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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过了前面,就是大宋的国土了”,朱丹臣抢前几步,与段誉并辔而行,说道:“眼下天色已晚,我们今夜是不是先在此处歇息一晚,明天再行赶路!”
“不了”,段誉抬头,看了看天色,转头说道:“今晚无星有月,正好赶路!”
“陛下……”朱丹臣叫了一声,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却还是欲言又止,没有说出口来。
“朱叔叔,现在只你我二人,实在无需拘泥这些所谓的君臣名份”,段誉也放缓了马速,笑着说道:“要是你心里有什么话,不妨说个清楚明白,却不需憋在肚子里!”
“臣不敢”,朱丹臣还是在马上躬了躬身,这才接着说道:“只是臣下愚顿,还是觉得陛下万金之体,还是稍待些时日,等等大宋那边时局明朗,再有消息传来,再行赶去,方为万全之策!”
“朱叔叔不是已经看过那封书函了?”段誉回过头来,微微皱眉,旋即恍然,一笑说道:“莫不是朱叔叔还觉得那封书函之中所言之事,过于匪夷所思,实在并不可信?!”
“正是”,朱丹臣正容回答道:“那书函中言及大宋的天子官家是有人假冒,已经让人难以置信,竟又杂以移魂夺舍,托体重生之类荒诞不经之言论,怪力乱神,子所不语,这种事情说将出来,恐怕连乡村俚俗之辈都不会太过当真,以陛下之身份,若是仅仅因为这等言辞而不惜亲身入宋,以身犯险,臣窃以为实在是不值!”
朱丹臣这番话,憋在心里头也已经有好些天了,事实上自那天段誉下令,与他二人星夜启程,秘密赶往大宋开始,他就一直想找个机会,劝住这位日新帝。
尽管那天在刚看到那封书函的时候,朱丹臣也确确实实地吓了一跳,但却从一开始,他就没想过会去选择相信那封书函里所说的那件事情。
大理虽然僻处天南,闭关自守,但这么多年来,也自深受中原王朝礼义教化的薰习影响,开科取士,早已与中原王朝一般无二,朱丹臣出身儒士,饱读圣贤之书,对于书函里所描绘的那种类近于神魔传说之流的颠倒妄诞之语,还真是一开始就抱着种鄙夷不屑的态度。
如若不是因为在书函末尾具名的,是手绾大宋朝局垂十余载,至今仍然位居大宋首相的秦桧秦相公,而大理国中也自有相关人员查实了这封书函确实是由秦桧的宰相府邸之中发出来的,恐怕绝没有人会把这样一封不知所云的书函当成一回事。
“其实我也不知道这件事情到底能有几成是真,几成是假”,段誉在跟朱丹臣两个人相处的时候,也从不以国君的口吻说话,只是淡淡说道:“但是朱叔叔有没有想过,如若这件事情当真如朱叔叔所言那般荒诞不经毫无道理的话,以善阐侯的城府,又怎么会在收到这封书函之后,立即选择放下一切,连夜赶路入宋?!”
“这个臣下也不清楚”,段誉的这个问题虽然有些突然,但朱丹臣却是早有答案,他答道:“不过臣认为,恰正是因为善阐侯反应实在有点迅捷得太过奇怪,陛下更不宜在此时局未明之际,亲身涉险!”
“哦?”段誉微微一笑,饶有兴致地问道:“朱叔叔这话又是怎么说?!”
“诚如陛下所言,善阐侯生平行事,绝不似蛮撞之徒,那封书函之中所言的事情,虽然离奇怪诞,但却委实是事关重大,不管是真是假,恐怕宋国的朝堂之上,难免也要掀起一场波澜!”朱丹臣皱着眉,缓缓地分析道。
“朱叔叔难道不觉得,这正是我们二人要日夜兼程,加紧赶往大宋的原因么?!”段誉望着朱丹臣,微微讶道:“如若我不出现阻止善阐侯,岂不是要任由善阐侯将整个大理,拖入到这一场漩涡之中?!”
