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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反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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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围观的人分开了一条路,望着全副戎甲的刘琦手按腰间宝剑,仰然走上刑台来,扶起了宗颖。

    万俟卨心下暗喜,脸上却自眉头微锁,冷道:“天子官家亲旨令刘帅在前方整顿军阵,眼下天子官家亲自领军与女真人鏖战正酣,前线战局千钧一发,刘帅何以竟有暇抽身回到临安来?!若非亲眼得见,下官实难以相信宗年兄在军中竟有如此大的影响力!”

    他心知宗颖在军方身份颇为特殊,其父宗泽,更与当朝几员虎将,都有过深刻的交情,而现在知临安留守的大宋第一名将岳飞,昔日年轻时曾触犯军法,更是被宗泽老将军亲手自刑场上救回,并亲授兵书战法,对其可谓有重生之德,再造之恩。

    秦桧让自己来当这个监斩官,明显就是想将自己推到台前,只要自己这一刀下去,与整个大宋军方结下的深仇,便是倾三江四海之水,也自洗之不清了。

    他虽然自知眼下除依附秦桧之外,再无自存之路,但却也实在不愿在此刻将武将对于文臣的仇恨,完全集中爆发到自己身上。

    他生性睚眦必报,昔日因小怨与岳飞结仇,数十年来,一直心存怨恨,然而眼下生死交关之际,不知为何,心下却是完全明白,如若到了势不得已的时候,有可能高抬贵手放过自己一马的,绝对会是岳飞,而不可能是秦桧。

    对于秦桧而言,自己不过是一颗尚可利用的棋子而已,一旦到了应该舍弃的时候,这位秦相绝对不会有一丝犹豫,甚至还会在背后推自己一把。

    他了解岳飞,因为他是岳飞的敌人!他更了解秦桧,因为他与秦桧原本便是同一类人。

    是以他方才一直故意拖延时间,因为他知道,岳飞必定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宗颖如此不明不白地被一刀断头,必定会直闯法场,前来救他。

    万俟卨眼神微瞟,果然看见那名秦府派来的差役,已然悄悄地挪到了刑场旁边,便欲自人群中闪出去,不由得轻轻舒了一口气。

    他深知秦桧的为人城府,既然要杀宗颖,自然也早已料定了这些变数,决不会就这么容易让他就此被带走。

    眼下这个秦府派来的差役,明显是来监督自己,兼且探视刑场的局面,现在刘琦这个变数出现,只待他透出消息,秦桧自然会有相应的因应方法。

    现在自己所要做的,不过就是继续拖延眼下的局势。

    只要在秦桧派来的人到达刑场前的一刻,自己尚能维持住眼前的局面,剩下的一切,便与他无干了。

    他不想当这只里外不是人的出头鸟,但却绝不介意看文臣与军方的生死斗,而且更要在其中好好地推波助澜一把。

    对于眼下的自己而言,局面越乱,才有可能逃脱被当成替罪羊的命运,甚至捞到足够的好处。

    是以他对刘琦说话,自是毫不留情,暗藏机关,颇为阴险。

    毕竟刘琦奉旨练军,在这等前方军情紧急之际,擅离职守,若要追究起来,确也是于理有亏。

    而其语中之意,更自点出了形势是何等地千钧一发,而刘琦竟在此危急的时刻,尤自为了宗颖亲自回京,虽然牵强,却也在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说是为宗颖那勾连外藩,意图不轨的罪名提供了旁证。

    刘琦哑然失笑,冷道:“万兄明明为天子官家亲旨投入诏狱,诏令有司推鞫其罪,本是众人皆知钦命要犯,眼下又何以有胆沐猴而冠,身着袍服自称‘本官’?!若非亲眼得见,本帅也实难相信万兄的脸皮能够厚到如此地步!”

    底下一阵哄堂大笑。

    刘琦虽则是统兵猛将,但却出身世家,更曾久任京官,机锋犀利,眼下顺着万俟卨的话针锋相对,竟是尖刻无比。

    万俟卨脸上却自神色不动,只当听不见,长叹道:“刘帅看来对下官有所误会,宗年兄之案乃是经有司诸部多番推鞫磨勘,由刑部发文批转斩决,桩桩件件,白纸黑字,一清二楚。国法如山,刘帅久历官场,相信也能体会其中苦衷,若是欲知这些罪状来由详情,下官可以细细向刘帅分说清楚!”

