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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被封於地下的邢如风,前有机关封路,後有罗刹追杀,可说是此生最大危机,任何行动都是九死一生,但若不动,便只有坐以待毙。
眼看罗刹身影已来到阶梯转角,邢如风见这廊长狭窄,地势不利,心生一计,却知此计极险,猛一咬牙,眼下只能赌他一把,险中求全,以时间换取生机。
打定主意,待罗刹狂屍脚步踏上阶梯的第一步,立即回头冲去,先发制人,左手甩出斧链,链索如蛇,其式翻腾多变,其劲一往无回,分攻罗刹三处要害,却是虚招,目的在掩护一式後着「横天道」直取中路。
但见罗刹狂屍似有所感,长鞭一个圈转,自然而然尽挡虚招,随即当的一声砸开拦腰斩来的攀山斧,鞭式不停,席卷而去。
不料邢如风仍有後着,斧链势消,金刀随出,身法展至极限,一个闪身欺近,右手金刀斩她左大腿。
罗刹立生反应,左掌顺势而起,如刃利爪划破邢如风的左臂,邢如风藉她一爪之势,向右着地一滚,当即滚过转角,头也不敢回,提气急奔,来到尽头另一处转角,又是一个飞身扑滚,闪过後方袭来的一记重鞭。
鞭击石壁,碎石纷飞,邢如风心知屍变的殭屍多半行动缓慢,但力大无穷,只要抓住此点,自己未必不能取胜。
但不知这屍变罗刹到底是因大体受扰而亡灵回魂?还是死後多年,地下微生物寄生大脑,依凭死者生前的肌肉记忆,重现罗刹生前绝艺。
想来她连亲生孙儿都能下得了手,应该是後者的可能性比较大,心念斗转,脚步复归墓室,随手毁去两座装饰柱,藉以阻路,争取些许时间。
当下静心感查,企图找出活路,却见冷雾阵阵,处体生寒,原来是平台上的冰晶棺内部释放的冰雾,保存大体不腐。
邢如风灵机一动,计上心头,眼看情势危急,无暇细想,赶紧动手布置……
过不多时,门前砰然一声巨响,阻路石柱被砸在一旁,尘烟中罗刹的脚步声彷佛是亡灵奏曲,回荡在墓室中。
却见邢如风左手伫刀跪地,右手按着左臂上的伤口,一动不动,不知死活。
罗刹狂屍全身一个不自然的震颤抖动,迳自走来,扬鞭就打,黑鞭势急,灌满真劲,眼看便要将邢如风毙於鞭下。
就在黑鞭要打到面门的刹那,邢如风抓起一条管线挡在身前,啪的一声,寒冷冰雾从管上裂痕喷出,照头照脸向弑人罗刹盖去。
原来几经鏖战,墓室早已面目全非,暗藏在地下的冷冻管线便露在外头,邢如风自想,既然屍变是大体脑内的微生物作祟,也许能利用温度骤降来暂且箝制狂屍的行动。
果见狂屍一阵抽搐,门户大开,虽只一瞬,便成了生死存亡的关键。
邢如风大喝一声,立即出刀,就见刀光闪处,发丝纷飞,豁尽生命的一刀「铡龙头」直接将屍变罗刹的头颅齐额斩去。
这时却听嗡的一声,邢如风骇然回头,却见失去行动力的大体发出一道刺眼白光,亮得他睁不开眼,可在那白茫茫的世界里走出一名英姿飒爽,杏眼略带英气的女军官。
