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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匡胤立马谷口,直到望着最后一员跟在他身后的军士,也在原本便已守候在这里的将士接应下,引领到安全的立寨扎营之所休整歇息,这才甩鞍下马,缓步向山上走去。
“大帅……”山头上王贵、刘子方、柳之顺诸将,这才纷纷立起身来,惊喜欢呼着,向赵匡胤迎了过来。
这里便是他们自一开始便自选定的最终埋伏地点,是以刘子方与张宪内外夹击,大破围困顺昌的女真军队之后,又复疾弛取下早已形若空城的舒州城,交给随后赶来的张宪所部接管,随后便自全速赶往这个此处支援,却是来得比由于要牵引金兀术带领的女真军士,故意兜转了几个圈子的赵匡胤,要来得更早了一些。
而王贵及其余诸将所部,虽然也自牵引完颜雍、韩常所带领的女真军队,却是一路潜行,不若赵匡胤般尚自故意与女真军沿路狙击接战,且打且退,是以也自都比赵匡胤要先早到了一些。
其余自舒州城内早先退走,已然先行抵达此处的岳家军军士,更是早已按着原先定下的计划,在此地做好了种种布置。
时势至此,网已张,箭已备,所欠缺的便只是等待猎物入套。
只是赵匡胤一日未曾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们却也还都是一颗心悬在半空中,难以安怀。
毕竟天子官家一袭身,系大宋安危,若是在追袭途中出了什么岔子,纵是真能在此处将女真数十万骑军一举全歼,亦是得不偿失。
是以直至赵匡胤的身影出现在谷口的那一刻,他们才真正放下了心来,只是他们均是久历军阵的统军大将,在这等形势下仍自严守着各处,指挥部署接应工作,直到此刻,才自迎了上来。
赵匡胤负手,凝目扫过埋伏各处的军阵,嘴角也不由得露出一丝笑来。
山下地势,谷中藏谷,便尤如是一个天然的迷阵。加上连日来先行来到此处驻扎的岳家军多所布置,只怕纵是有当地熟门熟路的人带领,陷入谷中,一时也自出不去。
只是金兀术此次几乎倾其全军之力追来,数十万人马,规模浩大,地势开阔之处,难以布防伏陷,而像眼前这般地势狭隘之处,虽是容易扼守要地,设下埋伏,但数十万人马分排而入,首尾只怕要长达十数里之长,若是发动埋伏时间过早,则押后的大将难以入伏,在这等人数悬殊的情况之下,若其指挥得当,处乱不惊,则吃亏的极有可能是设伏的一方;而如果发动埋伏的时间过慢,却又令得精锐的前锋已然逸出了包围圈,再行回过头来内外夹击,更是难以收拾。
是以他们此次分军数路,引女真军分路追来,本意便是想错开一点时间,而赵匡胤亲率的一路,更是故意沿路抵抗,却是早已有心要将金兀术拖在最后。
虽然岳家军几路分开的军阵之间相差时间尚不足半日,但沙场对决,形势瞬息万变,就是这半日时光,已足以让局势大不一样。
毕竟金兀术久历军阵,身经百战,纵是骤然遇伏,难免一时心惊,却也绝不至于方寸大乱。
宋军虽据地势之利,但终究与女真骑军兵力悬殊,若不能趁乱掩杀,待得女真骑军稳住了阵脚,反自冲杀了过来,却是不免局面堪虞。
而完颜雍虽然沙场冲杀之际亦是勇不可当,但终究皇室血脉,自小锦衣玉食,在女真军中的威望,与金兀术更是不可同日而语,骤遇变故之时,他自己就必先心浮气燥不说,纵是其能临事冷静,只怕亦必难以收束得住那些慌乱的女真骑军。
乱局一成,任金兀术有再大的本事,却也自是回天无力了。
王贵一马当前来到赵匡胤身前,望着赵匡胤的神色,却是觉得明白他心中所想,大笑道:“皇帝大帅放心,这次我们是张下了天罗地网,一定要让那些女真狗贼来得去不得,把他们杀一个片甲不留!”
