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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如安觉得自己可能被骗了。
她看着左手一把烤串右手一张烧饼吃得正香的宣华帝,问:“老爷,不是说,咱们这次是微服私访来的么?”
“是啊,有什么疑问吗?”宣华帝一边吃一边问。
如诗跟福公公也吃得很开心。驾马车的侍卫同样从食物中抬头看向崔如安。
“……我怎么觉得咱们这是来遍访风土人情主要是吃东西来的?”这一路上,感觉就没停过吃的脚步。宣华帝是看见这个想吃,看见那个也想吃,总之嘴巴从没停下过,崔如安都怀疑他的食物吃到哪里去了,一点不见胖。
宣华帝问:“不好吃吗?”
“……好吃是好吃,但咱们不是有要事要做吗?”
宣华帝没敢说实话。哪里有什么要事,襄王要干什么他心里门儿清,早就把网布好了,就等襄王自投罗网。现在他就动手制裁襄王的话,太后肯定要跟自己闹,而且襄王在民间声望很好,还结交了不少江湖上的朋友,要是贸然将襄王拉下,说不定会引起什么乱子。宣华帝比较爱面子,他已经够名声不好的了,总得在崔皇后心中留下点英明神武的迹象才行。
所以这一次微服私访只是为了带崔皇后到处玩玩。不过为了防止崔皇后发现事情的真相,宣华帝也不是什么都没有准备的。
他给襄王时间来谋反,就看对方有没有那个能力识破他布的局。这个龙椅,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坐的,当年父皇将位子传给他,就是因为襄王不适合做皇帝,一个心胸狭隘的皇帝,能为国家带来什么未来?
宣华帝自我感觉非常良好,若不是他太轻信襄王,前世也不会落得那样一个处境。虽然后头绝地大反击,但毕竟靠了邓锐,这让他心里很不舒服。所以这一世他要解决掉邓锐这个家伙,拒绝再让对方帮忙。
不需要邓锐,襄王一样不是他的对手。
“要事啊……有,有的。”宣华帝猛点头,顺便撕下一小块金黄喷香的烧饼喂给崔如安,崔如安正在说话,没留神被塞了一口,下意识嚼了嚼咽下去。其实她也觉得很好吃,但不管吃什么都得有个度,她觉得皇帝如果再吃,很有可能肚子就要撑爆了。
此刻崔如安的眼神活灵活现地表示了什么叫疑问。宣华帝在心底扒拉了两下,鬼扯道:“襄王如今正在招兵买马,我们要小心为上,这次微服私访说不定就有人知道呢,襄王你懂的,狐朋狗友遍天下,万一被他知道派人来暗杀我们怎么办?“
“所以我才说要皇上多带些侍卫在身边,结果却只带了龚琪一个。”
龚琪正在吃东西,听到皇后娘娘叫到自己的名字,抬头作揖表示尊敬。现在不是在皇宫,大礼他们都省了,在外面没必要搞得那么隆重,皇后娘娘也不是会吹毛求疵的人。
宣华帝说:“龚琪武功高强,有他一个就够了。”还有句话在他心里没说出来:浑姬你也是高手啊,有你保护朕,朕就什么都不怕了。
这话说出来不大好听,但他心里真这么觉得,有崔皇后在身边,他就很有安全感。
崔如安被他这没脸没皮的样子震惊了,“所以我们接下来到底要去哪儿?”