邢如风微一呆滞,忍不住行了个军礼,道了声:「将军!」
那女军官微微一笑,眼带感谢的举手还礼,随即整个人如烟消云散般逐渐与一片雪白融为一体。
邢如风忽感一阵晕眩,眼前如雨幕般模糊,眼皮如千斤般沉重,最终不敌昏晕睡意,伫刀倒下,人事不知。
不知过了多久,邢如风悠悠睁眼,只觉自己好像做了一场好长的梦,稍经回神才知一切并非梦幻,但心里却无比平静。
他转头看向倒在地上的罗刹屍身,直觉自己应该助她重回棺椁,当即恭恭敬敬的在屍身旁拜了三拜,重理大体,将其抱起轻轻放回棺中,使其安眠。
却见一人下身赤裸,胸口一个血洞,死在棺旁,正是老板龙骅。
邢如风看他满脸惊骇,也不知是被杀死的还是被吓死的,当然更无从得知,本已死去的罗刹将军又是如何还魂的,要是一切以科学来论,那白光中的女将却又无从解释。
眼见众人死得如此凄惨,虽说死的尽是些不敬死者或是助纣为虐之人,但毕竟是一条生命,邢如风不禁摇头碎念:「连死了都要找我麻烦……」口中边说还是以碎石将众人合葬一处,并立了一块石塚。
但对邢如风而言,眼下还有更大的麻烦,出口机关关闭,浩大墓室连气孔都不见一个,更别提出口了。
邢如风来到入口机关处,在仔细探察一番,虽知此处是座秘密墓室,当初设计机关就是不想有人发现此处,想来不会设计由内向外的机关,但仍抱持一份希望。
但无论他东敲西找,开门机关就是没有出现,想从内部破开入口,除却一片厚石板,上头还有大片石砖,凭自己的功力绝对破之不开,这时不免想到若是屍变後的罗刹将军应该办得到,早知应该引她攻击此处,也许就能破土而出,不禁略感懊悔。
直找得饥肠辘辘,肚子咕噜直叫,回到墓室,现有能吃的东西只有一样,只能把那被摔得骨折变形的翅膀和两只脚用刀砍下,生火烘烤,探陵盗墓这麽多年,早已习惯餐风露宿的日子,野味也尝过不少,但如此怪异诡谲,直似妖魔精怪的生物还真没尝过,所幸那张邪性的脸已然面目全非,眼不见,心清净,皮肉入口,味道并无差异,就像鸡鸭之属,不料这样丑恶邪异的生物反在关键时刻救了自己一命。
只不过身处地下,不见天日,不知时光荏苒,肉类无法长久保存,兼且墓穴无水,邢如风感觉已过了两天,渴得口乾唇裂,对出口机关还是一点头绪也没有。
到了第三天,只觉越发难以呼吸,求生意志越来越薄弱,邢如风仰天躺地,喘着粗气,心想:「没想到我居然会是被渴死的……」忍不住苦笑出声,总说习惯了有今天没明天的日子,总说看透了生死无常,但真正面临生死时,没人能够自信自言坦然看透。
此时邢如风只能苦笑自嘲,任由睡意侵蚀他的意识,忽然一样东西出现,重新夺回他的目光,他仔细看去,就见墓室顶处好似长着一张脸,意识模糊间,自想:「完了……我现在连幻觉都有了……」
念头方过,才一眨眼,那张脸瞬间变成青面獠牙,血流满面的散发恶鬼直扑而下。
这着吓得邢如风瞬间清醒,赶忙抓起身旁的刀护身,但抬头一看,哪来的恶鬼,却见室顶的裂缝中一条红管连着线路……
邢如风微一细想,一阵惊喜,自毁装置的炸弹?!
