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亥时。
寒风吹得门窗‘啪啪’作响,似乎还下起了小雨。
客房里,窗口微微打开,白衣女子依着桌沿看向窗外,一望无际的黑暗当中显出万物的轮廓,凛冽的寒风如碰到无形的壁垒般打个转又往别处吹去了。
“今夜太乱了,他一定会跑,不管怎么样,闹出多大的动静,东西一定要拿回来!”陈清焰轻声说道。
“知道了,大小姐。”
屋里还有一中年男人,洪大,是陈家的供奉。
洪大想了想,犹豫了半响,最终还是付之于口:“大小姐,今天驿站里有山字营的兵士,数量还不少,真要动起手来怕是麻烦许多,我们的人虽然不少,但占不到什么优势。
“而且……我瞧那二五百主,虽然看不出底细,但一般来说这种军队的将领,实力至少在合一境。”
陈清焰微微皱起好看的柳眉,自家供奉话里话外无非重点就在于最后一句,官兵且地位足够高的将领,打起来很麻烦,很容易造成极大的伤亡。
而她皱眉头的原因,便是因为听出了洪大话里的犹豫不决。
陈清焰挽过一丝额前的发丝放至脑后,依旧是轻柔的语气,朱唇轻启:“洪供奉,你可别忘了你有今天是靠的什么……
“其实本不想这么直白的跟你说这些,但人一定要有自知之明,陈家真银白银供奉你这么多年,给你功法,给你丹药,可不是让你在一点困难面前就退缩的。”
话语轻轻柔柔如江南烟雨般,可听在洪大的耳里却仿佛脖子架着把刀随时可以要了他的性命。
这位合一境的武者并没有心里陡升出一股暴戾,想着以下犯上,他心里更明白眼前这位看似柔柔弱弱的美貌女子,很强,至少比他强。
“属下就算豁了这条命也会把东西拿回来的。”
“那江家大小姐该怎么办?”
陈清焰抬起玉指,揉了揉眉心,说道:“这个小丫头……算了,直接制服吧。”
“是!”
洪大拱手道。
……
亥时。
驿站内,唯有大堂柜台处点着一根蜡烛,震天响的呼噜声连连不断,五名山字营的兵卒正守着夜,双手环抱着战刀,嘴里嚼着生姜提神,分别站在大门、楼梯口,通往后院的位置站定。
‘看来这些江湖人应该是不敢闹事了。’
站在楼梯口的兵卒抬头看向了楼上客房的位置,心里暗暗想到。
楼上的一间客房内,挤着四五个莽汉,他们今天可受到了命令,都不许睡,要是有什么事情第一时间出手,既没酒也没肉,几人只能说话解闷。
“我说江家大小姐闹得是哪一出,把这么多兄弟召集起来追一个小白脸,是要干嘛?”一长相有些猥琐的汉子开口道。
“害,那公子哥长得这般俊俏,说不定陈家跟江家两位大小姐一同看上了呢,可苦了咱们累死累活追了这么多天,那公子哥跟个泥鳅一般真不好抓。”
“什么公子哥,娘们唧唧的,不就生了副好皮囊,肯定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大小姐的事情,这才落荒而逃的。
“男人就该像我这般……”说话的是一体格健壮的汉子,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一副不屑的语气。
“嘿……”
一人正想说话。
“嗒嗒嗒……”
房门突然被敲响。
“谁!”
几人面面相觑,连忙抓起手边的刀剑,一副严阵以待的架势。
可奈何门外半天没有动静,一人壮着胆子开出一条门缝,外面漆黑一片,走廊上一个人都没有,心下稍微放宽,直接走出房门左右一看,没人!
楼分两层,呈回字型布局,每个房间离得极近,相隔只有五步的距离,他环顾一圈都没发现有个鬼影。
啪嗒一声,门被关上。
“淦他老母,也不知道哪个蠢货故意捉弄。”那人性子莽壮,走进来便是破口大骂道。“别让我抓到他,要不然非得剐掉他一层皮。”
“嗒嗒嗒……”
门又被敲响。
那人身子一僵,面色迅速涨红,眼前其他几个兄弟脸上似笑非笑地表情,仿佛在说打脸了吧!阴沉着脸,鼻孔喷出热气,手里的大刀猛地攥紧,也不说话直接转身推开房门!
还是没人,空旷死寂的过道里仿佛连根针掉下来都听得见,稍稍眺望依稀能瞧见楼下微弱的烛光,那里是山字营的兵卒在守夜!
莽汉气的脸颊肌肉一绷,牙齿咬得地嘎吱作响,有心在外面怒骂一声,心里却又不敢,生怕下面的兵士哗啦啦冲上来,到时候那场面可不是他一个小人物能够善后的。
“他妈的!”
低声怒骂一声,转身回屋。
只是当他转过身子,却看见几位同伴一副瞪大了瞳孔,神情惊恐害怕的模样,心里有股不妙的预感,没等他有所动作,身子一软,视线归于黑暗。
啪嗒……房门被轻轻关上。屋内有轻微的骨髓声落幕。
下一秒,窗户被打开,关上。
一道人影如壁虎般攀爬在土墙上,眨眼的工夫就爬到另外一间屋子的窗户外。
而这间屋子里住的是严老父子俩!
纤细的竹筒插破薄薄的窗纸,一缕青烟被吹了进来。床上紧挨的父子俩睡的更加的香甜,轻微的鼾声响起。
嗒……门窗被打开一条缝,身影如泥鳅般滑了进来,一身黑衣,脸上带着黑布,只有那细长的凤眼微微挑起,嘴角勾出一丝笑意。
摸了摸下巴,似乎在想该拿床上的两个达官贵人怎么办,没过一会,右手轻轻打在左手上,抽出腰间的一把匕首。
出鞘,刀身泛着暗哑,黑衣人一步一步靠近着床上的两人。
就在这时,一只青黑色的蟒蛇悄然滑到人影身后,蛇吻微张,似乎在发出无声的嘲讽,尾部瞬息之间绷紧,一炸!