“渭城。”宣华帝喝了口茶水把口中食物咽下去。“大概再过几天就到了,咱们现在才刚出京城不久呢,浑姬,你不要着急。”
她没有着急,她只是有点担心而已。总觉得这个皇帝不靠谱,所以不管他做什么崔如安都忍不住要再三确认一下。而且老觉得宣华帝嘴皮子滑溜,说的话充满水分,句句都有深意,句句都是扯淡。真是难以相信,会有这样的皇帝。以后一定会“垂名青史”的吧。“那好吧,既然老爷这么说,我也就信了。”
言下之意就是你别骗我,我不是傻子。
宣华帝嘴巴一咧嘿嘿一笑。自打出宫后,他确实放松了很多,没有那么多人跟着,没有那么多破事儿,他可以跟心爱的女人在一起四处游玩,身边没烦心的家伙,一个两个都是有用的,这种感觉多美好,怪不得襄王一直装得像对皇位没有兴趣呢。如果不是对那个位子有执念,襄王恐怕也会很喜欢这种自由奔放的感觉。
宣华帝都有点不想回宫了。
“老爷,夫人。”龚琪突然压低了声音。“邻桌的那几个客人一直在朝我们看,属下觉得他们不是什么好人。”
崔如安警觉地佯作掉了筷子,弯腰捡起的时候顺势瞧了一眼,后面那桌坐了大概有五六个彪形大汉,衣着打扮十分普通,看似良民,却有着掩不住的匪气,此刻正不时地朝他们看过来。
其实他们出行已经够低调了,只带了一个宫女一个太监一个侍卫,五个人而已,银票倒是带的不少,但财不露白这个道理,福公公这个老江湖是懂的,主要问题可能是出在宣华帝跟崔皇后身上。别说这二位的容貌气度了,就如诗,单看也是如花似玉的小美人,出来能不招人么。
龚琪将随身佩戴的宝刀啪的一声放到桌子上,给自己倒了碗酒一饮而尽,端的是豪气万丈。
宣华帝注意到崔如安的眼神似乎充满欣赏,心中妒忌,抓起面前茶杯,也豪爽的一口闷。
崔如安根本就没看他,而是很担心:“会不会是针对我们来的,龚琪,待会儿你要注意保护老爷,千万不能让他有半分损伤。”
宣华帝险些吐血:“我不需要保护。”
崔如安直接忽视了他:“好了,吃完了,我们该走了。”
他们上了马车,然后就看见隔壁桌的大汉们也结账走人了,崔如安道:“我看天色也不早了,不如今儿晚上咱们就在这镇上过夜吧,明儿一早起来再赶路。”也免得被人半路劫车。
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宣华帝完全赞同。于是他们在镇上打尖,不久就看见那几个大汉也住了进来,还真是巧了。
虽然是在外头,但崔如安爱干净,还是要沐浴净身。宣华帝让人抬来了浴桶放了热水,然后眼巴巴地盯着崔如安,似乎有想要揩油的意思。结果被残酷地赶出了房间,只能百无聊赖地蹲在门口把风。
福公公从对面房间一出来,本来是想问问皇上娘娘需不需要伺候的,谁知一眼瞧见皇上蹲在面前,吓得他扑通一声跪下:“皇——老爷您这是做什么?使不得使不得。”
太监怎么能居高临下地看皇上呢,又不是不要命了。
“不用这么拘谨。”宣华帝随意地挥挥手。“我站累了,所以蹲一会儿。”
“那老爷到奴才房间歇着吧,奴才在这儿给老爷守着。”
宣华帝瞪他一眼:“你想做什么?”
福公公有苦说不出,他能做什么?他一太监,连宝贝都没了他能做什么?当然是守在门口等皇后娘娘沐浴完毕啊!
宣华帝不乐意,他只好也跟着蹲在一边等。龚琪则待在屋顶守护他们的安全,今天晚上他怕是不能睡了,那几个大汉的恶意明眼人都看得出,也不知他们究竟想怎样。
大概蹲了一炷香,房门打开了,正倚着房门的宣华帝跟福公公一个倒栽葱,吓得开门的如诗连忙请罪:“老爷恕罪!老爷恕罪!”
“算了算了。”宣华帝很大方地不跟她计较,急的直接踏进去。“走吧。”
这就过河拆桥了,如诗跟福公公瞬间被关在门外,两人面面相觑一眼,默默地选择回到各自房间睡觉。
崔如安已经换了衣裳,正坐在那儿梳头。本来如诗是要给她梳的,但她担心让宣华帝等太久,因此先叫如诗去开门。
突然一只大手取走了她手上的梳子,崔如安先是微微一惊,而后扭头看宣华帝:“皇上要去沐浴么?”
“我待会儿吧。”宣华帝动作轻柔地给崔皇后梳头,对那一头如丝水滑的长发爱不释手。他借着给她梳头的时候低下头轻轻闻了闻,馥郁的花香让他无比陶醉。
他越梳越喜欢,越梳越上瘾,最后还是被崔皇后推开才算完,自己闷闷不乐地去洗澡,崔皇后梳好了头先上了床。
本来是可以她跟如诗一间房的,这样如诗伺候也方便,但宣华帝非要说什么夫妻分房睡成何体统,会被人看出来,还说什么自己一个人会害怕。崔如安觉得他就是在胡扯,现在她越看宣华帝越觉得这人满嘴胡言乱语,十句话里恐怕只有三句是真的。
比起沐浴完后衣着整齐的崔如安,宣华帝就坦荡多了,什么也没穿,光溜溜地就从浴桶出来了,还叫崔如安:“浑姬,过来给我擦擦身子!”
