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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一个激灵站了起来,一抬手将鱼竿扔在地上,冲着樊简所在方向破口大骂道:“是哪个不长眼的家伙往水里乱扔,把老头子的鱼都给吓跑了!”
如果此刻樊简头脑稍微清醒一些的话,听了这个声音一定会激灵灵打一寒颤,可惜他还在盯着自己那只手傻看,完全没有听见那道声音。
灰袍老者见岸边之人他完全不理睬,登时更加生气,足尖猛地在地上一点,整个人就像一只怪鸟一般冲着樊简飞了过去,人尚在半空中,右掌便猝然向前探出抓向樊简胸口,他倒要看看,这个胆敢公然挑衅自己的小子,到底是吃了多少熊心豹子胆!
樊简正回味着方才劈出那一掌时状态,陡然感觉全身汗毛直立,他这是身体在面临极大危险时自发的告警反应,紧接着就看见一只蒲扇般的大手掌迎面向自己抓来。来不及细想,他立刻调动体内所有真气,挟带着刚刚练成紫霄九重第一重的威势,一拳向那手掌轰了过去。
灰袍老者飞到近前才发现,岸上站着的竟是个眉清目秀的少年,火气登时消了大半,抓向少年的右掌也收了九分力气,只想把他给逮住教训一顿,再问出是哪个师父带的便好。没想到那少年不知天高地厚,竟一拳向自己手掌轰来,老人顿时被气乐了,心想这熊孩子还真不是一般的熊,是熊起来不要命的那种熊!也罢,就让我老头子替你师父管教管教你这个熊孩子!
眨眼间,一拳一掌便在空中轰然相撞,一个是新生的奇正相生特殊真气,并且打通了五条经脉,堪称锋锐无比,另一个虽然修为深不可测,却只用出了不到一成功力,此消彼长之下,两人的对轰竟变成旗鼓相当的局面。
灰袍老者大感意外,没想到自己离开紫霄宫这些年,竟出了如此了不得的弟子。他有心继续考较一下少年的功力,不想趁他旧力已去、新力未生的间隙击败他,于是悄悄收回后劲,想等这少年重新发力之后再行比试。没想到他刚收回后劲,对方拳头之上却传来一股同样带着锋锐之气的后劲,再一次狠狠轰在他的手掌之上。
灰袍老者更加吃惊,这少年不仅真气锋锐怪异,而且攻击之中还带着一波后劲,显然是修炼过紫霄宫顶级武学紫霄九重,可他才多大年纪?看起来至多不超过十岁!不是说体内经脉要打通至第三层才可以紫霄九重吗?他这个年龄显然不可能打通第三层经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灰袍老者毕竟经验丰富,虽然被樊简打了个措手不及,却也仍然不慌不忙,右臂轻轻一震便将樊简拳头震开,他人在半空中,足底在一株巨竹之上轻点,一个轻盈的翻身,人已经站在了樊简对面。
方才两人对掌说起来过程挺复杂,实际上也就是一个呼吸功夫,期间两人一个自上而下攻击,一个自下而上迎战,都没有机会细看对方相貌。待到灰袍老者樊简对面站定的时候,两人才有机会近距离看清对方容貌,这一看不当紧,两个人竟同时都愣在了原地。
半晌才听见樊简结结巴巴问道:“三…三爷?您…您是周三爷吗?”
那灰袍老者正是樊简从前在锦衣卫少年营时的老师周三爷!
周三爷脸上的诧异之色更甚,甚至有种见了鬼的表情,也是结结巴巴问道:“樊…樊简,你是樊简?杜青林那小子不是说你死了吗?怎么又会出现在紫霄宫里?”
樊简激动到:“三爷,我是樊简,当时的事说来话长,回来慢慢再给您说,您又为什么出现在紫霄宫里?是专门来抓我回去的吗?”
周三爷闻言,顿时哑然失笑,蒲扇般的大手在樊简肩膀上用力拍了一下,有些感慨道:“少年营已经没了,我还来抓你干什么!”
紧接着又语带调侃道:“你们几个家伙把我老头子骗得好苦,我一直以为你已经死了,不过就算知道你还活着,我也不敢来紫霄宫里抓掌教的关门弟子呀,哈哈哈!”
