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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
“在这里了……”
“妈的,谁比我们还快?”
“杀……杀……”
金兀术所率领的那一只女真骑军一路疾行,却是猛然听得不远处那隐隐的金铁交鸣之声传来,极目望去,依稀已可看到影影绰绰的人影来去,竟似有人已然赶在了他们前头,跟那些败逃的宋军交战了起来。
他们都自认为自己所追赶的那一路宋人残军才是宋室皇帝所在的正主,眼见胜利就在眼前,不知哪一路的人马居然在这种关头横闯出来,还绕到了他们的前头去,他们是以沿路追袭,马不停蹄,又怎么会甘心在这种节骨眼上把这偌大的功劳拱手让人,是以无不更自加催了胯下战马,竟自往那交战之处撞了过去。
舒州城下鏖战数月,辛苦破城,再加上连日来的沿路追击,数番接战,宋人已成强弩之末,只是在做最后无谓挣扎的观念,早已在他们每个人的心上印下了深深的烙印,而那种数月来连续作战的疲累,尤其是这几日来为追击残军而不眠不休,甚至还要不时警惕着宋人残军拼死反扑的崩紧了神经,更是让他们早已然麻木了作为一个身经百战的军人,而原本应当具有的警觉。
他们现在只想好好地把这些宋人都杀光,尽快地结束这一场已然太过冗长的追逐与血战,然后才能够好好地安安心心地睡上一个大觉。
哪怕是紧随其后的金兀术,在面对这原本应当让其戒慎恐惧的适合大军伏击的场地,却也不过是心头一动,便也自拍马疾奔了过去。
以他对宋国皇帝的了解,以他对宋金两国此战军力的研判,当下的形势无论怎么看,宋人都已然被逼上了绝路。
尤其此战一直在其亲自指挥之下,是以他一直觉得,对于双方局势的掌握,再没人比他更清楚。
金兀术虽然久历沙场、老谋深算,但无论如何,却也终究是血肉之躯。
连日来的追击血战,纵然是金兀术,却也是把那一份耐性与警觉磨平了不少,眼见着大局将定,不由得也便一时情急了起来。
“杀!”
冲前的女真骑军舞动着手上的长刀大斧,辫发飞扬,鲜红的舌头舔拭着嘴唇,便如同已然尝到了宋人的鲜血,直直向那交战的人群之中撞了过去。
一百丈……
五十丈……
“宋狗在这,快来……”
“捉到南国皇帝了……”
“不对!”
“怎么是……”
“援兵……是援兵……”
“不对,不要过来……”
一派熙攘叫喊声,忽然之间就响成一片。
而最令那些女真骑军一时之间无所适从的是,这些叫嚷声语气更异,甚至互相矛盾,可是却又偏偏都是用最纯正的女真语喝出来的,听起来也不知道哪个是真的。
那些冲到最前面的女真骑军,也自勒马回转,大声地不知在叫唤些什么,却是令得后面的骑军不知当进当退。
入口处的狭隘拉长了队列,堕后押阵的金兀术尚不知前面发生了什么,却是蓦然间勒缰立马,定住了身形。
他终究是久经沙场的一员老兵,纵然在早已被疲累与兴奋双重冲击下丧失了部分警觉的现在,但那份在百战辗转之中磨炼出来的对于危险的近乎直觉的敏感,却是无论如何也不会丢却的。
他猛转头,却是骇然发现来时那条小径不知如何看上去却似是有些不一样了,正自举起手,便欲向身旁传令兵施令说话的时候,四面八方蓦然响起的震天喊杀声,却就在这个时候淹没了一切。
“杀!”
“杀!”
无穷无尽的宋国军士,便尤如自那大地上突然之间长了出来一般,如同出押猛虎一般,向女真人的部队冲杀了过去。
那本似藏不住任何东西的浅草丛中却是蓦地生出无数的落马坑、绊马索,乱箭劲矢,如飞蝗乱雨般四散而下,一时间竟如同四面八方,都自响起女真人的哀叫声。宋军往来冲突,将女真骑军冲隔得分散各处,却是如同每一个人都在各自作战一般。
金兀术身旁的亲卫传令官终是百里挑一的战将,此时随着金兀术的号令呼喝发令,却是旗鼓未乱,虽则被骤然冲出的宋军将前列阵脚冲荡尽乱,但旗号令鼓所能及之处,那些女真骑军却是随着旗鼓号令,收阵回防,虽则女真骑军以进攻为主,防御为次,手上武器均是利守不利攻,兼之沿路不断有女真人因宋军袭击纷纷堕马,却也仍在极短的时间内依山壁勉强立住了阵脚,以长枪箭矢,暂且逼开了四面不断进攻而来的宋国军士,更有部队先行以钩索不断探明破除地面上的陷井障碍,一时间竟是层次景然,壁垒分明。
赵匡胤立在山头,却是将眼下形势看得一清二楚,身旁的王贵也不由得赞叹一声:“女真蛮夷,倒也不尽是无能之辈。”
刘子方亦自皱眉道:“金兀术自不是等闲之辈,也是时候了,再冲杀下去,可不要让他摸清了我们这方的虚实。”
赵匡胤哑然失笑:“也是,开场锣敲得够响了,接着应该轮到那个丑角了。”
“哈哈哈……”诸将仰天大笑声中,山头上纷纷举起旗令来。
…………
金兀术居中策应指挥,眼见手下这些身经百战的军士在旗鼓号令下却在宋军包围中浸浸结成了防御阵形,却忽然间四面宋军如潮水般退去,正自怔忡间,忽然西边角上宋军退却之处,却是一支骑军随即斜刺冲出,大呼小号直向自己结成的军阵冲来。
站在军阵最外围的女真骑士手持劲弩,正欲张弩发箭,前面那些正自冲撞来的骑军却是女真语叽哩咕噜地叫唤了起来。
细辨出,却正是由完颜雍与韩常所率的分路追袭宋军的另一支女真骑军,却原来他们已然先行入伏,方自被宋军冲杀之际早已心胆俱丧,乱不成阵,此时宋军忽尔无故退去,却又看见自己这方的另一支骑军就在不远处,军容严整,阵势宛然,一时间直若绝处逢生,一个个大呼小叫地径自催马向这边直冲而来。
他们此时被困未久,人数尤多,但却是被吓破了胆,溃不成军,便如一群没头苍蝇般黑压压地直罩了过来,沿路上不断有人被那些草丛中的陷井障碍所拌倒,却又自累得后面又自倒撞一片,有些人自马上跌下后,仍自挣扎着向金兀术方向挣爬而来,又复被后面的人马踏成肉泥,惨烈难言,形势更是混乱不堪。
“放箭!”
金兀术一咬牙,牙缝里咬出了这两个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