“我大理自立国以来,一向闭关自守,自给自足,宋国的朝局再多动荡,又与我等何干?!”朱丹臣勒马,定住了身形,看向段誉,有些急切地叫道:“陛下,我等的根基本就不在大宋,而就在脚下啊!”
南诏诸部自唐代立国以来,一直据守西南边陲之地,虽说从来都对中原王朝奉表称臣,但无论内政外交,却都是自成体系,独立于中原王朝之外。段氏先祖自五代之际得国之后,更是一直以来都奉行着闭关自守,自给自足之国策。
大理虽西南小邦,但边蛮男儿,一向以悍勇见称,再加上西南之地,天时物候与中原、西北,尽皆大异其趣,对于不熟悉的人而言,西南荒蛮之地可谓是瘴厉处处,进取或有所不足,但以之自保,却是足足有余。
尤其是五代以来,宋室虽据有中原,自命正统,但却一直以来,都不得不面对着天下从未曾真正尽复汉唐之旧观的现实,昔时之辽,今日之金,还有据有西北之地近百年的西夏党项一族,相互合纵连横,攻伐无数,自然也没有人有那个兴趣与那个实力,来对付大理这个一向以来惟务闭关自守的西南王国。
是以在朱丹臣看来,这一次在面对那一场宋金之战后送来的战报的时候,无论是善阐候还是眼前的这位日新帝,所做出来的反应都有点儿激烈得让他简直觉得有点儿匪夷所思。
宋金这一战,强弱易势,势必牵连天下大局,这一点朱丹臣当然也能看得清楚明白,但无论天下局面如何动荡,宋、金、西夏各自鼎立,相互牵制的局面,总也不是短时间内所能够改变的,是以无论宋金之间攻伐何等惨烈,对于闭关自守的大理来讲,实在也构不成多大的影响。
以大理现今的国力,原本就是守成有余,进取不足,更何况大理经百余年升平局面,又承宋室贸易繁盛之流波所及,现今可谓物富民丰,资产丰饶,治下一众百姓,也早就已经喜好安居而厌恶征战,如果遇到有外敌入侵之际,他们自然会拼死向前,抵御外侮,但若是要他们因当权者的野心而向外扩张,恐怕也还真没有多少人会甘心驱驰效死。
是以如朱丹臣这般守成持重的臣子,一向以为,无论一众大国之间如何合纵连横,大理所应做的事情仍旧不外冷眼旁观,尽量不让自身卷入其中也就是了,这一次宋金之战对于天下大局影响虽大,但却怎么样也不至于严重到要迫使大理不得不因应这一战而改变自身已经延续百余年的闭关自守的国策的地步。
之所以朱丹臣会忍到今天才说出这些话来,只不过是因为当时那一连串事情,发生在那短短的时间里面,委实都太过震憾,也太过突然了。
一向处事谨慎的善阐侯盎然会因为这样荒谬的理由而悄然入宋,一向有些软弱无能的日新帝忽然之间露出了雷霆万钧的一面,这都实在很有点儿让朱丹臣一时之间觉得无所适从。
尤其是在此之前,朱丹臣自认一直对于段氏皇族忠心耿耿的心腹一流人物,然而在段誉这一次突然发动之前,他却是连一点儿蛛丝马迹也未曾看出来,这也让朱丹臣不得不对于自己原先所认识的一切都转变得有点儿不敢相信了起来,是以这几天来,他虽然想不明白,但都还是按照着段誉的命令行事,因为他实在是觉得,自己已经再看不明白眼前这位从小看着长大的日新帝,再看不明白这位日新帝的心里头到底是在打着些什么主意。
善阐侯高氏一门,在大理国内专擅威权,已非一日,其势盘根错节,深入于大理国中各部,这位日新帝却是在不声不响之间,就这般突然一举发动,几乎将这位善阐侯一脉就这么连根拔起,其心机之深沉,处事之果断,都让看过了那封书函的朱丹臣,简直都要怀疑被人移魂夺舍的不是那什么大宋王朝的天子官家,而就是眼前这位日新帝段誉了。
也正因此,这几日来,朱丹臣虽然心下一直存着疑问,却是不敢冒然开口,因为他再拿不准这位日新帝究竟是不是还有着什么其他的盘算,甚至于已经拿不准这位日新帝此去的目的,究竟是不是真的想亲身潜入大宋王朝!
