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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楼的小花厅里,潘燕婉抱着刚睡醒的女儿顾若慈轻哄着,笑看四岁的顾圣哲和五岁的李蓁蓁围一起叽叽喳喳的拼七巧板。
“咱们这位小表妹啊,可真是个心高志远的人物。当她那点心思咱们谁看不出来呢。”一个寄人篱下的小孤女也敢对她甩脸色直呼其名的,潘燕婉想起来便觉得膈应。
出身官宦世家又精明强势的潘燕婉,最是看不上髙怜心那种整日装作楚楚可怜,心高气傲又却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小家子气的人。
何信芳也摇头叹息的说道:“今天她做得是有些过了,原来还算聪明的孩子,这几年怎么就突然变成了这样。”
潘燕婉撇了撇嘴鄙夷的说:“这还用问吗?等不得了,要自己挑夫婿。怨恨咱们顾家薄待了她,真是不知道自己的骨头有几斤几两重。要不怎么说血脉相承呢,长在顾家,却跟高家那些不着调的坏胚子一个样,看着就让人恶心。”
顾敏之将怀中闹腾的要下地的三岁的儿子李枢齐放在地上,冷冷的说道:“都随便她,原以为她会是安分守己,没想到却是个挑事的。她暗地里欺负楠之也就罢了,我就当她是小女孩间的争执。但是她千不该万不该攀咬凌之。
如今凌之的事是家里的头等大事,现在时局不明,安城各方势力都有,一个不小心,不要说是凌之,就是整个顾家都会陷入万劫不复。连家里的下人都明白的道理,她可倒好,专挑不该说的说。”
若说髙怜心不是故意说出有人送花追求顾凌之的事,顾敏之是绝对不相信的。
顾敏之并不是单纯不谙世事养在深宅的贵妇人,她的丈夫是出身显赫世家的外交官李逾明,因着经常与政治权利打交道,顾敏之比一般人对政治的嗅觉更敏感。
在顾敏之看来顾家看似家大业大人人巴结,但是离政治权利中心太远了。而安城如今又是几方军阀势力的必争之地,顾家若是想要在乱世中保全自己,那么每一步都要步步为营,小心为上。
何信芳:“按道理说怜心也已经不小了,眼瞅着就要十九了。这一两年母亲也给她相看了不少青年才俊,只是她都不满意,说是要再多读几年书,还说楠之是姐姐,楠之不嫁,她就不嫁。母亲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是姑母留下唯一的血脉,做得好倒没什么,可做得不好总是要落下口舌的。如今想来这也不过是她的借口,她怕是早就有想法了。只是那霍家,又岂是她可肖想的。”
霍家传世几百年,不仅是根基深沉子孙昌盛,而是名副其实的簪缨世家,权贵清流。光是在清朝,霍家正三品以上的文官、武官就出了不下七八位,而这一代霍家当家人霍家老爷子本身又是极其重视家世门第,与霍家联姻的,无一不是非富即贵或是出自书香门第的。高怜心的家世在霍老爷子眼里根本就不够看。
髙怜心对霍廷宇痴迷的眼神,潘燕婉和顾敏之看得清楚,就是何信芳也看得清楚,正是因为清楚,才更加觉得髙怜心的自不量力。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霍廷宇是故意将牡丹说成是芍药,分明就是想气气顾凌之。可髙怜心却偏偏不识相,或是说她分明就是故意的。无论是哪一种,高怜心都走错了想错了。
潘燕婉:“大姐,我觉得最好是阻止高家的人再来看高怜心才是紧要,每一次高家的人来,尤其是她那个姑姑,都要来挑拨敲诈一番。这顾家对高怜心再好也禁不住长年累月的挑拨。何况高怜心本就是那么个黑白不分的白眼狼性子。高家人要是真对她好,当初又怎会不收留她反而卖进堂子里不管不顾的。说什么情非得已自顾不暇,分明就是唯利是图。远香近臭,是我们顾家念着血缘亲情养育她,现在没功劳也没苦劳,在她眼里还成了罪人。而高家人呢,那才是真正的亲人。”
“我知道了,我会找机会再与爷爷谈怜心的事,也辛苦大嫂和弟妹多留意一些合适的人家,不管怎样这也是为了顾家。”
顾敏之性子果断刚烈,在顾家有着绝对的长女风范,她的意见时常能够影响顾老爷子和顾鸿永的看法。何信芳、潘燕婉点点头心中了然,髙怜心这一次真的是触了顾敏之的逆鳞了。
三楼顾凌之房间的小客厅里,顾凌之与顾楠之刚刚结束了一盘棋局的厮杀。
顾楠之拱手开心的笑道:“二姐,承让承让了。”
顾凌之放下棋子,叹息道:“这局输得不冤,三妹如今真是棋艺精湛。想当初你的棋艺还是我启蒙的。”
顾楠之扬着下巴骄傲的说:“我这叫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顾家姐妹历来感情深厚,是一个带一个的长大,正如同顾敏之带大顾凌之一般,顾楠之也是由顾凌之带大的。彼此之间感情非比寻常。
“二小姐、三小姐吃点心了。”秋丽端了点心盘放在茶几上看向棋局,“咦?看样子是二小姐输了。”
“是啊,姐姐今天可是一直在输呢。”顾楠之一语双关道,想起霍廷宇评画顾楠之就忍不住想笑。
顾楠之拿起点心疑惑的问道:“是凤梨酥和杏仁酥,都是二姐喜欢吃的,这是谁买的点心?二嫂吗?”在顾家,潘燕婉最是喜欢逛街应酬,时常买些好吃好玩的回家分给众人。
秋丽摇了摇头,“是霍家七少爷带来的。张妈说让大家都分了,我看有小姐们喜欢吃的就多拿了些。”
顾楠之向来把秋丽当做妹妹看,拉着秋丽坐在身边一起吃,“这霍七还真是懂得如何讨女人喜欢。拿的都是二姐喜欢吃的。”
顾凌之瞪向顾楠之,顾楠之吐了吐舌头。
顾凌之:“母亲哪里都送了吗?”