樊简这一惊更甚,这才不过半年多时间,少年营怎么就没了?他正要细问究竟,突然从远处飞奔过来两道身影,眨眼之间便来到两人跟前,樊简望了来人一眼,急忙将到嘴边的问题收了回去,躬身道:“简儿见过四师兄,见过五师兄。”来人正是四师兄燕书墨和舅舅杜青云,没错,杜青云现在是樊简的五师兄,俞逍遥规定,在紫霄宫内一律以师兄相称,这让樊简和杜青云两人都好别扭了一阵。
燕书墨和杜青云两人见樊简似乎一切如常,也都暗松了一口气,却并没有回樊简的问候,而是齐齐向周三爷躬身见礼道:“弟子燕书墨、杜青云见过周师伯!”
周三爷微微一笑,摆手道:“你们都是逍遥门下的吧?我多年不在宫中,难得你们还记得我,我却都认不出你们啦,惭愧,惭愧啊!”
一旁樊简更加迷糊了,四师兄和舅舅为什么叫周三爷师伯?那岂不是意味着三爷也是我的师伯?可是我来了这么久,只知道有四位师叔,还从来没听说过有师伯啊?还有,周三爷为什么要离开紫霄宫?又为什么突然回来,还在这池边钓鱼?这一连串问号在樊简脑子里滚来滚去,他已经不知道该从何问起了,只好都一一写在脸上,用两只明亮的大眼睛盯着眼前三人。
周三爷看出樊简的疑惑,他也很想知道樊简为何会进入紫霄宫,以及那位据传天赋仅次于创派师祖紫霄真人新弟子,是否就是眼前这个小家伙。于是问道:“你们两个,逍遥在紫霄殿吗?”
燕书墨答道:“回师伯,师父方才正在紫霄殿中为我等弟子讲经,忽然听到池塘边有人动手,又发现小师弟不在内室之中,于是命我等分头出来寻找!”
周三爷哈哈笑道:“这家伙,感应倒是越来越灵了,隔这么远都能听到,看来修为应该远在我这个师兄之上了!走,我们去紫霄殿说话,小家伙,来我带上你!”
樊简老老实实答道:“好的,三爷!”
周三爷抓住樊简的一只手腕,足下轻点,樊简只觉得自己如腾云驾雾一般飘了起来,两旁的竹林则飞速向后退去。
燕书墨和杜青林急忙展开轻功向前追去,两人边走还边纳闷,就听杜青林道:“听口音,他们两个好像早就认识,这不应该啊,周师伯走的时候,简儿应该还没出生呢吧?”
燕书墨也应和道:“是啊,而且我刚才好像听见小师弟管周师伯叫'三爷'?你知道周师伯为什么叫'三爷'吗?”
杜青林摇摇头:“我知道的跟你一样多!”
“这一老一小之间肯定有故事,不行,我好奇心上来了,等不及要过去听听了!”
“我也是,那快走吧,看谁先到!”
等两人气喘吁吁赶到紫霄殿的时候,发现周三爷已经安坐在大殿之中喝茶了。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中的惊骇之色。从池塘到紫霄殿并不算太远,两人全力追赶之下,竟然还是落后了这么多,看来这位周师伯在轻功上的造诣,已经比他们高出了不知多少。
两人找位置坐下,发现大师兄萧怀玉、二师兄钟昇鸣、三师兄楚若离也都在座,就听周三爷笑道:“逍遥,这孩子就是你所说的先祖紫霄真人之下天赋第一人吧?”
俞逍遥道:“正是,我给师兄介绍一下,他叫…”
周三爷一摆手,哈哈笑道:“不用,我们认识可比你们早多了,是吧樊简?”
樊简也笑道:“是的三爷,算起来得有八九个月了吧!”
俞逍遥疑惑道:“什么三爷?这明明是你大师伯!他离开紫霄宫已有十年,七日之前才刚回来,你们又怎么可能认识八九个月呢?”
樊简吐了吐舌头,笑道:“师尊,您还记得之前说过,我曾经被拐入锦衣卫少年营,然后被人误伤导致经脉逆转,真气散入全身的事吗?”
