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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实很快又给了希雅无情的教训。人啊,果然是不能太一厢情愿,太乐观的。
随着太阳升起,新的生理状况又开始给希雅找麻烦了。美丽的侯爵小姐,肚子饿了。
现在这荒山野岭,到哪里去找食物呢?而为了躲避搜捕的人,他们又尽量不去城镇停驻。
最头疼的是,东方记得弄一辆车子装酒,却没准备哪怕一块干粮充饥。他自己是早就达到辟谷的境界了,根本就不考虑吃饭的问题,可怜的希雅却还要食人间烟火啊。
她倒不是不能吃苦,饿得再难受,也苦苦忍着。可是身体有时候会去做一些违背意志的事,比如,肚子咕咕地响起来。
希雅羞得面红耳赤,而东方只是抬眼看了看她,然后,忽然间就从坐位上消失了。
希雅睁大眼脱口说:“瞬移魔法!”
居然有魔法师,不用念咒文,不需要使用卷轴,就直接使用高段位的瞬移魔法?
这个完全违背常识的现象,让希雅震惊莫名,甚至不记得要为自己一个人孤身被留在荒郊而害怕。
而事实上,东方只是施出强的轻功出去找吃的,因为度太快,快得人的眼睛都跟不上身体移动的度,所以在希雅看来,这就是魔法了。
在荒郊弄食物算不上什么麻烦事,以前东方还没有达到这神魔境界时,也曾单身行走江湖,露宿荒郊,以野果鸟兽为食是常有的事。随便弄些果子,打几只倒霉的小猎物,就足够喂饱食量并不大的希雅了。
只不过。让他很郁闷地是。生火烤肉这些事。从头到尾都要他自己来做。希雅倒不是那种喜欢坐享其成。对别人颐指气使地大小姐。但是。谁能指望一位贵族小姐只要下了决心。一转眼就能立刻培养出自理能力呢?
希雅小姐很热心地想帮忙。结果。笨手笨脚地生火几乎弄成森林火灾。烤小鸟一连烤焦好几只。最后东方只好很郁闷地接过工作。请这位勤劳地大小姐哪凉快哪呆着去。这哪是找了一个替他服务地酿酒师啊。简直就是服侍一尊菩萨。
东方心里确实是有些懊恼后悔。不过。却也不至于迁怒希雅。希雅是什么人。他是一早就知道地。既然把人家拐出来。是自己地决定。总不至于一不满意。就撒手不管。
偶尔东方也会想想。话本传奇里最爱讲地富家小姐和穷书生地故事。以往听那富家小姐就为爱人家才华。硬要跟穷书生私奔地故事。世人都羡慕穷书生有艳福。这回子。东方倒是非常同情起穷书生了。
要照顾那种完全没有生活自理能力地大小姐。真是不容易啊。
希雅自己也很难堪。跟东方在一起相处地时间越长。就越是狼狈不堪。越是感觉自己一无是处。一文不值。
她的衣服破了,要他来缝,她的头乱了,靠他来梳,她饿了,仗他觅食,仗他烧烤,她渴了,仗他寻水。她晚上要睡觉,可是马车里摆满了酒,完全容不下一个人,而空旷的郊外,寒风劲急,没有被子没有枕头地合衣睡一觉,保证第二天立刻病倒。而那个人,居然如神迹一般,直接用肉掌砍断几棵大树,铺上阔大的枝叶,三下两下搭建出一个树屋。
而她,只能张口结舌地看着,等最后让那人一把扔进树屋时,脑子还没转过来。什么魔法师能拥有如此强悍的身体和力量。
他们一直在荒无人烟的道路上策马奔驰,只有她饿了,或是要睡了,才停留下来。
不过五六天的日子,她已经觉得过了足有五六年。几天下来,希雅最初的激动,紧张,期待,早就全变成了窘迫,无奈,难堪,苦恼。
不是她不肯吃苦。她能忍饥挨饿,也愿意花力气做事。只可惜,有许多事,不是她想的那么简单。
她不怕辛苦,但除了酿酒以外,别的活计做得太过手脚笨拙,东方嫌她碍事,每回她想帮忙,总是把她赶开,令她手足无措,只觉自卑自惭。
饿了吃吃山间的果子,捕获些小猎物做烧烤,都是很有趣的。可若是一日三餐,顿顿如此,日子就难过了。
尤其是,东方自从辟谷之后,身上就不再带着野外烹饪的调料了。再好的猎物,天天没油没盐地干烤着吃,谁受得了啊。
最可恨的是,她只有身上这一套衣服。到现在,她已经六天没换衣服了,外衣还罢了,内衣不能换,这种感觉,简直让希雅痛不欲生。
东方也不是完全不体谅她,路上,他们也偶尔经过了一处河流,于是东方也建议她去洗个澡。
事实上,东方是先自己去痛痛快快洗过了澡,顺便用内力把衣服也洗好烘干,然后回来,让希雅去。
希雅又是期盼又是胆怯地走到河边,又远远绕开一段路,确定东方看不到了,却还是站着呆。
虽说无数传奇故事的主角,总会在河边遇上正在洗澡的美丽少女,但是,真正的贵族小姐是绝不可能在荒凉的河里,在没有侍女帮忙看护把风的情况下,就随便脱衣服洗澡的!