只不过到了现今眼见着已经马上就要进入大宋国境的时候,朱丹臣才终于忍不住,还是开口把这番话说了出来。
毕竟不管这位日新帝有多少他猜想不到的手段,但这一次就这么亲身犯险跑到宋国去,却也还是太过于冒险了!
尽管到了此时此刻,朱丹臣也还是不肯相信那封书函里所说的那些事情,会有真实的可能,但在确认了那封书函确实是由大宋权相秦桧所授意发出的时候,这封书函里所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其实就已经不重要了!
朱丹臣并不明白秦桧为什么会选择这样的时候,发出这样的一封书函,但他却明白这不啻于代表着秦桧与那位现在大宋皇朝的天子官家之间,已经完全撕破了脸,眼看是一个不死不休的局面了。
那秦桧在大宋朝堂之上把持相权垂十余年,这些年来独擅专权,党同伐异,势力早已遍及朝野,影响之流布,甚至于说他身后站立了大宋皇朝现在的所有文官集团,恐怕都不算太过夸张,而那位大宋皇朝现任的天子官家,虽说一直以来都被人目为庸怯懦弱,然则就看他这段时间以来,先自独力扭转了朝堂之上由秦桧主导的一派力主和议的声浪,又亲率大军,击败了一直以来罕逢敌手的女真铁骑,却也可以想见绝不是个易与之辈,这一次两人两个人在眼前的形势下面,势必免不了一场龙争虎斗,免不了动荡整个大宋朝局,没有人可以在事先猜得清楚,这一场漩涡影响范围到底有多大,有多深。
对于这样的冲突,莫说是一向奉行着闭关自守政策的大理,就算是与大宋可谓宿敌的金国或是西夏,恐怕都是抱持着兴灾乐祸的态度冷眼旁观,而不会就这么傻傻地把自己也卷进这个无底的漩涡。
是以这一次善阐侯会如此不假思索地赶往大宋,已经让朱丹臣觉得十分之不可理喻,而如果段誉这位日新帝再这么蛮蛮撞撞地一头扎进去,那还真是让大理一国,再无办法能够置身事外了。
“陛下!”朱丹臣看着也是早就勒马定在当地,但却是望向天际,久久不语的段誉,不由得又有些焦急地催促了一声。
“朱叔叔此话确是正理”,段誉回过头来,微微苦笑,说道:“只不过这一次入宋之行,恐怕却还是只能勉强为之,不得不尔!”
“那天事起突然,我之左右又遍布善阐侯的耳目,为防事机不秘,只能一直以来连朱叔叔也瞒过了”,朱丹臣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段誉已然又淡淡开口说道:“这些天来又是星夜赶路,没能找到时间向朱叔叔解释清楚,朱叔叔可切莫有什么误会芥蒂!”
朱丹臣原本还欲苦谏,却被段誉这话说得悚然一惊,连忙躬身答道:“臣下不敢!”
他从小看着段誉长大,以往与段誉之间对话,倒也时常不拘常理,只是现下对于这位突然间变得很有点儿高深莫测的日新帝,心下还颇有几分惴惴之意,现在听得段誉提及那一日时的情形,语气中还略有几分古怪,没由来的心里一阵发寒,在夜风之中,额上竟已经微显汗迹。
“朱叔叔切勿如此”,以段誉的眼力,朱丹臣的反应虽然微小,却也逃不过他的眼睛,他苦笑着解释道:“我说这些,便是不想朱叔叔心中,对我生出暇隙来。”
“我段氏先祖,由边缘小吏因缘际会而得登大位,这些年来,一直战战兢兢,不敢有丝毫懈怠”,段誉轻轻一叹,说道:“只是历经杨义贞之乱,再经善阐侯先后两代把持朝政,现下我所能倚仗的,实在不过你们四大家臣罢了!”
