旁人都看不见我!”牧童很是稀奇望着清澄,满脸佩服。
“牧童,告诉姐姐,你想爷爷么?爷爷在找你,你为何不回家?”
“爷爷……爷爷?爷爷!牧童想!可是牧童忘记家在何处,也寻不到爷爷,呜呜……”牧童终于想起自己有爷爷,有家,不知所措大哭。
清澄见此张开双臂搂住牧童,安慰道:
“牧童不哭,不怕,姐姐带你去找爷爷好吗?”
“好!”
清澄牵起牧童的手,出了巷弄。
一直跟在身后护清澄周全的占月,将清澄一言一行,所有诡异举动尽收眼底,占月无法解释真假,再远望清澄背影时,只觉阴风拂面,寒气侵体……
“原来你们小鬼是飘行的?”清澄浅笑,侧头俯看脚不沾地的牧童。
“昂?”
“呃……牧童,姐姐要认真告知你,你可知晓你已经死了?”清澄蹲下身子与牧童对视。
牧童闻言垂头丧气道:
“姐姐,我知道……”
清澄闻言鼻头发酸,又问:
“你可知如何投胎么?”
“这个……牧童不知!”
“姐姐帮你如何?让咱们牧童下辈子投好胎,生在富贵人家,不用受人欺负!”
牧童抬头看向清澄,似是狠下心道:
“姐姐,牧童暂且不想投胎,爷爷年迈,牧童要照顾他!不让奸人欺负爷爷!”
清澄闻言握紧牧童冰凉小手,眼眶发红道:
“姐姐依你!”
清澄拉着牧童来到老人招魂之处,若月、妩娘亦期待看向清澄。
“老伯,我寻到牧童了!现下,他就在我身边!”
老人闻言见清澄身旁空空如也,不知该失落还是该高兴。
清澄见此弯身对牧童道:
“牧童,爷爷看不见你,你有何事让姐姐代为转告吗?”
牧童将小脑袋附在清澄鬓边嘱托着。
若月等人亦目瞪口呆看着清澄自言自语!
“老伯,牧童嘱托我:家中橱柜隔层藏了一块米糕,是牧童留给您的,不知您吃了没有,现下天气暑热,怕放坏了。”清澄一字不差复述牧童所言。
但见老人闻言喜极而泣,涕泪纵横,跪地大呼:
“姑娘!老朽该称你一声活菩萨!你真将我乖孙儿带来了!……劳烦你告诉牧童,那糕!爷爷吃了!爷爷知晓牧童孝顺!”
若月、妩娘此刻再也抑制不住,以袖掩面,泪流两颊。
占月亦转过身不忍再看。
……
待老人平复心绪,清澄恭敬搀起老人询问:
“老伯,您家住何处?”
“奥!老朽居于四方街。”
清澄路痴一枚,不知四方街是何处?疑惑看向若月、妩娘。
若月出府甚少,亦不知晓,妩娘也未曾听闻。
“宁小姐,四方街俗称乞丐街,破败不堪!冬不能御寒,夏不能遮署!所居之人皆是流离失所、无处可去的……手脚好的,便如老伯这般,能自谋生路勉强糊口;手脚不好的,只能沿街乞讨。”
出声之人正是占月,清澄朝占月递去感激的眼神,只因她站的最远,声音大小足矣让清澄听清,又不至于伤了老人的自尊。
“老伯,牧童还有话让我转告您!”
老人闻声起身,清澄将老人拉到一旁,悄声说:
“老伯,牧童眼下投不了胎!”
“这是为何?我孙儿岂不是要成那游魂野鬼了!”
“您且听我说,我问过牧童,他不知如何投胎!按理说——阴人头七回门,将前尘往事一笔勾销后便可自去投胎,许是牧童年岁小,阳寿未尽;又或是牧童死得冤屈,于人世纠葛还未解清!我通灵能力有限,对此事也无对策……但牧童恳求我,勿要帮他投胎!只因他想守护您!如此我便想——既您与牧童爷孙情分未走到头,便由得他替您养老送终,来日路上……也好作伴……”
此刻老人心中,除却感恸,只余感激:
“世上之人——不乏好心!今儿个能遇到姑娘你,可叹我一糟老头子还是有些福泽的……只是姑娘,您如此帮我爷孙二人,只怕有违天意,恐遭天谴啊……若当真如此,叫我如何有脸面再面对你?”
清澄苦笑宽慰道:
“老伯,您当那老天爷待我好哪?我亦受尽了它老人家戏弄!再者说,牧童枉死、天可怜见!此举乃是行善!若老天爷耳聪目明定会嘉奖于我,哪里会谴责我?”
“哈哈,姑娘慈悲,菩萨心肠!是老朽糊涂!姑娘今日恩情,老朽此生怕是无力偿还了!”
“谈及此……宁府有一花匠差事,您可愿屈尊补了这缺口,也好让我了却一桩烦心事!如此……您便有了安身立命之所,牧童亦会安心,我也方便往来传话,您看可好?”
“好……甚好……”老人知晓清澄好意,泪眼朦胧凝着清澄傻笑。
“若月,拿银票!”
“是!”
清澄接过若月于怀中掏出的全部银票,将银票递于老人生满厚茧的粗糙大手中,继而握住:
“老伯,今日出门我只带了这些,牧童的尸身也需要安置不是?您今日回去便将孩子的后事处理妥当吧!待明儿个办完事,若还有余富,您便去买几身儿换洗衣裳,将行李收拾妥当,带上牧童,来宁府寻我。您要是觉着过意不去,我便从您每月的月俸中扣除一些,如此可好?”
“姑娘!请受老朽一拜!”老人自觉穷尽口舌也道不尽这千恩万谢,径自匍匐在地,叩了一记响头!
清澄忙上前扶起老人,但见牧童轻轻拉扯清澄阔袖,小脸儿满是泪痕道:
“姐姐!牧童在此谢过姐姐大恩大德!无论做人做鬼,牧童定当结草衔环!”
众人只见清澄抿唇浅笑,继而蹲下身,对着空气轻语:
“你既唤我一声姐姐,这些……便都是姐姐应当替小牧童做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