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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叶姐说要带我见客人,其实我一眼就看出见的还是躲在阴影里的那几位。都说了秃子这种发型没药救的,就这么遮着掩着自欺欺人有意思么?
大概这几个人觉得很有意思吧。
很快森先生就从另一处大门走进来,身后跟着个穿着小洋裙的金发萝莉以及一位须发皆白戴着单边眼镜身穿笔挺大衣的中年人。
小萝莉啊——超~可爱的那种。
“啊~是织田小姐,看上去精神了许多,红叶君的品味不错,不过我想爱丽丝酱会遗憾不能和您一起穿姐妹装呢。”他好像真的遗憾了那么一瞬间,立刻恢复完美无缺的笑容,“爱丽丝酱想和织田小姐一起玩儿吗?”
金发萝莉闻言朝我飞扑过来,躲闪不及之际我带着些许惶恐接住她——这只是个没有灵魂的玩偶,一举一动都被预先设立好,冷不丁离近一看怪渗人的。
……然而半个小时以后我就对自己说了句“真香”,虽然爱丽丝她不是人甚至连个死灵也不是,但她可爱呀~所以我就愿意把蛋糕顶上最红最大的那颗草莓让给她吃!
“织田小姐叫什么名字呢?”
金发少女“嗷呜”一口吃掉心仪已久的草莓,声音就像是拌着蜂蜜的金色糖浆,听得我血糖虚高迷迷糊糊就把名字说了出来:“弥音,我叫弥音。”
“那就叫你弥音酱啦~”她抱住我的胳膊蹭了蹭,像是爱娇的小公主,“呐呐,弥音酱不愿意留下来陪爱丽丝么?”
我帮她正了正头上的蝴蝶结:“不行呀,我要回神社去呢,要等一个约定好了的人。”
“男朋友么?”
“怎么可能啦爱丽丝酱,怎么大家都认为我应该有个男朋友!不是的呦,是一位,对我来说非常重要的……废柴兄长。”
除此以外我无法形容夜斗。
“这样么,既然是约定,那就没办法啦!”她无奈的闭着眼睛摇摇头,“要是爱丽丝酱想念弥音酱的时候可以请你过来玩吗?”
“这当然没问题!你也可以去神社找我哦,很好找的。”
爱丽丝伸出一根小手指,我笑着把右手小指搭上去和她碰了一下,金发萝莉高兴得“咯咯”直笑,清脆的笑声如同夜莺啼鸣。
莫名其妙的冷餐会结束后红叶姐送我走出门厅,她笑着摸了摸我的头发,只说让我随心所欲自由自在的生活就好,然后转身走进那栋漆黑的大厦。
嗯……看来红衣大姐姐也是个有故事的人呐。
我一手拎着纸袋一手撑着搭配小振袖的油纸伞向前走,木屐在地面敲击出喀拉喀拉的规律声音,和行人们一起汇入街道,低下的存在感很快帮我甩掉了跟在后面的黑衣人。
喀拉、喀拉、喀拉,我转过街角走向擂钵街,盛夏的骄阳灿烂浓烈,路面上留下浓绿树枝的阴影。街上的秩序正在逐渐恢复,一些老店里的倔强老板们已经将旗子再一次挂了出去,整个城市慢慢活起来。
可惜不管外面如何变化,擂钵街就好像被什么罩子罩住了一样没有任何变化——混乱也好,秩序恢复也好,这里始终弥漫着贫穷所带来的暴力与窘迫。如果不是低下的存在感发生作用,我大概会在踏入这里的第一步就遭遇小偷、强盗甚至是光天化日之下的其他暴行。
譬如现在,一群浑身芥癞的野狗拖拽撕咬着瘦小的女孩子,血迹在地面上划出一道长长的线条。
饥饿逼迫动物攻击人类幼崽。这种原本只应出现于原始森林或者空旷荒野的荒诞一幕似乎是此地家常便饭,那女孩虽被撕咬却仍旧奋力抓起能够摸到的任何东西自救。
刀光闪过,毛发纠结眼神凶恶躯体干瘦的野狗倒毙于地,我将刀重新塞进伞柄——红叶姐大概是怕我受欺负才准备了武器,不过伞里藏刀这种操作也太……太过绮丽了些。
“你还好吗?”我拉起这个约莫只有八九岁的女孩,瘦到两颊凹陷的她默默看了一眼我身上的衣饰立刻将手收了回去藏在背后。
怕把我的衣服弄脏么?
“你需要去医院处理伤口,而且狂犬疫苗也必不可少,不然会死。”事有轻重缓急,我决定先把这孩子送去最近的诊所救治再回头来找中也道别——横滨的乱象已经终结,我自然是要回神社去的。
这女孩站在原地不肯动,倔强的抿嘴看向我:“不去医院,没有钱。”
尚未凝固的鲜血顺着肮脏的布匹向下流淌,就这样放着不管,这种炎热天气里她最多只能痛苦的继续存活一周时间。
“好吧,算我多事。那,你叫什么名字?”
“……银。”
我笑着看向这个小姑娘:“名字很好听呢,银。”
“——缚布!”
呵呵,对付不听劝的熊孩子,直接采取行动永远比浪费口舌劝解要有效果。
没钱怎么了?贫穷怎么了?谁规定一个人出身底层这辈子就只能在底层的泥泞中挣扎求存?所以说,不要拒绝来自好心人的援手,你要相信,将来这个人一定会被你帮助,这样不就扯平了么!
