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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京城的门,她却不愿意跟云琅桓回王府。云琅桓又气又急,“你不是答应了回王府吗?”
越青看着他,良久:“少年时,我曾许诺在佛前守候百日,以求家人福报,可是因为救你,而耽误了。我想,既然我活过来了,是不是应该先去完成?”
云琅桓看着她,捏紧了她的手:“青青,我知道你埋怨我,过去没有好好疼爱你。好,那就先去佛前,三个月后,我一定半副銮驾接你回府。”
越青摇头:“我不用半副銮驾,我只想脚踏实地地走到你身边。琅桓,你好好待我姐姐。她是这个世界上第一个待我温柔的人。”
越青的气色,一眼就能看出很不健康。来到广佛寺,迎接她的,仍旧是云浚,他已经能很好地克制自己对越青的凡心了,可他也心疼越青此刻的样子。
“施主,你先休息一下,明日再开始念经吧。”越青摇头:“不用,在佛前,我才能闭得上眼睛。”于是越青跪在了佛前,云浚也跪在了她身后,守着佛也守着爱,这一切怕只有佛主能看明白。谁能度谁,怕也只有自己度自己了。
云琅桓回到王府,整个人似乎脱胎换骨,身上散发出一种不怒自威的气质,这与那个曾经一心追求美人的纨绔公子完全不一样。越程辛带着孩子,从他进门那一刻,就感觉到了自己与他的差距越来越远,远得好像他是神,而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遥不可及。两个人并没有小别胜新婚的甜蜜,云琅桓换了衣服,就直接去了书房,也没有说要回房休息的意思。越程辛也不敢多问,也许越程辛已经感受到了云琅桓的心离自己远去,也许不过是少年的爱情而已。
越青在山上的第三天,终究是体力不支,倒地了。云浚将她安顿好,通知了云琅桓。那天下午时分,阳光还很刺眼,云琅桓接到消息,骑了马上山。来到越青的门前已然天黑,云浚守着门口。
“她怎么样?有没有看大夫?”
云浚摇头:“她醒过来了,让我们不要打扰她,说先休息好了,会主动出来见我们。”
云琅桓点头,却也没有离开,只是守在门口。夜里,云琅桓打了一下瞌睡,醒来竟听见越青屋里有人。他本想进去看看,却听到了清晰的对话声。
是越青,她有气无力:“你又来了。”
“越青的命格快要消亡了。恐怕你也撑不了多久,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越青明显有些苦笑得感觉:“我知道。我该完成我的宿命了。他们两兄弟都在门外。你告诉我,该如何度他们?”
“这是你的选择,想让他们重回神位,那是要抛弃一切私情。你恐怕做不到。”
越青难过:“对,我做不到。我不敢面对他们。”
“那越青,给你选一个呢?你要牺牲谁?成全谁?”
越青摇头:“却原来佛主在这里等着我。无论我选择谁,都会害了另一个人。而我两个都不选,又会害了两个人,真是天大的难题。”
“你以为你求了千万年的是机会?”
越青叹了口气:“罢了,那就听天命吧。我不想挣扎了。”
“这不像你啊。”
“我刚刚才决定的。”
说完,两人都不禁苦笑了一下。这时云琅桓终于可以推开门了,却发现越青一个人呆坐在床边,他赶紧走过去问候:“你怎么样?”
越青摇摇头:“我只是累了而已。”
“好,我过来陪你吧。”
“不用,你陪着你的家人吧。我只想一个人清静一段时间。”
云琅桓看着她,良久,下定了决心一样:“好,我耐心等你,半生已过,我不在乎多等些时日。”
越青没有回应他,独自去了禅堂。云琅桓回到了王府,越程辛带着孩子过来找他,她还是那么温柔:“王爷,天儿说想爹了。”
云琅桓看着那五岁的孩儿,心又有不忍,将他抱了起来:“天儿乖,爹这不是回来了嘛。带你去骑马射箭好不好?”