俞逍遥点点头,突然好像想到什么,不敢置信道:“莫非,误伤你的人便是…你周师伯?”
周三爷接过话头,叹了口气道:“正是!我当时被人排挤进入锦衣卫少年营当教官,化名周三青,孩子们都叫我周三爷。我当时见简儿一拳将一个比他大了许多的孩子轰飞,就想亲自摸一下他的底细,所以命他全力出手对我攻击,谁知这小家伙不偏不倚,一拳正轰在我的气海之上,引起我体内真气自主反击,也怪我一时失察,考虑不周,差点酿成大祸!”
俞逍遥以手掩面,情难自已,没想到这世上竟有如此巧合之事。他起身在紫霄真人神像前恭恭敬敬鞠了一躬,然后重新坐了回去,感慨道:“师兄,或许这一切都是先祖他老人家在天之灵的巧妙安排吧,如果没有你这一次误伤,我们紫霄宫不知何日才能再次迎来重新崛起的机会!”
这大半年来,周三爷一直因为误伤樊简而自责,虽然杜青林和司芸依两人一直善意开解,说樊简之“死”跟被误伤没有关系,还说樊简在“另一个世界”过得一定很开心,让三爷想开一些,不要再自责之类的。可是,直到此时,他方才真正释然!是啊,能不释然吗?小家伙的确在“另一个世界”过得很开心,不仅开心,还成了自己师弟,紫霄宫掌教的关门弟子,更是作为整个紫霄宫的希望来培养,简直太开心了!可是…
“杜!青!林!你把我老头子骗的好苦,下次让我逮到你,非扒你皮抽你筋不可!还有司芸依这丫头,竟然跟这臭小子一起合伙演戏骗我,真是女大不中留啊!”周三爷以手击案,满脸悲愤之色!
在座除了杜青云和樊简知道内情,其他人都是面面相觑,一脸茫然!
杜青云急忙站起来躬身赔礼道:“师伯,小侄替舍弟青林给您赔不是了,他也是急于要将外甥救出,所以才考虑不周,还望您看在小侄薄面上,不要再跟他一般见识!”
随后,杜青云将樊简和杜月娘两人遭遇的一系列变故详细讲述了一遍,一直讲到杜青林和司芸依二人将樊简送回响水镇。
周三爷听完,沉默良久才感慨道:“王氏父子行事嚣张跋扈这是众人皆知,没想到樊家也受他们迫害,好在他们已被清算,以后锦衣卫再也不姓王了!”
众人闻言皆吃了一惊,樊简急忙问道:“三爷,那王氏父子可还活着?他们是杀害我爷爷一家的仇人,我将来要找他们报仇!”
周三爷有些怜悯的看了樊简一眼,摇头道:“恐怕没有机会了,据说王山已经被满门抄斩。”
樊简咬牙道:“这个老贼,被斩首算是便宜他了!”紧接着,樊简突然又问道:“您方才说,少年营已经不存在了,所以您才回来的,那少年营到底怎么了?”
周三爷拿起桌上的茶碗灌了一口清茶,稍微稳定了一下心神,缓缓讲出一段惊心动魄的故事。
“要说少年营的事儿啊,还要先从朝局变化说起。自去年土木堡兵败之后,年轻皇帝朱祁镇被瓦剌人俘虏。随后瓦剌骑兵便一路南下,最终将京城团团围困。瓦剌骑兵首领是一个叫也先的家伙,他命人抬出年轻皇帝做要挟,要求在代理监国的年轻皇帝的弟弟朱祁钰带领满朝文武大臣出城投降。那朱祁钰比他哥哥更有头脑,也更有主见,最关键的是,他身边有一位铁骨铮铮的大忠臣,就是兵部尚书于谦大人。”
“那位于谦大人不仅是一位铁骨铮铮的忠臣,而且还有勇有谋,临危受命,处惊不变。他极和朝中一批志同道合的大臣,共同拥戴更加年轻的朱祁钰为新皇帝,定国号为景泰,并且坚决反对投降和迁都的主张,力主保卫京师。在他的主张和调度下,各地勤王之师陆续赶到京城,再加上京城原有守军,与瓦剌骑兵激战一月有余,最终把孤军深入的瓦剌骑兵又打回了草原,解了京城之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