“送了,太太留了桂花糕。二位少奶奶和大小姐分别留了些小少爷小小姐们爱吃的蛋黄酥和沙琪玛。四小姐和五小姐出去看戏了还没回来,至于表小姐哪里......”
顾楠之皱了皱眉不耐烦道:“她又怎么了?”楠之觉得这个高怜心,一天天的总让人心烦。
在顾家,比起潘燕婉对髙怜心的不喜;顾敏之、何信芳的不冷不热,顾凌之的淡漠;顾楠之对髙怜心的态度绝对可以称得上是厌恶了。
秋丽撇了撇嘴说道:“分点心的时候梅丹去得晚了,就说挑剩下的她们不要,然后就没拿。”
“呵,这下又能到父亲那里诉苦了。真可怜呐!”顾楠之翻了下白眼,嘲讽道:“这些年梅丹在顾家倒是比主子更像是主子了,平时就没少使坏撺掇髙怜心。若她不是从高家带来的,我准把她赶出去,分明就是个搅事精。”
顾凌之放下茶杯摇头道:“晚饭就没吃,点心也不拿,传出去始终是不好。”
“二姐你管她做什么?她就是羽化登仙也与我们无关。你忘了她刚才是怎么造谣生事说你坏话的了?”
顾凌之刮了一下顾楠之的鼻子,“你难道想顾家落一个欺凌孤女的文章?前两天才说过你,这是又忘了。怜心那点子心思谁看不明白?根本不足为俱。”
在顾家,顾凌之与髙怜心接触的时间最短,髙怜心来到顾家没多久,顾凌之就随顾嘉远去到英国留学了。
归国的半年相处中,顾凌之发现髙怜心是一个敏感多疑,自尊心极强,却又偏执、执拗的女孩。但是今天花园里的事,顾凌之却觉得,这个身世可怜的小表妹,又怎是一个蠢字了得。
顾凌之想了想说:“秋丽,你去和张妈说,以母亲的名义做些粥给怜心送去,就说再没胃口也要顾忌身体吃些东西。不管她如何,可我们既做为主人,也要做足了照顾亲戚的样子。东西送到了,至于她吃不吃就不是我们能管得了,事情传到爷爷那边,我们也不理亏。”
主人照顾亲戚?顾楠之抿着嘴笑了。
秋丽嘟着嘴不情愿的点点头。她是极不喜欢这个表小姐的,明明身份是个小姐,可行为处事还不如她们下人得体,总是使小性子。
秋丽是孤女但自小在顾凌之身边长大,顾凌之留洋期间便一直跟着顾楠之,这些年的耳濡目染,秋丽虽谈不上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可是在学识教养上也比得上一般的闺秀。因此,秋丽更是看不明白这表小姐平日里都在想些什么。
“二位小姐”张妈端着新鲜切好的西瓜笑吟吟的走了进来。
秋丽蹭的站起来开心的挽着张妈的胳膊,“妈妈你可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张妈轻拍了一下秋丽的脑袋,慈爱的笑道:“你个小妮子,又说我什么呢?”
张妈妈是顾凌之母亲李氏的陪嫁丫鬟,一直终身未嫁,秋丽自被捡回顾家来就是张妈妈从襁褓中一手带大的,是秋丽的养母。
秋丽嘟着小嘴撒娇道:“我哪敢啊,是二小姐说要找你。”
张妈将果盘放下,“二位小姐,这是大姑爷带来的水果,太太让我给小姐们送过来。”
“怜心哪送了吗?”
“这就送去”
顾凌之点头道:“张妈,以后怜心哪里什么东西都不要落下,东西送到,心意尽到就可,至于她吃与不吃我们不能左右,只要挑不出我们的错处就好。另外一会儿,你再去给她再送去一份粥,就以母亲的名义,让她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是”
张妈并没有立即应声而去,而是脸色不虞,有些欲言又止的站在原地。
顾凌之眉头微蹙奇怪的看着张妈问道:“张妈,可是有事?”
张妈想了想点头说道:“二小姐,是关于梅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