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佘涂的法身虚影拦在面前的时候,三位登楼修行者并不觉得气愤,也不感到意外。
当他们做出来到白马村的决定时,就已经想到坐镇此地的祝文山会有应对之策。
但是曹何站在他们面前时,三人心头俱是一沉。那位不知道出身何处的虎头大汉更是尤为愤怒,猛地拉开衣衫,露出大块胸口皮肤。
就在此人的胸口上,纹着一只栩栩如生的下山虎,此时正散发着猩红色的光芒,随着这位剑修的胸膛起伏,不断闪动。
穿着绣有仙鹤两只的老道厉声道:“曹何,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站在最前方的虎头大汉冷笑一声,“和这个不长眼的家伙说这么多作甚?!”
没等老道与和尚再有开口的机会,大汉胸口处的猛虎竟然从汉子的胸口处一跃而出,化为一道金黄色的流光,转眼已经到了曹何的面前。
站在原地的曹何岿然不动,电光石火间微微扭头,与金黄色的流光擦耳而过。
只是这一次的碰撞还是引发了如同炸雷般的声响,曹何的耳垂裂开一道细微的伤口,流出殷红的鲜血来。
金黄色的流光转眼飞回到虎头大汉的身旁,在大汉身后来回绕圈。
一击未能得手的虎头大汉神色冷漠,沉声道:“你把‘天铁本命’修炼到了第八重。”
曹何一抹耳垂,看了看手上的血迹,点头道:“一月之前刚刚踏足第八重。我之所以阻拦在各位面前,并非想要阻拦各位拿回本就属于各自宗派的信物,而是请求各位再晚些出手。”
虎头汉子再度冷笑,极不客气道:“是你曹何这些年在这种穷乡僻壤过蠢了,还是在我们面前故意装疯卖傻?你别以为我们不知道村子里在发生什么事情。”
曹何拱手道:“先前顾以方手中的儒家信物就已经被人夺去,所以千秋大阵再怎样也熬不到明天。但三位若是强行想要进入大阵当中,我曹何一人自然是拦不住。但各位真的做出过河拆桥的事情,想必那位当年就已经发过一次疯的祝文山再疯起来,说不定真的找几人来陪葬。”
身材壮硕的汉子皱起眉头,冷声道:“你这是在威胁我们?!”
曹何沉声道:“不敢,在下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而已。”
站在虎头大汉身后的老道绷着一张脸,“就算我们此时收手,你觉得那两位就愿意放过我们?等到他们功成,加上你就是三位登楼修士,到时候胜负如何,就难以言说了。”
平时落在村民眼中就只有“闷葫芦”和“酒鬼”印象的曹何,此时说话极有条理,好似那些读书破万卷的儒士般侃侃而谈,“此时大阵当中尚有一只老鼠,就算那位真的功成,也是先找那只‘老鼠’的麻烦。若三位愿意现在‘作壁上观’,我愿意连同身后这位前辈,加上村中的那位谪仙,共同做保,就此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余怒未消的汉子讥讽道:“堂堂登楼修士何时也心甘情愿变成他人的口舌了。”
不等汉子再开口呛声,从头到尾也未说过几句话的中年僧人忽然开口道:“若是能够少几分杀孽,曹施主的提议也未尝不可。不过,有些事情口说无凭,我们三人也不能单凭曹施主几句话,就真的再此等几个时辰。”
此时云层下忽然传来一个不耐烦的声音,“一群最不守信用的家伙,还敢先谈‘信用’二字。不过此次你们要是真的拿出诚意来,在村子外乖乖等着,那我们当人也愿意退一步,按曹何说的那样办。”