    他生平最好面子,若在先前有人如此说他,无疑是犯下大忌,但以他的城府,却自是分得清轻重,此时他心中所念兹在兹的,原本便是如何拖延时间,若是能挑起刘琦与之口角,实在是正中下怀。

    刘琦却是嘴角隐约露出一丝笑意,目光如冷电,直扫得万俟卨心头生寒:“这倒不必麻烦了,倒是本帅有些事情,要向你分说清楚!”

    万俟卨眼神微眯,正欲说话,却旋即张大了嘴,被眼前的变化惊得目瞪口呆。

    只见刘琦左手举处,无数军士便如潮水般自四面八方涌进刑场,在无声无息间已然隐隐占据了所有重要的位置,将一干差役人等全部控制在了手中,却又丝毫不曾影响到围观的人群。

    万俟卨眼神瞄处,正看见那名相府派来的差役,也早被几名军士制住了,堵在了台边一角。

    刘琦治军,令行禁止,手下军士都是身经百战的骁勇儿郎,在这太平惯了的临安城中控制局面,自是得心应手,这许多军士几如凭空生出一般,这围观人众虽多,四方亦有差役把守,但竟无一人警觉这些军士究竟是何时到来的。

    万俟卨目光微寒,缓缓说道:“临安是行在重地,天子百官,尽在此城之中,刘帅如今竟尔在临安城中妄兴刀兵,难道不知道这是……”

    刘琦哈哈一笑,打断了万俟卨的话,却是根本不向万俟卨看上一眼,径自向围在四周的差役与那些人群说道:“奉权知临安留守岳飞令,临安行在各诸部有司,近来行事问案,诸多过漏,想因人手不足,致有疏失,特调令驻京禁军神勇营、虎贲营,进驻临安诸部有司,听候各部主官差遣帮忙,裨收襄助协理之效。”

    良久,万俟卨才从刘琦这番话的震憾中回过了神来,举起手指着刘琦,哆嗦着声音喝道:“你……你们这是造反,你……”

    不待刘琦示意,两旁早有两名军士上前将万俟卨分左右挟住,刘琦冷峻的脸上微露出一丝笑:“临安各部有司疏失错漏得实在是厉害,竟连你这个钦命要犯都逃了出来,还终日衣冠楚楚招摇过市,若是没有禁军兄弟帮忙,又哪能这么快便拿住你这个要犯?!”

    周围围观的民众这才从那一连串的变故中回过了神来,接连爆出一阵阵震天的叫好声。

    周围差役都自噤若寒蝉,他们平日欺梁霸市,终日来临安街头打混,早已习惯了逢高就拜,逢低就踩,此时面对这群杀气腾腾,身上尤自带着一股血腥味的真正军人,都自低眉顺目,连大气都不敢多出一口。

    宗颖却是眉头微锁,轻轻拉住刘琦,低声说道:“刘帅,这……”

    他原本实未曾想到秦桧与万俟卨竟真的敢如此仓促地便想将自己当堂处死,此时形势一波三折,又眼见刘琦为了救自己竟尔弄出如许大的局面,侥是他心志坚韧,也不由得心下微感忐忑。

    他进士出身,又久居临安,对于朝中局势多有知晓,自不会只考虑快意恩仇,却是知道刘琦之举虽然痛快,但在这临安重地,以军方接管各部有司政务,实是僭越之至。

    任谁都知道,所谓襄助协理各部政务,不过是一句托辞,这些军人一旦进驻各部有司,主客之势便自易主,却是等若临安城内的政务,顷刻间便自落入军方之手。

    宗颖望着那几员军士,挟着万俟卨渐渐远去,心下知道此时军方各部,必然已经进驻各部有司,将临安城的一切,都控制在了自己的手里。

    岳飞与刘琦,都是算无遗策的绝代名将,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自稳准狠辣,决不给对方留下半分还手的机会。

    只是这样一来,纵然岳飞再未有反意,却也确实与造反相去不远了。无论如何,终究是万分惹人猜忌的事情。

    刘琦看着那些围观的人群,在军士疏导下渐渐散去,那些差役也都乖乖地随着指令,跟随着那些军士一起回转各部,这才转过头来,淡淡说道:“行军打仗,每当退无可退的时候,只好扑上去与敌人决一生死!”

    他抬头,长长吁了一口气:“无论前线战场,还是在临安城中,我们都决不会把自己手下弟兄的性命为代价,来做任何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