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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木不算重,也就两腿粗,差不多五十来斤,宋三郎等人以两人为一组,合力将圆木搬到堆积木料的草棚下,等到搬完,都是出了一身的汗,诸人又坐回刚刚休息的树下,一个个拿起水囊补充着损失的水分。
这时,突听的一声震耳欲聋的惊呼,众人寻声望去,只见的他们之中,那个年纪最小的,皮肤有些黝黑的少年郎,正面目狰狞的抓着一车夫的衣领,声嘶力竭的冲他喊道。
“你说什么。”
“你再说一遍。”
被薅着衣领,车夫却也是不气恼,反倒是带着些可怜道:“六郎,节哀。”
少年泪流满面,一声悲吼后,他猛的推开车夫,拔腿就向着山下跑去,车夫向后一个趔趄,四仰八叉的摔倒在地上。
树荫下的众人,看的面面相觑。
从茅房中出来的伙长,还正系着腰带,看着少年越行越远的影子,他先是一愣,随即大喝道:“赵六郎,你干什么去。”
声音很响亮,传出了老远,却是没得到回话。
伙长转头,冲着树下怒喝道:“还不快去把他追回来,他要是跑了,咱们也没好果子吃。”
唐律规定,服役者擅脱,整伍连坐受罚,树下当即站起几道身影,匆匆向着少年的方向追去,不一会,少年被强拉硬拽的捉了回来。
“放开我,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少年一边剧烈挣扎着,一边不断的哭嚎着,伙长气红了脸,两步过来,抬手就是一巴掌:“你想干什么,活腻歪了是不是。”
这一巴掌,使足了力气,一抹血水从嘴角流出,但少年却仍旧哭喊道:“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伙长喘着粗气,抬手又要打,这时,和少年同出一坊的那汉子,伸手拦了一下,他在伍长耳边低声喃喃道:“伙长,您别跟他计较,他娘八成是没了,所以才嚷嚷着要回家。”
伙长脸上的怒色逐渐消散。
“你们两个,先带他回营,要是有人问,就说干活伤了手,得歇一歇。”
抓着少年胳膊的两个汉子点点头,转而又强拉硬拽的带着他往山下去。
过后,伙长将刚刚那车夫叫过来,问道:“你和赵六郎是同一坊的?”
车夫点点头。
伙长再道:“赵六郎他娘,可是没了?”
车夫点点头,紧接着长叹一声,后又摇头道:“也是可怜,活活被烧死的。”
听的这话,刚刚拦着伙长的那汉子,忍不住道:“二郎,赵小六他娘,怎么会被烧死的。”
车夫面色转变的气愤道:“老八,别提了,前天晚上,不知道从哪跑来了个畜生,在城里头到处纵火,咱们坊全都被烧了。”
被唤老八得汉子,面色骤然一变,急忙问道:“我家怎么样了?”
“你家里头人倒是没啥事,就是房子被烧光了。”
老八听的心急如焚,宋三郎心里头也是咯噔一下,连忙问道:“敢问,升平坊有没有着火?”
车夫抬眼看来,缓缓道:“着了,听说还死了几个人。”
同样住在升平坊的刘大郎,急头白脸的问道:“是谁家死人了?”
车夫摇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是被烧了三十六坊,死了几百号人呢。”
说着,咬牙咒骂道:“这种天杀的王八蛋,以后绝对不得好死。”
“那……那……那宣庆坊有着火吗?”
年纪最大的那老翁,结结巴巴的问道。
车夫回道:“着了,也是烧死了几个人,听说还有个怀了娃的女人。”
老翁骤然联想到了自家的儿媳,顿时天旋地转起来。
其他人这时也都开始追问车夫自家的那一坊有没有起火,众人七嘴八舌的,有些嘈杂混乱,但车夫也理解他们的心情,耐着性子一一回答,有些人听到答案松了一口气,有些人听完后则是急得跳脚。
“伙长,我要回家看看。”
刘大郎瞪着眼睛,他这一喊,其他人也都开始叫喊着要回家。
伙长住的那一坊,也是着了火,伍长心里头也急,也关心家人的安危,他也想回家看看,但这事,他却是说了不算。
“都他娘的瞎嚷嚷什么。”
伙长心烦意乱,不爽的一声暴喝,待众人被震的一时闭上了嘴,他几个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道:“你们先干活,我去寻校尉说说。”
家都被人烧了,这谁还有心思干活,众人如热锅上的蚂蚁,来来回回不断走着,他们盼望着伙长能带回好消息,虽然心里头知道这几乎不可能,可他们还是保有着一分希望。
只是,在残酷的现实面前,希望总是渺茫的,伙长去的快回来的也快,迎着一道道殷切的眼神,伙长沙哑着嗓子道:“校尉去跟民部的人说了,他们不准咱们回去。”
众人露出失望之情。
本就对服徭役心存不满的刘大郎,心里头的火气再也压不住,顿时大声骂道:“凭什么不让我们回去,干他们的娘,烧的不是他们家,他们当然无所谓了。”
“刘大郎!”
伙长瞪着眼睛,想要说什么,但张张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刘大郎同样瞪着眼睛,两眼冒着火,直勾勾看着他道:“怎么着,老子有说错吗,他们还有没有心,那句话还真他娘说的不错,修这个破陵,是兴了皇帝老子,亡了咱们。”
“刘大郎,你想死不成。”
伙长咬牙切齿的,刘大郎现在是怒从胆边生,什么也都不顾忌了,仍旧扯着嗓子道:“老子家都没了,还说什么死不死的,老子这就去问问,看看那些个畜生,凭什么不让老子回去。”
说着,刘大郎拔腿就走,宋三郎咬咬牙,也跟在了他身后,余下之人,相继跟了上去。
眨眼间,伙长的身边,只剩下了区区几人,瞅了这几人一眼,伙长跺跺脚道:“你们几个干活,我去看看,他们别真的搞出什么乱子来了。”
贼人夜焚长安的消息,现在已经在民夫之中传开了,如刘大郎他们一样,所有人都对民部的那几个官老爷不让他们回家看看,而感到十分的愤怒,等刘大郎等人回到大营中时,民部官员住的那几间屋子,已是被人围了个水泄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