赵匡胤哑然失笑,回头望着赶上来的诸将,虽然未曾开口,却也都是一脸热血激荡的模样。
确实,这些年来,女真人屡屡犯境叩边,夺我疆土,杀我子民,眼前这些统兵大将身上,或多或少,都跟那些女真人有着一些不死不休的怨结。
眼下的局面,实是自宋室南渡以来未曾有过的大好时机,也难怪他们都自想毕其功于一役,将这些女真最精锐的部队尽数留在这里。
只可惜……
赵匡胤双手一张,手中那张入谷之后方自接到的“急脚鬼”自临安行在传来的急信,早已化为飞灰,片片飞散。
他的目光自山谷之中,投向那遥不可测的天边。
真正最凶险的战场,却不只是在这一处。
…………
秦桧目光微寒,望着大宋皇后仰视阔步,迈进殿来,心下也不由得微微轻叹了口气。
这位大宋皇后虽是女流之辈,然则秦桧却是不敢对她有丝毫的轻视。
没有人比他更明白,昔日苗、刘之变中,这位大宋皇后究竟起着一个什么样的作用。
若论眼下临安城内对于大宋朝堂最具影响力的人物,只怕还是要以这位大宋皇后为首,孟太后位份虽尊,却也仍要瞠乎其后。
大宋宫廷内外,实有不少他的心腹,是以此次他进宫来,却也是做好了不少布置,勿求让这一消息不至于传入这位大宋皇后的耳目之中。
毕竟这位大宋皇后虽则能力远在那位原本庸怯无能的天子官家之上,却是一直严守分际,对于国事之参预也不外偶尔对天子皇帝当面进言劝谏,却是未曾起过在宫外布下势力眼线的心思。
更何况,岳飞与军方这一极端反应,本是自己一步步精心策划逼出来的,突然将宗颖押赴刑场,亦是事到临头方自秘密通知万俟卨,之前并未曾漏出一丝半点消息,刻意要使得岳飞等人不能从容布局,务必要逼使他们再难有时间腾开手脚,只能孤注一掷,是以其自接到刘琦率人赶赴刑场的消息之后,他便离了相府,兼程赶到宫中来。
他与岳飞相争日久,对于岳飞的性格了如指掌,心知其爱民手下弟兄性命更甚于己,在斯情斯景之下,岳飞是无论如何,亦必会做最后之搏,而以其性子,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是雷霆万均,务求无一疏漏。
正是早已料准了其间的变化,他才能在刘琦兵围刑场、岳飞下令接管全城的空档之是地,离府入宫,这一则是为了防止岳飞等兵行险着,发兵将相府也自一并控制在手中;另一方面却也是为了抢在时间前头,在这位大宋皇后察觉之前,便自先行说动孟太后,下旨收政垂帘,到时木已成舟,纵是这位大宋皇后发觉不对,却也是难了。
实在未曾想到的是,这位皇后竟尔来得如此及时。
推算时间,将消息转递给这位大宋皇后的人,只怕来得比自己也不稍晚。
在这临安城中,却又有何方神圣,能抢在自己的前头?!
莫不是那位性情大变的天子官家离京之前,却是伏下了一着暗棋?!
孟太后却是连忙站起了身来,抢前几步,扶住了正欲行下礼的皇后,长长松了一口气,连声说道:“皇后来了就好了,皇后来了就好了!秦相说眼下外廷风云突变,千均一发,吓得老身一颗心七上八下,眼下看得皇后前来,老身这一口气才总算回了过来!皇后来了就好了!”
她自被接到临安之后,便自长养深宫,深自谦抑,对于外界之朝局,一向不多所过问,尤其是天子官家离宫之后,更是未尝多过问外廷之事,此时秦桧以丞相之尊,亲身前来,对于当下局势之凶险言之凿凿,颇有大厦将倾之势,一时乱了方寸,紧急间却是未曾想到还有一个皇后可以商量,秦桧又自逼得紧急,却是就此答应了秦桧之请。
但其终究是心思缜密之人,眼见皇后亲身前来,更自在殿外已然出声喝止,却是已然心知此事必有内情,却是借机下台,做出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已然先行摆出一切由皇后做主说话的姿态来。
秦桧上前,正欲说话,却是听得皇后已然先行开口道:“母后且放宽心,儿臣自有把握,可保得大宋江山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