若是能将室顶炸开,凭自己的身法理应能及时脱身,这也有引发全面坍塌,就此长埋地下的可能,但现在左右是个死,不如赌上一把。
在一片深渊中抓到一线生机,邢如风精神登时一振,立即找到宫俊里遗留下的猎枪。
暗想连斧链都能如臂使指,火枪理应驾轻就熟,打开弹夹一看,顿时心里一沉,上天就如此公平的留给他一颗子弹。
是生是死全系於这一次机会,邢如风苦笑一声,双眼闪着从所未有的认真,自嘲道:「这还真是让我连抱怨的机会都没有啊……」说着举枪瞄准。
生死交关,定了定神,勉力平顺气息,稳稳扣下板机,邢如风彷佛都能看见子弹射出的瞬间,沿那弹道轨迹看去,邢如风登时一喜:「得救了!」
却听砰的一声,似有什麽重物掉落,墓室顶部受到震荡,反将炸弹裹得更进去,这一偏移,救命一枪便落了空,锵的一声打在室顶尖石。
邢如风顿时从天堂掉落深渊,把枪一丢,向天骂道:「你他妈开什麽玩笑!」不禁感叹,为何老天总要给人希望之後,又要把希望变成绝望,这哪像是一种玩笑,根本是恶质的设计玩弄。
邢如风已把能想像到的粗鄙字眼全数骂了个遍,却也无可奈何,眼下小枪猎枪皆弹尽援绝,室顶甚高,若以丢掷火把的方式,火焰怕在碰到炸弹之前便已熄灭。
自己亲上室顶点火引爆,则太过接近,恐怕室顶还没炸开,自己先被炸得屍骨无存。
空有脱困的引线,却无点亮重生的火苗,那份无奈直使人喘不过气来,气得邢如风怒然一刀剁在地上,火星迸现,闪耀明灭。
瞬间火光闪过眼前,邢如风一愣,登时恍然,收刀回鞘,斧链在手,提了一口气,纵身单脚在石柱残骸上一点,飞上半空,随即甩链成圈,扫在炸弹附近,轮转斧刃砍上石壁,登时火星喷溅。
上冲之势已尽,邢如风复坠地面,就见他手中转链不停,翻身落地,旋又踏墙高纵,如此一遍又一遍,擦出一阵又一阵的火星,只是附近的炸弹仍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邢如风硬拖伤饥,不敢稍停,谁知道自己停下又会发生什麽恶质的玩笑!
「点着啊……妈的快点着啊……老子这辈子还没赚够啊……该享的福也还没享啊……」
不知是皇天不负苦心人,还是神风在人世间的苦难还未结束,在他「诚心祝祷」之下,星火入缝,轰然一声巨响,炸弹引爆,造成连锁爆炸,代为启动自毁装置,顿时整座墓室隆隆作响,地板微微震动。
邢如风眼看计成,但还不到高兴的时候,凝气提升感应,在隆隆坍塌的墓室中寻找脱困之机。
但随石块纷落,空气越发滞闷,闪避落石的脚步越发凌乱,心情更陷绝望。耳听爆破隆隆,宛如末日,底下数人坟塚都被落石淹没,仍看不到一丝生机,徒然一叹,还是躲不过死在这里的命运。
念头方过,前方地底传来剧烈震荡,原来是冰晶棺底下的冷却系统遭受波及,想来不久地板便会下陷崩落。这时忽来一阵爆破将冰晶棺炸上半空,砰的一声撞上後方石壁,登时破了一个大洞,却见石壁後大放光明。
邢如风一见外头明亮如昼,喜出望外,没想到瞎猫碰上死耗子,就此误打误撞找到出口,忍不住大笑出声:「哈哈哈!师父保佑啊!我就知道老天是公平的!」当下提纵身起,甩链而出,双脚在临空下落的巨石上数个点踏,像光亮处直冲而去。
上方山石坍塌,後方室顶已然掩盖而下,烟尘飞灰中,一道斧链破尘而出,攀在对向崖壁上,邢如风乘穿天之势终於投身普照阳光底下,单手一抖,人已跃上崖巅峰顶。
原来墓室正是在景山北部的山坳底部,此地望向北方正是连接香鸟峰的鹰喙崖。
这次爆破使得景山偏北的一处发生山崩,所幸山中谷地无人,且范围不大,才没导致更严重的走山。
邢如风落在峰顶之上,忽觉裤子口袋沉甸甸的,伸手一摸,居然是一大块黄金!不禁心觉奇怪:「它怎麽出现在我口袋的?」
随即心有所感的看向卡着冰晶棺的出口,又回想起那出现在墓室顶部的脸,好像就是一名女性,邢如风霎时恍然,恭恭敬敬的将黄金捧在手里,深深一揖。
随着地下墓室陷落在大片尘烟之中,冰晶棺亦落入低壑深渊,没入奔流入海的长河下,从此再不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