“陛下的意思是说……”朱丹臣霍然抬头,望向段誉,眼中竟尔闪过一丝惶惑之意。
“不错”,段誉脸上也罩上了一层凝重的神色,缓缓点头:“这一次骤然发动虽似看起来大获全胜,然则却只不过是表相而已。高氏一门自古为南诏望族,再加上善阐侯一脉数代经营,势力早已盘根错节,又岂是这么容易能够动摇得了的!”
“朱叔叔,实话说,莫说是现今我们手上的实力,尚不足与善阐侯相提并论,就算是真有能力能尽除善阐侯一党,恐怕也要投鼠忌器,不敢下手”,段誉看着朱丹臣,又叹了口气:“这一次实在只不过是趁着善阐侯一时大意,临急行险,侥幸得手而已!”
朱丹臣当然明白段誉的意思,事实上他朱家也是自段氏龙兴大理以来,便一直跟随在身旁的心腹亲信,这么多年来,与段氏一族君臣相得,可谓满庭朱紫,朱丹臣自己也是状元及弟,入朝为官数十载,对于大理的朝政局势,了解得恐怕要比段誉本人都要更来明白一些。
只不过是这些天来,他都被段誉那一天的气魄所摄,还觉得自己原先所知晓的这位日新帝的一切都做不得数,这位日新帝尤不知道隐瞒了多少的潜势力,是以一时之间没能恢复往常那种判断罢了。
现在被段誉这一说破,朱丹臣这才明白过来,那一日的段誉恐怕也是在见了善阐侯悄然离去之后,这才临时起意,骤然发动而已。
毕竟善阐侯几代经营,权力几与人主相侔,但也恰这因此,高氏一门之中,也并不是都如此铁板一块,再加上这些年来,段誉一直示之以弱,以致于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以来,现任的善阐侯高升泰所着力防范的对像早已不是他眼中这位望之不似人君的日新帝,而是来自于他的家族,他的势力内部的种种暗流汹涌的派系与争端。
高升泰为人刚毅果断,在族中威望素著,这在平日里,自是让其容易凝聚起全部的力量,大理国中,无人能撄其锋,但也正因其任事无论巨细,都亲力亲为,几乎将一切的权力,都直接地捉在自己的手上,这也就造成了他一旦不在大理国中,其所掌控着的庞大势力,就难免有些各自为政,难以发挥出最大的效应来。
眼前的这位日新帝很明显也就是捉住了善阐侯这一次如此急切地离滇入宋,甚至未曾妥当交代好其他一切的机会,倚仗一直以来对他忠心耿耿的四大家臣一系力量,分化瓦解了善阐侯一脉的势力,乃至得以将高氏一族的族人置于掌控之中,从而看似改变了大理国中的局势,暂时将大理国中的权力,再度收回掌中。
但这样的局面到底能够维持多久,着实还是一件让所有人都说不清楚的事情。
毕竟现在段誉之所以能暂时得手,只不过是借助了善阐侯一脉君龙无首的机会,以奇袭手法而先下一城罢了,对于善阐侯的势力,尚未有造成实质性的打击。
善阐侯一党之中,高氏亲族与外姓人马的斗争,原本就无日无之,现今段誉将打击的目标集中在了高氏一门的嫡亲子弟身上,兼之又只是采取怀柔手法将其控制囚禁,而未曾大兴刀兵,这也必然造成了许多同属于善阐侯一党的势力,在善阐侯远行未归,又临时无人能够替代高升泰的位置,加以整合指挥的时候,只能选择了观望顺从的态度,却没有在这个时候跳将出来,与段誉的皇族势力公然对抗。
然则以善阐侯的势力,段誉的这一番举动,恐怕势难隐藏得住消息,一旦高升泰得悉消息之后赶回大理,则那些现在尤如一盘散沙的势力则立成铁板一块,到时真要冲突起来,恐怕这一场风波,其势之凶猛也不在即将发生在大宋朝堂的那一场漩涡之下了。
“那陛下更宜加紧经营,趁善阐侯未及得归之机,先行……”朱丹臣的面容这时显得微有几分狰狞,抬起头来,对段誉说道。
“若是真想动手,早在当日我就动手了,又岂会与朱叔叔星夜赶路,连夜入宋!”,段誉缓缓摇头,止住了朱丹臣的话,淡淡说道:“昔时南诏六姓,而今仅余段高两家,以现今善阐侯之势,若是强自攻伐,恐怕我大理一国盛世不再,永无宁日了!”