天儿高兴地拍手:“那带上母亲吧,我喜欢我们三个在一起。”
云琅桓点头:“好,走吧。”
于是他右手抱着天儿,左手牵着越程辛去了校场。正巧,云琅煊也在练习。
“大哥。”
“听说你从山上回来了,今儿还是第一次见。”
“二弟理应去拜访大哥。”
云琅煊走到他面前,微叹:“我知道,你恨我失手。如今她活过来了,我心中的悔恨也少了许多,找时间,我会亲自登门向她致歉。”
云琅桓岔开话题:“大哥今日累了吧,那就回去休息吧,我教天儿骑马射箭。”
“好,大哥先回去了。”
将军府,越程岚这些年不曾与这个将军有过夫妻感情,但是她仍然坚守着,希望有一天云琅煊能对自己回心转意,毕竟孩子都有了5岁了。
“将军,你回来了。”
“嗯,孩子在干嘛?”
“在读书。”
“他是个男孩子,改日也去学骑射吧。”
“是,将军。公主前几日说了,还要安排小珏和小天一起上学,请颜先生过来。”
“颜先生,太子的老师?”
“是的,公主说,皇上已经同意了。”
“嗯,那就听母亲的安排吧。”
“将军,今晚一起吃饭吗?厨房温了菜。”
“好。”
就这么一个好字,让越程岚高兴了许久。
吃饭的时候,云琅煊就说:“你三妹妹回来了。在广佛寺,很快就回王府了。”
越程岚愣了一下:“是的,我几日前去看看王妃姐姐,她也跟我说了。说等三妹妹回来后,就办一场家宴,给她接风。”
云琅煊叹了口气:“我想,卫王更想办的是喜宴。他想娶你三妹妹。”
越程岚有些不明白:“三妹妹本就是他的侧妃啊。况且,王爷对姐姐一向很上心。”
云琅煊不置可否,淡淡笑了一声:“很上心,倒是真的。不过他想娶你三妹妹也是真的。我们就不要管了,那终究是别人的事。”
越程岚到如今也不知道当初为什么越青会被自己的夫君差点掐死,她还是天真的以为,云琅煊还是对自己有感情的。她也相信,云琅桓对越程辛的感情。终究最后她才看清,这一切都是假象。
王府里,越程辛终于迎来云琅桓回来后的第一次回房。她为他更衣后,轻轻说了一句:“夫君,你快一年没回来了。”
云琅桓对她还是有感情的,自然也是明白她的意思,将她温柔搂进怀里:“我知道。以后我会尽量公平对你们姐妹俩。”
越程辛不敢多问,因为她看明白了,云琅桓对越青的感情发生了巨变。从一开始的不在意,变成了现在的执着。她看不出来这份感情是如何发生的改变,但是她很清醒,知道自己终究要去别人分享这个男人,与其别人,不如越青。至少她对越青还是能把控,至少越青不会想着跟自己争抢什么。这人啦,总是这样,得到的就想霸占,谁也不想放手,一点不愿意舍弃,真到了不得不舍弃的时候,能留一点就留一点,也不为过失。
广佛寺,云浚闯进了越青的房间,他想进去跟越青表明一下自己坚定陪她一生一世的心,却没想到,越青正在泡澡。这就尴尬了。
越青没有慌乱:“师父,你先出去,我穿好衣服,再进来。”
云浚这才退了出去。过了一会儿,伴随着一阵清香,越青打开了门,云浚看着她,脸红心跳加速,好久才憋出一句话:“青青,我想通了。”
越青点头一笑,就盯着他的眼睛:“你看着我的眼睛,会不会害怕?”
云浚看着她的眼睛,摇头:“不怕。”
越青含笑:“可有心跳加速,呼吸困难?”
云浚越看越难受:“有。”
越青后退了一步:“可是想进来?”
云浚情不自禁地往前跨了一步:“青青,我想……”
越青又退了一步:“你想什么?”
云浚逐渐就走到了她面前一足之远:“我想抱抱你”
越青还是含笑:“你想,就来吧。”
云浚伸开了双手,却久久不敢合拢双手,他还是有那么一丝理智:“我真的可以吗?”
越青点头:“你想做什么,我一个弱女子,又能阻止得了你?你想吗?”
云浚终究没忍住,一把将她抱进了怀里,这是他盼了许久的身体,他仿佛得到了一件至宝,一动不动地呼吸着她香甜。越青一动也不动,她要度化他,要他自己挺过去这一道坎儿。只有自己狠下心来。
“我已经是云琅桓的侧妃,你不知道吗?”
云浚颤抖的声音响起:“我知道,我都知道。你与他是夫妻。”
“那你又能怎样?”