崔如安无奈地下了地,结果鞋子一穿上就看见赤体的宣华帝,吓得她倒抽一口冷气。宣华帝却无比自然地把手中浴巾递给她,“后背。”
崔如安忍着窘迫,接过来草草擦了两下,宣华帝虽然没练过武功,但身上皮肉并不松散,反而十分解释,肌肉的形状也隐隐约约浮现,属于那种很秀气又很结实的好看。因为他的运动量不小,所以肌肉还十分结实。
皮肤都要跟崔如安差不多白了,崔如安勉强给他擦了擦,糊弄两下就交了差。宣华帝虽然不算特别满意,但也点点头,不能逼太紧,否则日后她翻脸就糟了。
这以后他还想继续占便宜呢。
宣华帝觉得,这次微服私访真是来对了,否则要是在宫里,崔皇后才不会靠近他,她有一百种方法让除了她以外的人来给他擦身子。
人少就是好。
崔如安看了会儿,宣华帝不住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崔如安一开始还想忍耐,后来实在是看不下去,道:“老爷,您就不能把衣服穿上吗?”
“又没有外人。”宣华帝理直气壮地说,“其实裸|睡对身体比较好。”
不知哪里来些歪理,崔如安说不过他,只好别过脸不看,太羞耻了,这人简直……不要脸。
宣华帝见吸引不来崔如安目光,便笑嘻嘻地爬上了床,随手抓过亵裤穿上,对崔皇后说:“咱们安置了吧,时候不早了。”
崔如安点点头,往屋顶看去:“龚琪还在屋顶呢,要不让他先下来吧。”
“没事儿。”宣华帝无所谓地说。“屋顶凉快。”
这倒是真的,现在天气还是有点热,在屋顶确实比在屋里凉快,但架不住屋顶蚊子多,而恰巧龚琪的体质特别容易招蚊子。
崔如安没再说话,宣华帝也很快吹了灯上床,他上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往她那边贴,崔如安往后退了又退让了又让,对方还是锲而不舍,她眉头一皱:“皇上,您靠太近了。”
“出门在外不要叫我皇上。”
“老爷,您可以离我远一些吗?”他像个大火炉似的,一靠近来就煨的发烫,崔如安受不了。
虽然入宫很久,孩子也生了,但她还是不习惯跟宣华帝靠得太近。他们之间从来都不是什么鹣鲽情深的情感,这几个月好不容易和缓了些,崔如安心中对宣华帝也还戒备非常。她不是傻子,知道何谓树大招风,崔家已经到了一个鼎盛,再这样一枝独秀下去,皇上只怕会起杀心。
所以这阵子她一直有个很离谱的猜想,也许皇上是想惯着自己,然后让自己变得骄纵,真的去害人什么的,他抓住把柄就可以把崔家一网打尽了。
不过也只是想想,这做法太蠢了,宣华帝虽然不着调,但脑子没问题。
“我想抱着你。”
黑夜中宣华帝的声音低沉而有磁性,崔如安拒绝道:“太热了。”
“可是你好凉快。”
这倒是实情,崔如安天生冰肌玉骨,甚少出汗,宣华帝抱着她就像是在天然降温,又软又舒服又凉快,非常喜欢。
可崔如安不喜欢呀,睡觉的时候被人死死地抱着,她一点都不喜欢。这床没有毓秀宫的大,她往后蹭了没几下背就贴着墙了,碍于屋顶有人,而且那人身为侍卫耳力还十分的好,崔皇后拒绝也没敢太大声,这种话被侍卫听到,会有损她一国之母的形象。
所以拒绝失败,到底是被宣华帝抱了个满怀。他满足后,立刻笑眯了一双黑眸,把她抱在怀里,薄唇亲了又亲,不敢太浪荡轻浮,只亲了头发,其中不小心亲了下额头,宣华帝就像是占了天大的便宜,开心的不得了。
“浑姬,你能想象得到吗?你说谁能知道,皇上跟皇后,不在皇宫里享清福,却跑出来玩耍,还大晚上的住客栈,夜里抱在一起呢?”
