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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家村。
天还没亮,后村广场这边已经是人影攒动,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
当一炉炉新砖冒着腾腾热气,犹如刚出锅的馒头般堆在村民面前时,这些庄稼人兴奋地抿着嘴唇,脸上全是激动的神色。
成了!
终于成了!
虽说他们至今还不明白,明明是泥土做的东西,怎么进了趟炉子,就变得完全不一样了。
但他们知道,有了这些东西,大家伙过冬的房子,就有着落了!
夏弘端着饭碗,蹲在路边,看着农户们用小车将砖块运出来摞在一起,眼中充满笑意。
他的碗里盛得是油泼面,火红的油泼辣子加上葱花,看上去极为诱人。
烧砖是个技术活,除了要建造砖窑之外,对土质的要求也是极为严格。
好在这里离后世的周至县不远,不管是做水泥用的石灰岩,还是做砖用的粘土,那边都有。
眼下水泥,砖块都有了,只等着村民将木材拉回来,就可以开工了。
到时候先盖他一间样板屋出来,再去城里宣传一波,那些大户人间还不把他这边的门槛挤破了。
他这边包工包料,既打出了名气,也给这些农户们多了一条发家的路子。
夏弘嘴巴吸溜着面条,美滋滋地想着以后的日子。
就在这时,一道爽朗的笑声响了起来。
“娃子,你想啥呢,看把你美的!”
“赵叔!”
看到来人,夏弘连忙就想站起来,去被嬴政制止了。
“这是啥?看着还挺香,给咱也来一碗呗,多放些酸辣!”
瞅了眼夏弘的油泼面,嬴政突然觉得有些饿了。
昨夜看了一晚上的奏章,早上啥也没吃就出宫了。
“这有啥难的,您等着!”
夏弘笑了笑,围着围裙,回到了灶台边。
当一碗如小山般的油泼面摆在嬴政面前时,后者再也不顾形象,直接端着蹲了下来。
“这面味道美滴很!咱要是再年轻个十来岁,还不得咥上他三碗五碗的,可惜年纪大了,这肠胃啊,大不如前了……”
一阵狼吞虎咽之后,嬴政擦了擦嘴上的辣油,终于心满意足地坐了下来。
夏弘端来一碗热腾腾的面汤,笑着说道:
“赵叔哪里老了,人家老廉颇还能吃三桶饭呢,您这才到哪儿啊,来,原汤化原食。”
“你小子总有歪理……”
嬴政喝两口面汤,下巴朝砖窑那边扬了扬,道:
“你这是打算做什么?行善积德?”
嬴政说的随意,语气却有些玩味。
他是经历过人间疾苦,从底层做起的帝王,自然知道寻常百姓心中的想法。
正所谓斗米恩升米仇,这样不计成本的对待百姓,他们眼下是感激你了,可日后一旦恩宠稍有减少,就会心生怨恨。
想要这样收买人心,简直痴人说梦。
然而,在听完夏弘的解释之后,嬴政的脸色才缓和起来。
“没想到你小子做生意倒还真有两把刷子,如果你这什么河景房真能建好,那些六国富商怕是要大出血了,宰宰他们也好……”
“这件事情你有主意就好,不过你说的那水泥,真能修路?”
夏弘点了点头,指着不远处一条刚修建的道路说道:
“赵叔请看,这便是水泥做的,有了这水泥路,不但车马损耗会减少,速度也会快上不少。”
闻言,嬴政眼中露出一抹震惊之色。
他漫步在水泥路上,只觉得地面结实似铁,如履平地。
如果全国甬道都能铺上这水泥路,那各方调度的效率恐怕要快上数倍。
这当真是个好东西啊!
这小子,总是能给咱搞出点新花样!
嬴政赞赏地看了夏弘一眼,笑道:
“东西倒是不错,就是不知耗费如何?”
如果劳民伤财的话,那么再好的东西,恐怕也只能束之高阁了。
“都是些不要钱的石头,到处都有,就是提炼有些麻烦……”
夏弘有些欲言又止的看了嬴政一眼。
在这个时代,盐铁早已经被朝廷所垄断,世人一旦知晓水泥的价值,自然也会为之疯狂。
而想要搞这种垄断生意,必须要有朝廷的授权。
赵叔认识宫里的人,就是不知道关系硬不硬,如果能搭上这条线就好了。
不过这种念头只在夏弘脑海一闪而逝,并没有说出来。
他与这位赵叔交往,纯碎是志趣相投,不想掺杂太多复杂的东西。
突然,远处传来一阵争吵,一个上了年纪的老者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黑石叔这是咋了?”
来人夏弘认识,是村里的老农,在村里颇有威望,这次去城里负责采购木材的就是他。
“家主,那些人太欺负人了!
原本木材都拉上车了,可一听咱是夏家庄的,说啥都不肯卖了,还阴阳怪气地让咱识相的把东西交出去,要不然别说木材,就连河水都给咱改道了!”
老人家气得浑身发抖,脸色涨红。
“嗯?那些人是什么来头?”夏弘皱眉道。
“我听他们说自己是将作府的!还说招惹了他们,哪怕全咸阳的木材都烂了,咱们也别想买到一根。”
“将作府……”
夏弘心里一沉,当初他拒绝将作府的无理要求,就担心会发生类似的事情。
没想到将作府居然会无耻到这个地步。
将作府掌管整个大秦的土木建筑工程,市面上的木材商贩自然是唯他们马首是瞻。
眼看着村民们等着盖房,却没有木材可用,这下可如何是好?
“娃子,出啥事了?”嬴政放下饭碗,拍了拍屁股站了起来。
“赵叔,没事,您吃您的,我能应付。”
夏弘给了嬴政一个安心的眼神,脑子飞速运转起来。
眼下他能用上的人脉只有廷尉府里的那位张大人,只是将作府也是尊大神,不知道以两者的交情,对方会为了自己一介商人,得罪将作府吗?
就在这时,不远处来了一行人,几个官吏打扮的年轻人将一个中年男子众星捧月的围在了中间。
“你便是这夏家庄的庄主,夏弘?”中年人居高临下地看着夏弘,嘴角露着一抹冷笑。
“你是?”夏弘不露声色道。
“老夫前将作府府令,现太仓令李延田!”
李延田理了理自己的新官服,洋洋自得道:
“能操持这么大一个庄子,想必你应当也是个聪明人,有些东西,老夫劝你还是交出来,否则可别怪老夫不客气了!”
“这东西也能强买强卖?大人就不怕秦法昭昭么?”
夏弘死死盯着对方,沉声道。
原本他以为大秦法律森严,官员们不说是个个廉洁奉公,总不该这么嚣张跋扈才是。
更何况这还是天子脚下,却没想到这位将作府令竟如此明目张胆。
这让夏弘第一次对官府有些失望。
难怪秦自二世而亡,看来不只是皇帝问题,和这些堕落的官员也有莫大关系。
“秦法?老子便是秦法!少废话,赶紧把造纸的配方交出来,老夫能教你买不了一根木头,自然也能教你买不到一粒粮食!”
李延田大袖一挥,露出了阴狠的嘴脸。
太仓令管的就是收粮放粮的事情,与将作府相比,对老百姓的影响更大。
眼见对方威胁到了这个地步,夏弘心里不由叹了口气。
看来张苍这个人情是要欠下了,眼下也只有廷尉府出面才能收拾残局了。
他摇了摇头,就准备派人去请救兵。
就在这时,一道冰冷的声音响了起来。
“呵,李大人真是好大的官威啊……”
嬴政将夏弘挡在身后,看着李延田宛如看着一个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