“我就想看着你,守着你,抱抱你就满足了。”
越青继续问他:“你不想与我共度良宵吗?此刻,云琅桓不在,多好的机会。”
云浚明显在挣扎,终究他说服了自己:“不行,这里有佛主。”
话音一落,门口有声音响起:“你既然知道有佛主,你还做此等污秽之事?你放开女施主。”
云浚松开越青,朝向门口跪地,双手合十,请罪:“三师叔,弟子领罪。”
“好,领罪就好。”
“戒律堂,佛前领罚。”
越青看他走了,心有不忍,便跟着去了。
“你今日犯淫戒,法棍五十,禁闭十日,抄经书五十卷。”
云浚低头:“弟子领罚。”
“打。”
五十啊,越青看着,那一下又一下,直到他血肉馍糊,人也失去知觉,瘫倒在地,她才走过去求情:“高僧大德,请您放过他吧。您度他,我也在度他,可不能没有度化,要了他的命。”
戒律堂主持这才叫人停了手:“抬入治疗吧。”
这时,主持来了。“主持。”
越青对他行礼。
“施主,你今日可是下了决心要度他。”
“是的。”
“若是他真破了戒,你当如何?”
“我知道他不会破戒,我也不会让他破戒。我只是让他知道,情是修行路上最难攻克的一关。只要他跨过了,我跟他都能飞升了。”
主持似笑非笑:“若是施主能助他看破情字,老纳自当感谢。”
越青还礼:“还请师父相信我的决心。”
“姑娘,红尘中人难得你这么清醒。”
越青只是目送他离去,才去看了昏迷的云浚,她看着那些血,心中隐隐作痛。那天晚上她做了个梦,梦里的云浚是天上的仙,自己畏在他的怀里,很是幸福。后来自己又不知为何去了人间,云浚为了救自己也是伤得血肉模糊。越青在睡梦中哭醒过来,她知道云浚难受,可是她不能松嘴,不能让他沦陷,他必须要自己冲破这一劫。
第二天,云琅桓就上来了。他给云浚送去了药,就去看越青,她在抄经书。
“你来了。”
“嗯,云浚他因为你被罚了?”
“嗯,他做了些越轨的事。”
云琅桓心里有些激动了:“什么越轨的事儿,你说给我听。”
越青看了一眼他,平静地说道:“如果他已经如你所想,那么现在他就不在寺院了,而在大理司,毕竟我也是王侧妃。欺辱王侧妃,岂是能领个罚就平静的?”
云琅桓点了点头:“可是我还是想知道。”
“你想知道是我主动还是他主动对吗?”
云琅桓被她看穿,有些不好意思。
越青放下了笔:“我看得出来,他对我极有渴望,于是我就问他,想不想要自己。他一时没把控住,就动了念头,抱住了我而已。”
云琅桓差点没吐血:“你这分明就是……”
“就是什么?”
云琅桓很想说:你这就是赤裸裸的勾引了人家啊。但是他没说出口来:“你也快回去了,以后就少来这里吧。”
越青并不在乎,点头:“好。我知道了。”
云琅桓只好回去了。他这心里头就很不舒服,这个女人真是个可怕的女人,她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其实云琅桓一直想知道当年她跟自己的大哥发生了什么,思前想后,云琅桓是睡不着了,于是借着看云浚的机会,隔三差五地往广佛寺跑。好在,云浚的五十遍经书抄完之前,越青就要回王府了。他也不能出去藏经阁,只能站在窗口看着越青被云琅桓牵着手往寺外走去,这时一个小沙弥进来了,递给他一个暖手套:“女施主说,天快冷了,给师叔您保暖。”
云浚又问:“她还说了什么?”
她还说了:“你若要问这句,就告诉你,她是红尘过客,你要做你自己。”
云浚点头:“谢谢小和尚了。”
“不用,师叔,我先去练功了。”
越青被接回王府的那天,王府张灯结彩,云琅桓果真给她准备了成亲典礼。越程辛心里苦,面上却笑意满满,拉着她:“走吧,我带你去换衣服,出来跟王爷把礼行了。”
越青不说话。越程辛也许是为了掩饰自己的不愉快,竭尽全力地笑着:“今日没请客人,就王府的人,还有大公子也会回来,你就体谅一下。”
越青仍旧不做声。被她拉着换了礼服,出去拜堂成亲。她只感觉自己被推上了邢台一样,整个过程她都听不见任何人说任何话,就随着越程辛的指令,完成了拜堂仪式。
云琅煊心情有些不太好,跟云琅桓多喝了两杯,越程辛见此,过来圆场,“王爷,该掀盖头了,咱们别喝了。”
云琅煊也点头,说到:“好,你去吧,好好待她。”
云琅桓被越程辛扶进了洞房,帮着揭了盖头。越程辛便要走,越青这才拉住了她,摇着头:“姐姐。”
越程辛看着她噙泪的双眼,又有些难过:“妹妹,这都是你的福气。”
越青不放手:“姐姐,你可还记得,你答应过我,要放我出去的。你为何不帮我了?”