认出是祝文山声音的三人对视一眼,片刻之后,由中年和尚点头道:“既然祝施主愿意退让,我们也不是那种不通情达理之人。那我们就此说定,我三人离开白马村,再给你们两个时辰。两个时辰之后,无论事情发展如何,我们三人必然会进村找到当年留下的信物。”
祝文山同这些“山上”修士实在是话不投机半句多,这一次连口的懒得开,仅仅是传音给曹何,再由后者把这件事真正敲定。
就在天上的事情刚刚告一段落的时候,先前坐在学堂瓦房当中的四人也已开始各行其事。
真名叫苏白檀的俏丽女子被楚泽拜托留下来照顾顾以方,而他则带着魏无咎同赵柳阳一起往大风坪的方向而去。
大雪此刻已经停歇,但村里的大街小巷连同房屋院子当中,无一不是一片雪白。
同样也是三人的楚泽走到泰山街尽头,原本那块写着“春深”二字的石碑早已破碎,化为齑粉。
楚泽三人站在山脚下,抬头向上望去,恰好有一阵风自上而下吹来,将山上的白雪扑簌簌吹落,又在楚泽他们头顶上造了一场雪景。
顾不得对那块老物件石碑的消失感慨,楚泽对着站在身前的赵柳阳缓缓开口道:“白马山我清楚,是村后诸峰中的边界,也是百十来座山峰当中最高最平的那一座。从这条春深街能够走到青萝山顶,站在那一处向西北望,只要不是阴天下雨就能隐约看到白马山。依照我们的脚力,真正翻山越岭爬过去,至少需要半天时间。”
赵柳阳皱起眉头,思索片刻后轻声道:“这样就难办了,你们两人又是那位指名道姓要带过去的。要真是靠两只脚爬过去,肯定会误事。就算我用腾云驾雾的手段,一次最多也只能带一人上山。”
此时,恰好落在后面的楚泽拉住身前的赵柳阳,示意他靠近说话。
等两人走到魏无咎身后五步外,楚泽这才对着赵柳阳悄声道,“既然如此,你先带魏无咎上山,我在此处等你便是。”
赵柳阳皱了皱眉头,发现楚泽不是在说笑,开口问道:“你确定要一个人留在这里?你是不是还有事瞒着我们?”
楚泽微微一笑,“你们放心去便是,等你回来,我一定还是完完整整站在此处。就算真有什么问题,我一人也应付的过来。”
赵柳阳表情有些为难,“当真?”
楚泽郑重点头道:“当真。”
见楚泽如此坚决,赵柳阳也不好多做劝阻。
不知为何,从见到楚泽开始,赵柳阳就觉得无论什么状况、什么事情,只要有眼前的少年在,就能够让人感到放心。
现在依然如此。
再度用眼神和楚泽确认后,赵柳阳重新走回魏无咎身旁,以单手结印,猛地一把抓住身旁魏无咎的手臂。还没等身旁少年反应过来,两人就在漫天风雪中冲天而起。
“姓赵的神棍,你疯了……”
站在原地的楚泽只是隐约听到魏无咎的骂声还回响的半空。
少年转过身,望着被积雪覆盖的空无一人的街道,气定神闲,好像在等待一位老友的到来。
等到头顶的“大雪”落尽,少年白头的时候,的位于泰山街两旁,紧紧闭起朱红色宅门的大宅大院果然重新打开了自己的大门。
剑贾,武徐,儒陈,道高。
贾徐陈高,就是几乎祖祖辈辈住在村子北边两条街的四个豪门大户。
当然,这四个姓氏代表的不只是四个有钱的地主家而已。
除去在中原发展的不够迅速,根基还算不上稳固的释门之外,这四个家族其实也代表着村子中对于修行大道的四个分支。
所以贾家会让余星河进门,而老村正陈穆会每逢村子里出大事时,去学堂坐一坐。
一定程度上,这四个大户也代表了白马村的修行根基。
只不过,无论是什么事物,若根基已经腐烂,便是神仙下凡,也难以妙手回春。
楚泽双手环于胸前,冷眼看着从四扇大门当中走出的人影。
斩草要除根,砍断一棵参天大树更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