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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生者正拼命摆动双臂,他身后跟着一群同样求生的人,双臂搅动得血海近似沸腾。肺里的血味不知是自己的,还是眼前这一望无际的血海的。
血海平静的恐怖,没有人注意它的异常,他们只在乎自己是否能够游到前面的漩涡,进入到极乐极哀地狱。
海面突然隆起,掀起的海面将他们冲散。
一个巨大的手臂直直伸向天空,像一位遇难者在生命尽头用尽全力伸出海面。
叶季和妲落被那只手臂吸引,警惕望着汹涌的血海。
手臂越深越高,以为要露出肩膀时,露出海面的却是另一只手掌,手掌下面是手臂,手臂下面是手掌。它像出淤泥的花茎,在血阳高照下绽放出千手花苞,花苞里是那些游泳的求生者。他们被托举,被吓得不敢动弹。他们的眼睛开始迷离,一个个张开手臂站立,千手花苞手臂上长出小手臂,将他们缠绕做成花柱。顶上的人张开嘴巴,一个个透明的凝胶物质朝天空汇聚。四下各个地方同样漂浮出凝胶物质,那是地狱里的人身上长出手臂花苞,张开嘴巴将凝胶物质吐出。
“我嘞个亲娘诶!那是特么什么东西啊!”暴躁老哥这时居然还能骂出脏话。
“灵魂原质被具象化,恐怕这是其他地方波及到我们这的。”叶季说道。
“我感觉到了,我的主灵魂在那里。”妲落指着灵魂原质聚集成的扭曲空间。
“太危险了。”
“我离不开了,主灵魂不在,我的能力无法发挥百分百,”妲落摸了摸手背上长出的鼓包,“你带着他们先离开吧。”
胖子他们已经说不出话了,对此事他们根本没有插嘴的余地,他们在心里念叨,终于可以离开了。阿敏想发声,但最终没有说话。
叶季没看着那些人:“你很麻烦,听取别人的祷告,推延了别人的死亡,这可是神的行为。”
“声音在脑子里回荡,吵的不行,神也是因为如此才被迫接受人们的请求的吧。”
“事实并非如此,只有恶魔才善于满足人的欲望。”
“回头再说吧,”妲落劝说道,“你要打开限制器,我要拿走我的主灵魂,各取所需。”
叶季也是这个想法。
千手花如雨后春笋般钻出土地,凝胶物质逐渐扩大,将世间一切包裹。
...........
呈现在叶季面前的是银色电梯门,红色楼层数字从6一直降到1,电梯振荡了一下,灯光闪烁,又从1降到-6。
叮——
门开启。
她进入一间屋子,电梯正对阳台,此刻正下着雨,一排晶莹剔透的雨滴像珠子一样挂在阳台的铁栏杆上。
屋子内有些潮湿,褐色地板和灰暗的室内让人心感压抑。离阳台近的木质地板颜色更加深,她关上阳台门环顾室内。
单人床摆在中间,床铺干净整洁,床头柜上放置着一个相框,只有叶季一个人站在壮阔的山涧,嘴角喜悦弯起,应该是对照相的人微笑。
这是她和苍出来生活的第一年住的房子,后来各奔东西,这屋子就这么遗弃在这乌蒙的山里。
她躺在床上,蜷缩着看着窗外,她在等待半梦半醒。进入此地她明白,是有人在创造湮灵,她的灵魂和其他灵魂纠缠在一起。这是一件很普通的事情,人的心有灵犀利用的就是灵魂间的纠缠。每时每刻,人的灵魂都在和其他人纠缠,思想、情感、意志等等,在不断接触他人的过程中和对方产生联系。组成的类灵魂井,被称为集体意识,但并没有实体,而是调度每个个体运行。
这只湮灵处于雏形,并非所有人都心甘情愿放弃自由。蚁群中所有蚂蚁都是工具,就连蚁后都是为了生育而产生的职位。和控制蚂蚁一样,她只需要释放信息素,吸引半梦半醒过来。
雨停了,但外面依旧窸窸窣窣地响。
她看到一个透明的人打开阳台门,可将目光聚焦在它身上时,它的存在又消失了。
“你居然有闲心睡觉?”
叶季疲惫地打了个哈欠说:“临近更替,有些乏力。”但主要是为了保持意识模糊状态。
“在熟悉的地方,尤其在家,放下戒备很容易吧。”它走了一圈,看了厨房,看了厕所,欣赏了墙上的风景画,“以前你过得很舒服惬意,你不想回到过去看看吗?”
