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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耕社会与植物息息相关,先人们为求生存,从复杂的野生植物群中甄别出食用、观赏、药用的各大品类。
用毒最开始是从草药开启,随着文明的发展,用毒手段也不断升级。到了明代中叶,下毒已经不是给你扔两颗断肠草那么简单了。这时候的制毒手段逐渐向生化方面迈进,以至于已经有些不好防备。
太医院平时负责皇宫医疗保健,里面也是有对毒药颇有造诣的医官,以防万一。可是有些毒药不是那么容易看出破绽的,还有一些是见血封喉的,医中圣手也救不回来。
而那些见效慢的毒药一般极难配制解药,在没有研发出官方解药时,莽起脑壳试药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
何乾已经做好了上山采药,下海捉鳖的心理准备。朱厚照说的解毒方法,让前者几乎把眼珠子给冒出来了。
他都有些怀疑是不是太子殿下在戏弄自己。食疗之法不是没有传承,不同的病症需要区别对待。但是如此简洁的食疗他倒是头一次听说。
想到这是诚意伯开出的解药,他不得不得压住心中的问号。求知欲驱动着他,何乾在尽量收敛自己的惊愕:“诚意伯真乃神人也,如此奇毒竟也辟出至简的解法。下官还有一事不解,既然是水银之毒,为何如此难以察觉?下官两次诊断都没有看出其中的根本,只是察觉到公主殿下的病情在恶化。”
朱厚照揉了揉太阳穴,何老倌问的问题涉及到微量元素的知识。该怎么和他解释呢?
先和稀泥糊弄过去吧。
“问得好。”朱厚照的身子犹如离弦之箭,从椅子上弹起。而后快步走向桌案,右手提起狼毫大笔。
何乾见太子冲自己勾手,也跟了过去。
“院判请伸手。”朱厚照将手中毛笔在砚台中滚上一圈,另一只手伸向何乾的袖中。
双手揣在大袖中的何乾,不得不伸出筋骨毕现的右手,因为有一只冰凉的小手在拽他。此时的何乾已在飞速地脑补太子千岁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爱好。
再回神,发现朱厚照已经拿着笔怼上来了。
“该不会是要在老夫身上乱画一气吧。”
何乾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毕竟太子往日捉弄人的“威名”也传到过太医院。
然而事实并不是这样,朱厚照只是在何乾手背上写了一个字。
“何院判,铅汞之毒的诡异全在这一字之中。”
朱厚照说完潇洒一笑,手中大笔随手甩到桌案上,高手寂寞般走到窗边,仿佛一切尽在不言中。
何乾偏头看向手背,一个歪歪扭扭的大字映入眼帘——積。这字实在是写得像狗爬的,他差点没认出来。
联想到这个字的含义,何院判发现自己突然悟了,激动地说道;“太子殿下的意思是铅汞之毒存于无形之中,肉眼难察?若是想要此物致人发病,必须从毫末开始积淀?一旦服用丹药过久,便会在体内留存大量奇毒,届时疾病缠身?”
“正是如此。人的眼力有限,难以觉察出某些微乎其微的事物。”朱厚照忍不住想要给这哥们点个赞。领悟力不错,自己稍微提点,对方就能明白过来了。
这时的何院判开始关心皇帝的安危,攒眉道:“献此丹者实在是其心可诛,下官以为不能让圣上再服此丹药。圣上信道,想必服用此丹已经有些时日。其中疑点便是太医院前日为圣上查脉,并未发现龙体有恙,公主却突然病发……”
“此事本宫自有一番计较,父皇那边何院判就不要有所牵扯。铅汞之毒因人而异,父皇洪福齐天,龙体自有皇道庇佑。眼下时机未到,何院判还是先解决皇妹的病症。”
朱厚照觉得还是要给这老倌打个预防针,万一被那个太虚神棍听到什么风声,就不好操作了。
现在才弘治十一年,朱佑樘的身体还过得去,天天肝文件肝到半夜。几颗丹药对他不打紧,后面摸清楚那道人的情况之后再想办法把皇帝老儿从宗教迷信的泥潭中拖出来。
“何院判,万不可忘记本宫请你来的目的。你只需要解决皇妹的身体问题,其他事情一概不管。今天晚上本宫告诉你的事情,一句也不可透露,即便父皇那边也不能言说半字。切记切记。”
“如有半点差池,何院判今夜换上的这张皮,就会是呈堂证供。”
朱厚照漫不经心地说道。
何乾的内心狂澜阵阵,只觉得脊背发寒。自己不知不觉就走入了某处险道,并且稍有不慎就会人仰马翻。
再看那个刘姓太监,五官仿佛变得尖锐起来,好似一头诡异的豺狼,浑身散发着别样的嘲讽。
何乾心脉暴跳,虚握的左手,力道逐渐变小。
手中的拂尘跌落,手柄前端的深色鬃毛犹如绽开的水花,炸裂在地。
“殿下之意,下官已明白。这就告退了。”老者躬下身,忐忑地捡起拂尘,随后作揖道别。
“慢,本宫还有一事尚未交代。”朱厚照说道。
何乾身形差点不稳,扶着摇摇欲坠的头冠,有气无力:“殿下请讲。”
“本宫先前所言道的解毒之法,见效颇慢,何院判需嘱咐公主的随侍宫女,让公主多饮煮沸凉置之水。”
“还有,治疗公主病症之时,你可选一专精金疮科的太医从旁协助。”
朱厚照不太确定能否治好太康公主的病。毕竟他前世不是医学生,只能凭借一些常识来给人治病。之前的那个食疗会起一定的作用,但究竟能起多大的作用他不清楚。
所以他又加了这两条建议,多喝白开水有助排毒。
虽然不太明白太子的意思,但何乾完全没有了之前的兴致,知道得越多处境越危险。他只想当个毫无感情的工具人。
何乾应承之后,如愿以偿地离开清宁宫。
待其走远。
朱厚照斜睨了一眼刘瑾,吩咐道:“刘伴伴,你最好派人把他盯着。一旦有什么动静,就把他搞进昭狱。那个太虚道人,你也要去给本宫调查清楚。”
“奴婢明白。”刘瑾躬身回道,他觉得太子殿下最近变化极大,已经有些陌生。
刚才那一番操作做得是滴水不漏,手法极其老练,完全不像是个九岁的孩童。
或许世上真的有早生灵慧之人,青田先生必然是授予了殿下不得了的奇术。
刘瑾认为只有这样才解释得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