一道黑色的闪电,咬向黑衣人的脖颈。
这一咬,却咬了个空,人影如残影般缓缓消失在原地,对面的墙壁上陡然蹲伏着黑衣人的身影,凤眼当中透着的是不可置信。
似乎怎么也没想到一条蟒蛇会出现在这里。
青黑蟒蛇人立起来,冰冷无情的竖瞳盯着他,紫黑色的蛇信在空气中伸缩。
嘭!
黑衣人猛地一跃,身影却在半空中骤然模糊,竟变成了三个人影,直奔窗口!
“嘶——”
蛇信收回,蛇爷朝着其中一道人影扑去,蛇吻下的獠牙闪烁着紫黑色的光芒。
黑布下,嘴唇轻抿,身影骤然模糊,与此同时,一道靠近窗户的分身明显变得更加‘真实’,外面的世界触手可及。
蛇吻再次咬了个空,蛇爷这下子连竖瞳里都仿佛燃起了怒火。
说时迟,那时快。
蛇躯尾部猛地一抖,竟伸长一倍有余,如毒蝎子般嗖的一叮!
“啊——”
好听的痛呼声消逝在房内。
窗户被推开,人影消失不见!
兔起鹘落,别看过程繁复,整个厮杀的过程不过短短三四秒,起的快,结束的更快!
下一秒,房门被猛地推开,小六子紧锁着眉头,神情肃穆地奔了进来,扫视一圈,发现了被推开的窗户。
他没去检查严老父子俩的安危,而是先从腰间取出一个竹哨,正要吹响,却发现床铺上的青黑蟒蛇对着他微微摇头。
轰!
楼下传来一声爆炸声,小六子眉头陡升起一抹戾气,拿起竹哨猛地一吹!
……
时间来到一分钟前。
一间房门悄声无息地打开了,一道模糊的身影从缝隙中掠出。
与此同时,黑暗中一双如鹰般的眸子睁开了,脚尖一点,没有激起一点风声动静,猛地一扑手掌成爪抓向逃脱的人影。
啪!
身影如幻象般抓了个空。
洪大面色一阴,心里不妙的预感升起,正要推开门看个究竟。
嘭!
拐角处的一间屋子轰然爆炸,土石飞溅,木门直接飞出木栏掉落在大堂。
“咻——”
一道尖利的啸声在头顶响起。
下一秒,轰的一声,整间驿站灯火通明,上下两层所有的房门齐齐被踹开,一道又一道带着草莽气息的身影冲了出来。
洪大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推开的房门,那位公子哥已然不在屋内,心里一股怒火如油锅下了一碗水般,炸的他脑门发红!
而让他不安的是——
大堂内,升起一股肃杀的气息。
血的味道开始蔓延起来,让人毛骨悚然的杀意悄然攀附在人的尾骨上,浑身发麻。
事态的变化如多米诺骨牌倾倒般起了连锁反应,一切的一切让人措手不及。
二层的喊杀声顿时而起。
与二层的热闹不同的是,是一层楼的鸦雀无声。
这些草莽和江湖人士都隶属于江家与陈家,只不过他们此时多么希望自己可以在二楼肆无忌惮地喊杀。
他们面前是整装待发的数十名山字营兵卒,满是风霜的脸颊透露着杀意,瞳孔泛起猩红。
“让开!”
老陈站在最前面,右手拿着战刀,左手提着盾牌,神情肃穆,干裂的嘴唇上下碰撞,话语锵锵作响。
小六子的竹哨只吹了一声,代表的意思就是有事,但不是格杀勿论的信号。但不管怎么样,老陈都要带兵上去看一看。
一位满脸横肉的壮汉挡在老陈身前,脸上的冷汗如水般顺着下巴滴落,横肉抖个不停。
说实话他真的很想,一万个想让开,可是……可是身后人太特么多了,完全是人挤人,可是看到眼前这位老兵的瞳孔,他就一阵腿肚子哆嗦,嘴唇抖了半天都没把话出来。
壮汉眼神发愣,尤其是看到楼梯下一具无头尸体,心神更是被吓得魂飞魄散,那是一开始发生混乱的时候,这个倒霉蛋竟然直接冲到人家的军阵当中,直接被一刀枭首。
“娘哟~”
壮汉哭丧着脸,一声哭嚎。
不过短短三秒的时间,老陈的耐心就要走到极限了,哪怕他心里也清楚眼前这些所谓的江湖人士其实并不想跟他们发生冲突,但是……
李羡的安危比这些所有人的性命加起来还要重要!
“杀!”
老陈的瞳孔彻底染上猩红,话语从嘴缝里吐出。
身后,刀枪如林,肃杀!
就在这时,
通往后院的布帘被猛地掀起,一道中气十足且高亢的声音响起!
“走水啦!走水啦!天大的走水啦!”
掌柜的,也就是那小老儿提着水桶,灰头土脸地冲了进来,疯狂的大喊大叫。
待看清大堂内紧张的对峙,各个泛起猩红的瞳孔都在注视着他时,“走水啦!”,声音已经变得如蚊蝇般细小。
老陈微微一撇,瞳孔微微一缩,掀开的布帘,漫天的火光在眼中闪烁不定。
……
就在一切闹得极为欢腾的时候。
马厩,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捂着胸口,步履阑珊地靠近。
她的目标就是——那一匹神骏的黑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