我拎着银的领子把她带出擂钵街找了个诊所求救。
医院实在是太麻烦了,我们两个都没有身份证,医院什么的,根本想都不要想啊!
反正诊所里面,只要爽快付账,医生也好护士也好,都不是多嘴的人。
这大概也算是横滨的一种特色了吧。
小姑娘瞪着圆溜溜的黑眼睛被塞给护士小姐,清洗消毒且包扎后挨了两针疫苗。她身上的衣服只能用“破布”来形容,因此我把我的旧衣贡献出来——不是小气吝啬,无论小洋裙也好,我身上的小振袖也好,对于一个在擂钵街艰难挣扎的女孩子来说,打扮得太过亮眼并不是件好事。
Emmmmm,但是银的话,一通收拾后还是很可爱的嘛,如果再养胖一些就更好了。
缚布的效果在打针的时候就消失了,我迅速补上一句:“疫苗一共七针,如果不好好打完就浪费了哦,钱是不会退的。”
她果然老老实实坐着不动任由护士笑着注射药水。
看上去快要哭了,眼泪巴巴的就像是只落入陷阱的委屈小猫。
“别难过了,我说,你愿不愿意帮我做些事情抵偿?”
我把看诊、包扎以及针剂、药品的账单统统塞到她手里:“我需要有个人帮忙修复房屋、打扫卫生、整理菜圃,如果你愿意就来这个地址。自己回去记得吃药,按时打针。”
她见我在账单后留下了一长串地址,整个人看上去果然好多了。
原来是这种可爱又认真的性格么?
付清账单,诊所的大夫表示愿意让银躺在病床上休息一会儿吃点东西再走,我对此深表感激,然后告辞离去。
走出诊所打开手机拨打号码,另一边几乎立刻接通:【弥音,你在哪里?不要动,我这就去救你!】
嗯……中也少年,你都脑补了些什么?
【冷静一点,我没事。】
对面错愕了一瞬马上就炸了:【没事你这两天都跑去哪里了!有没有想过我会担心啊!】
我迅速把手机听筒远离耳朵,等他咆哮了二十分钟以后再贴近:【可是我一直在等中也你打电话给我啊,一直没有等到呢……】
声音软绵绵的好似撒娇。
嗯……中原中也吃软不吃硬,此刻求生欲占据上风我选择了最有利的语气。
果然,他迟疑了一会儿,把暴躁都收了起来:【……你在什么位置。】
我把周围的店铺街景描述了一遍,几乎下一秒橘发少年满头大汗从擂钵街方向冲出来,看到我后明显松了口气。
“还好你没事……只不过离开一天而已,刚回来就听说你出去找我……”他带着焦灼埋怨了一句,然后才注意到我身上换了衣服——“弥音,你不会……你发生了什么?!”
中也的声音抖了起来,我急忙伸手阻止他继续向不可知的深渊处进行联想:“少年住脑!我没有去□□也没有找sugardady,更没有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
大概吧……作伪证这件事我也没办法啊,如果照实话说港黑内讧再来个火拼……估计现在横滨差不多已经完蛋了。
“真的?”他明显有几分怀疑,我确定一定以及肯定的看着他的眼睛用力点头:“没错,我前天出去不巧遇到了一场葬礼,偶然成为了遗嘱见证人。为了对我的仗义执言表达感谢,正统继承人留我住了一天又送了我衣服。毕竟葬礼上念经的都是和尚,突然出现一个神官像什么话!”
这话也就骗骗中原中也了,要是换了太宰治从第一个音节起我就得露馅。
他果然相信了,然后挠着头发百思不得其解:“哦,原来是这样。好奇怪,明明昨晚我回来的时候白濑还说你出去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从今天早上开始到现在,大家突然之间就不记得你了呢,弄得我差点以为你只存在于我自己的臆想之中……”
“……”我顿了顿,撑着伞向台阶下走了几步:“或许他们在和你玩游戏?”
“???”
中原中也脑门上的一堆问号都快具现化了。
而我背后出了一层冷汗。
——无法解释。
也就是中原中也了,愿意相信才会相信,并不是因为我的说辞逻辑有多严密。
我不想欺骗这样一个人,但我也同样解释不清自己究竟是种什么样的存在。
一瞬间我看到了此岸与彼岸之间遥不可及的鸿沟……所有尚存于世的友人,终将于生前、或将于死后,彻底的遗忘我。
孤独到窒息。
“喂!你的表情,看上去可不像没事的样子啊……”
他站在我面前,微微压低身体从伞沿下看过来,蔚蓝眸子里满是担忧:“怎么了?”
善良的友人啊,我只是在提前为并不遥远的离别感到悲伤;
我已遗忘往昔,未曾料到自己也会成为别人褪了色的咏唱。
但是此刻,我仍旧希望自己能和你一样,
一样站在盛夏午后,嬉笑打闹无惧时光悠长。
“嗯……我在想……穿了木屐竟然能看到中也你的头顶了呢!”我用一种恍然大悟的惆怅语气抑扬顿挫说出这句话,中原中也的脑门上崩出一个“井”字——“可恶!真的揍你哦!”
揣在兜里的手也气得掏出来攥成拳头凭空挥了一下,蓝眼睛熠熠生辉整个人似乎正在发光。
“嗨~嗨~看在难得盛装出行的份儿上,饶了我这一回吧?”我把伞持正,浮世绘风格的红伞撑在两人头顶,挡住逐渐灼热的烈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