越程辛心里也很难受:“妹妹,王爷他不会辜负你的。”
越青摇头,终究是哭了:“我不要啊,姐姐,你知道的,我只是想要做自己而已。姐姐……”
云琅桓跌跌撞撞地走了过来,抱住了越青:“青青,洞房了。”
越程辛拼命扒开了越青的手,逃也似的出去,关了门。越青在里面哭喊道:“姐姐,你不要留下我,姐姐……”
然后就传来,云琅桓的声音:“青青,你不要闹了,跟我去洞房……”
越青的声音越来越弱:“姐姐,姐姐……”
越程辛咬着袖子,哭着回了自己院子。她知道的,越青不想要这种生活,可是云琅桓喜欢她,作为正妻的自己,能怎样?她什么也做不了,自己的妹妹自己也做不了主。
云琅桓借着酒劲儿:“青青,我很爱你,真的很爱你,你相信我,好不好?”
越青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她整个人现在都像要散架一样,哪里有力气来反抗他:“云琅桓,我会死的,你放手,我真的会死的?”
“我知道你身体不太好,可是我会很温柔很温柔的。”
越青无力反抗,只得任由他。她知道,云浚还能有个佛主戒律,但云琅桓他岂会罢手?她更知道,凡人越青恐怕很快就要死去了,接下来就是她这个半仙半凡的花了。
一大早,丫头们过来给她穿好衣服,她是真的下不了床了,她的命数已尽。云琅桓很贴心,亲自扶住她:“如果不行,咱们就不去敬茶了。”
越青摇头:“既然已经是夫妻,就要尽夫妻的责任。”
若扶风之弱柳,越青的身体真的是一点力气都没有的样子。脸色也很差。公主和王妃都已经端坐在堂前。越程辛没有见到越青满面红光的样子,只见到她一脸惨白,比起昨天初见,似乎更加虚弱了一些,她再看云琅桓,他的确是一脸满意的样子,春风满面,意气风发,一看就是人生得意样子。云琅桓扶着越青行了礼,自己也端坐于堂前。
越青端着茶的手都在颤抖。“公主,请喝茶。”
“好。”
“王爷请喝茶。”
“王妃请喝茶。”
“请起来吧。”
公主发话了:“喝过了茶,以后就要记得做好王府的侧妃,晨昏定省,此后王爷,姐妹扶持,要有王府的体面。”
越青低头:“是,公主。”
然后又说了些什么,越青也没有听了。说完了话,云琅桓说要带越青出去走走。但是越青说:“那就带上姐姐吧。”
越程辛只好一起,她不敢看越青,总觉得她变成现在这样子,自己也有过错。在出去的马车上,三个人坐着也不说话,久久越青才问道:“姐姐,父亲可还好?”
越程辛点头:“前几日才去看过,自母亲去世,父亲就身体不太好。”
“那刘妈妈呢?”
越程辛看了一眼云琅桓不敢说话,云琅桓立刻转过话题:“青青,三天后,我陪你回去看看吧。你姐姐也好久没回去了。”
越青已经猜到了,便不问那么多了:“下车去喝口茶吧。”
云琅桓下了车,将两位带进了茶楼。越青总是定定地望着一个地方,云琅桓只好握紧了她的手:“青青,我们都在这里呢?”
越青苦笑:“我知道你在,这人啦,终究是要离开的嘛。”
越程辛看着她悲伤的样子,心里很难受。喝过了茶,云琅桓说:“青青,去打些首饰吧。”
越青却不去:“那些东西,家里很多了,用不了。回去吧,我有些累了。”
于是三人又只好回去了,趁云琅桓离开的一小会儿,越青拉着越程辛,坐到了院子里。越程辛看着她的样子,终究没忍住流泪了:“妹妹,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可是王爷他是真心,我没有办法,你为什么不试着接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