叶季迷迷糊糊翻了个身,看到它拿起相框认真地看相片,没在意,眨眼间相框又回到床头柜上,“要分清现在和过去,以前很好,现在也不差。”
“哎....”它坐在床上,压痕出现又消失,“赶紧放弃吧,你现在离开无相气泡还来得及。不知不觉,你从支配者,变成支配的工具。”
半梦半醒同为湮灵,却在同情无相气泡的存在。湮灵并非越古早越强悍,相反,只有那些贪生怕死的湮灵才能存活。但无相气泡是个例外,湮灵存在的时间比人类确定它存在的时间要早。
死亡与新生是不断更替的轮盘,微不可见的箭头在两边摇摆。湮灵以死亡为目标,怎样死亡成为湮灵的毕生追求。
在跨入明天那无尽的悬崖前,它们必须思考死亡的意义。若是得不到答案,畏惧着死亡,便会挣扎着在塌陷的地面中,堕入恐惧的黑暗中。留在脑中的最后一刻记忆,是手伸向无法触及的天空,无尽的悔恨被握在手心。
仅仅是抒发生前未实现的想法产生的湮灵,自然不用担心死亡的问题,它们的意识杂糅在一起,只是为了死亡而死亡。它们是单纯的黑色,结合那些同样只追求死亡本身的湮灵,意识被混杂的洪流污染得只剩下追求死亡的念头。在能量耗尽后,它们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它们附着在物品上,物品没有自己的思想,当然随它意愿。但一个人被附着,生与死的念头在他心里争斗,死亡便需要变得合情合理。有意义的死亡能说服人全心全意去做。若是任何东西对那个人都没有意义,他同样会不在意湮灵,任凭生命消逝。
可一个人在乎自己的生命,他为了活着而活着,这无可厚非,但对于湮灵来说是灾难。它们本就是为了死亡而聚集的,控制物品和控制人的差别,无非是让人需要一个理由死亡。有了理由,人才会相信他做的是对的,即使没有根据,但这个理由已经根深蒂固,他相信自己就是如此,世界也同样如此。
“苍的事情让我更加坚信,你们说的一切都是谎言。”叶季对这群死亡的信徒,抱有最大敌意。
“无相气泡活太久了,收纳了太多,溢出的部分形成无形的场,在影响每一个接触你的人。”它直白地说,“你是它们眼中至高无上的祭品。死亡青睐每一个虔诚的信徒,无论你怎么避讳,祂永远跟随在你的身后。”
它嘲笑道:“苍选择了自己心甘情愿的死亡方式,实现了你的愿望。你呢,回应了什么?承认吧,你利用了他,你接下来还会利用其他人。”
“成为湮灵的人都是自私的,如何抉择自己和他人,当然选择自己,”叶季抓住它的手,“苍是湮灵,它拥抱了死亡,把问题遗留给我,可我也是追求死亡的人。”
没有人回应,半梦半醒消失了,被叶季吸收。
她是个割裂的人,在面对苍给她的活着的愿望,以及本身的存在,她不知如何抉择。她左右为难,死亡和存活到底哪个出自她的真实想法。
她真的是一个完整的人吗?
人和奴隶的差别在于是否是自由的,单凭拥有选择的权利不能证明一个人不是奴隶。剥削的方法很多,封建用田园诗歌、小桥流水般的压迫,和资本无情斩断各种羁绊,用赤裸裸利害交易的压迫,都是使人心甘情愿跳进属于它们统治的体系。前者用神圣、固定的礼教,让人不敢质疑这万古长存的道理,后者用冷漠、自私的利益天平,让人冷眼质疑周身的一切。
揭开幻象的现实,她自觉是人类,帮助人类堆砌剑指神明的巴别塔。她期望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利于人类的,可她感到一丝不曾有过的恐惧。她在人类眼中是什么样的,如果是土地里耕地的牛,家里看门的狗,她也能接受。人能够和动物共情,刨除动物之间的心心相惜,能产生别样的情感。
与人类交好的动物,如果它们其中一员有幸加入人类家庭,从小到大受其宠爱照顾。在五岁那年,对递过来的盆里的食物也会感到疑惑,抬头看着坐在桌上吃的“家人”。你凝滞地看着他们,却始终没有明白为什么他们是坐在餐桌上,而你是趴在地上。它清楚物种之间的差别,人手压在你的爪上,爪子反压在他的手上,这显然是两个东西。这是理所当然的,要是宠物能够想清楚这层关系,它应该可以考个大学。可它不在乎,物种的差别,似乎不影响你和主人的关系。
狗得到了看门的职位,牛得到了耕地的工作,她在人类社会找到属于自己的定位。和猪狗相比,她拥有符合人类审美的人形,如果把她跟蓬头垢面的乞丐,人们更会把她当成人。
可她还是感到恐惧,惧怕自己追求的目标是一场欺骗。她其实不用担心人类的存亡,或许她可以拥有更多自己想要的事情。
她找到了能够付出生命的死亡,为人类的未来之类的方向。之后可以了无牵挂地变成一堆消散的粒子,一个游荡于宇宙的幽灵。
“这些你都不会实现,你是复制体,死亡会悄无声息笼罩。复制体是湮灵,死亡归宿是实现无相气泡的目标。这脆弱的联系,居然能够延续到现在。”半梦半醒在她的眼前若隐若现。她明清自己的意识,对方消失不见。趁虚而入是对方的惯用伎俩,只有意识模糊的状态才能看到对方,这使对方永远有一层无形的屏障。
“选择背叛的复制体都会被无相气泡捕捉,提前触发死亡目标。可惜你不是幸运的那个,在出生前就为自己定下死亡目标。”
叶季感受到身体在崩坏,皮肤干裂脱落,器官衰竭枯萎,呼吸的空气灼热刺痛,最为重要的是支撑她存在的湮灵在消失。无相气泡是由一个个复制体区块组成,每一个复制体都是各自节点的主体,没有一个真正的中心。她们组成了无相气泡,集体意识是她们的裁决的唯一标准。话虽如此,可正统一直都在,复制体之间存在优劣之分,她自己虽然拥有选择的权利,可在庞大的多数面前,她只剩下被选择的境地。正因如此,她受到了统合意识的裁决,她的想法影响了其他复制体,在链式传递到全体之前,她们要迭代更新,如同新陈代谢,将坏死的、年老的、崩坏的个体替换。统合意识不会因为身体的迭代影响,依照利益观念,她会想自己是个纯粹没有自我思想的工具,是统合意识的附庸。
事实不尽然也,她觉得这就是她自己,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不只关乎这单个复制体,分裂也好迭代也好,是自我更替的手段。如左右脑一样,她们相互独立处理不同区域的事情,拥有和脑桥一样的连接,所产生的意识不会认为自己存在的不合理。
“你这么想.....是已经开始怀疑.....”
叶季遏制住这个念头,人格分裂可不是很酷炫的事情,这是种疾病,对她来说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