“朱叔叔方才说得对,我们的根基就在眼前,就在脚下”,段誉看着朱丹臣,说:“恰正因此,我更不能因一家一姓之私,而自坏根本,否则纵能侥幸得胜,又有何颜面而见万千子民?!”
“所以陛下携臣星夜赶路,意欲疾行入宋?!”朱丹臣渐渐露出明了的神色,试探地问了一句。
“不错”,段誉微微一笑,点头应道:“无论善阐侯在大理国中如何呼风唤雨,到了大宋境内,他也只不过是我大理的善阐侯罢了!”
高氏族人虽然在大理国中专擅威权已然历有年所,甚至被国人以“高国主”呼之,但在名义上面,大理国的君主还是段氏一族,善阐侯总还是段家的臣子。
这一次大宋国中形势只怕比之大理国内更形微妙,若能将大理段氏皇族与善阐侯之争,假手大宋这场动荡而进行,非但可以免却大理境内生民倒悬之苦,更能在先天上,就让段誉在无形之中较诸高升泰而言,占据了一定的优势地位。
“只不过,这一次秦桧的书函可是密送于善阐侯的”,朱丹臣旋即皱起了眉头,沉吟道:“眼下宋国之内形势未明,若是那秦桧与善阐侯之间有何密约,陛下此去,只怕未免太过冒险了!”
“时局至此,还有什么冒险不冒险的说法”,段誉哑然失笑说道:“更何况,宋国之中的形势未明,对于我们而言,未必就不是一个机会!”
“善阐侯向来倾慕中原风物,这一次难得他亲身入宋,倒也不用让他急着回来了”,段誉看着朱丹臣,淡淡说道:“在大理国中,善阐侯有千军万马,但在大宋朝内,他却只是孤身一人!”
朱丹臣周身一震,抬起了头来,他这才明白了段誉的打算。
这位日新帝此去,恐怕却是不想让那位善阐侯高升泰活着回到大理国中了。
“只是……”朱丹臣沉吟着,还想说些什么,却自是被段誉打断了。
“走吧”,段誉双脚一夹马腹,催马前行,口中笑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左右不外万法随缘,我们且尽力一试吧!”
他口中虽然谈笑自若,但心下却是绝不轻松。
马蹄翻飞,转瞬间已快踏入大宋国境。
清冷的月色,一如数十年前。
那是他生平第一次入宋,当时他不过是个懵懂少年,一身武功尤自时有时无,更是遭恶人所挟,不得自由,但此时想来,却仍自觉得当时走这一趟路时的心境,竟是如此无拘无束,轻松自如。
眼下他天南为帝,又刚刚从权臣手中夺回国柄,本自是如同蛟龙入海般意气风发,但却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的他心底里头,却就是没有半分快意的感觉!
那段年少轻狂的时光,终究就在他尚来不及略为留顾的时候,已然如此地悄然逝去,再不会有了!
“驾!”段誉猛然一催马,与朱丹臣两人两骑,没入那一片无边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