崔如安越听这话越不对劲,轻轻地拧了宣华帝腰间比较软的肉,“不要胡说八道。”
她觉得对这人不能以常理来判断,有时候也很想骂他几句,看他还能不能长长记性。
“挺好玩儿的,他们肯定想不到,也不知道,皇上现在正抱着皇后呢。”宣华帝轻声呢喃。“浑姬,朕是真的爱你。”
崔如安没想到他不正经的时候突然就正经了,舔了舔唇瓣,尴尬道:“皇上说什么呢……”
“朕是说真的。”他低头想亲她,好在外头月光照进来,崔皇后眼疾手快捂住自己的红唇,于是宣华帝只亲在她手背上。他不太爽,非要亲,崔皇后实在很想踹他,不知是不是心理原因,总觉得屋顶上的龚琪正在偷笑。
她没敢挣扎的太厉害,毕竟面前这位不是普通人,面子是一定要给的,否则不知道改日他怎么记恨着。从他那副德行就看得出来,心眼儿小得很,比针尖也大不了多少。崔如安不想撩他也不想招惹他,只低声道:“皇上不要忘了,咱们微服私访是为了什么,您给我认真一点儿。”
“好。”宣华帝连声答应。“浑姬说什么就是什么,我都听你的。你叫我干什么就干什么。”
“放开我。”
“不行。”
“你方才还说什么都听我的。”这才过去多久?眨眼的功夫就不认了。
“除了这事儿,你不能让我不靠近你。”宣华帝都有点想哭了。“你不愿意给朕,朕就不要。但是你不能连抱都不给朕抱吧?”想想之前那半年多,可是她到哪儿都抱着他呢,那会儿他不是也没拒绝吗?更别提她还老是对他动手动脚,他拒绝了吗?他逃了吗?他说啥了吗?
没有。
宣华帝也不想想,那会儿他在谁的身体里。
比脸皮,崔皇后赢不了。好在这时屋顶突然被人敲了两下,声音很轻,但这是之前龚琪说的暗号。崔皇后立刻起身,抓过一旁衣裳给宣华帝披上,发觉自己竟然被宣华帝的跳脱给影响了,明知道今天晚上这些人很有可能对他们下手,竟然还放任宣华帝不穿衣服。
然后她伸手捂住宣华帝口鼻。
宣华帝突然间就陶醉了,那软绵绵的小手捂住的感觉实在是美妙,而且还有淡淡的香气,让他想起曾经还是小婴儿的时候躺在她怀里的感觉。那会儿他一个人自娱自乐,最喜欢的就是崔皇后的双手,经常玩手都能玩很久不无聊。现在突然重温了那种感觉,宣华帝好像又一次情窦初开了。
不知为什么,他突然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软嫩的掌心一下。
崔皇后没想到都这么会儿了宣华帝还能作妖,她被吓了一跳惊呼一声,这一声糟糕,房门立刻被打开,龚琪从窗户跃进来,挡在他们身前。
宣华帝的第一反应是拉下床幔,他的浑姬虽然什么都没露出来,但头发放下的娇媚模样,岂是这些人能看的?
那几个大汉看着五大三粗的,其实根本没什么本事,只会些粗浅的拳脚,龚琪没费什么力气就把他们捆成了一团粽子丢到床前,让他们跪下。
福公公跟如诗也过来了,如诗倒是会点功夫,但福公公比谁都柔弱,所以他们俩没参与,只约好了听到龚琪叫他们就过来。
客栈很安静,所以他们也没有大声喧哗,这五个人也是偷摸摸进来的,没想到会被抓到,顿时痛哭流涕求饶。
宣华帝拨开一点床幔,坐到床边上,问:“你们是何人?”
“小人们是隔壁县的百姓,老爷饶命、老爷饶命!老爷不要扭我们去见官呀!“
“谁指使你们来的,还不快说!”龚琪冷喝一声,宝刀闪着精锐的光。
汉子们快被吓坏了:“小人们、小人们只是想把这两位姑娘给带走……”
宣华帝一听,怒从心头起,一脚蹬过去,那汉子便被踹了一骨碌,栽倒在地上。但是很快他就又爬了起来,伏在地上发抖。
下午看到的时候觉得他们浑身匪气,可这会儿看来,不过是普通百姓,空长了一身的膘,却极好拿捏。
“老爷,问问他们,为何要抢姑娘。”
“你听到了夫人的问话,还不回答,不想要命了是吗!”龚琪大刀一甩,吓得汉子们不住地磕头。“小人只是想用这俩姑娘换回自己媳妇!县太爷说了,要想把自己媳妇带回来,就得找别的姑娘去换!小人们在县里盯了两天,实在是找不到,没办法了,只好到隔壁县来找,老爷饶命、饶命!”
县太爷要姑娘?宣华帝面色如常,眼神却突然深沉许多,整个房间的人都感受到了突如其来的压迫感,那种上位者的气息令众人都跪了下去。
崔皇后从背后戳了戳宣华帝:“老爷,你让他们细细讲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为何县太爷要他们来抢姑娘?”
宣华帝也隐隐觉得这后头有事儿,似乎并不是几个汉子看到姑娘美色起了色心这么简单,于是冷声道:“还不快快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