然而,几天不曾清洗身体,身上的麻痒不适又不断催促着她。最后,她还是咬着牙,脱了衣服,下河清洗身体,动作畏畏缩缩,像是在做天下最见不得人的事,一直竖着耳朵,稍为听到点声音,就蜷起身子,缩进水里,过了阵子现没有人来,才敢再慢慢探出头。
心惊胆战洗完一个澡,衣服又没的可换,她又不象东方会内力,可以立刻将衣服洗完烘干,只能忍着痛苦,湿着头,将脏衣服再穿好,回到马车上,继续被这种不适折磨。
这个澡洗完没多久,她就开始出现明显的感冒征状了。
不过,好在她身边的这位魔法师,应该也精通极厉害的治疗魔法,居然只是在她身上随便拍了几下,一股说不出的柔和温暖力量就自然而然,流转全身,那种不适的病状,居然就立刻消失了。
然而,对希雅来说,最尴尬的,依然是无可避免的方便。
虽然每次她都尽量走远些,虽然她总是提醒自己,忍受那些杂草枯枝间的脏乱,然而,总会有意外生,比如,草丛里忽然冒出来的蝎子,和毒蛇。而做为女人,看到这种恶心的东西出尖叫这也是理所当然的,而做为她保护人的东方听到她的尖叫声,立刻出现在她旁边,也是应该的。
只是,生在这种诡异的时间,这么诡异的状况下,就有些麻烦了。
每一次东方都可以眉毛也不动一下地,对她那种不堪的状况视若无睹,直接把蛇或蝎子之类的东西处理掉就转身离开,可怜受到重大打击的希雅,傻呆呆站在草丛里,好几回都恨不得一头撞死了事。
一天又一天,所有的生活上琐琐碎碎的难堪和不便,比任何大起大落,大惊大险,都更能磨平人类的意志和勇气。希雅确实一直在想,自己那天晚上的冲动是不是太傻太可笑了,而东方则早就有些忍耐不住了。
他从来不是肯委屈自己的人,既然受不了了,那就不要受了。
“你喜欢哪里?”
“什么?”希雅有些呆。
“你喜欢什么地方,我就把那里的田地买下来,再买几间房子,你就在那里给我酿酒。”
“那你呢?”
“我?我当然是四处走走看看,等手上没酒了,就派人找你拿?”
希雅呆呆地望着他:“酿酒需要最好的粮食,葡萄,农作物,也需要很多工具和屋子,还有更多的人手帮忙。我懂得技巧,但是我一个人做不了。”
“不用你一个人做!告诉我哪里有你们的治安官对付不了强盗,我去把他们降伏,让他们听从你的安排,保护你的安全就是。”
东方把话说得轻飘飘如吹口气一般。对他来说,这当然是很轻松的事。他做事,一向只问结果,并不太在意手段。
他选中希雅,只是因为希雅酿酒的手艺,能给他带来享受,并不是要找一位菩萨来侍候,他还有他的生活,他还要好好看一看这个陌生的世界,没有太多时间同希雅纠缠。
随便收服一帮悍匪来给希雅打下手就好了,反正他是苗人,即擅用蛊,又擅用毒。当年他能用毒药控制住魔教那么多高手,现在要随便掌握一群强盗,算得了什么?
至于一位高贵的小姐能否和一群粗野的强盗,平安无事地长时间相处甚欢,就不是他考虑的内容了。反正到时候他把适当的催蛊控毒之法教给希雅,让她当那个小小酿酒山庄的主人也就是了。
他倒是把算盘打得十分如意,希雅听得简直恨不得跳起来跟他拼命。
这个人,半夜里闯进她的房间,把她这个大6有名的美女从家里拐了出来,在这荒山野岭走了五六天,然后就想把她甩掉,而且是甩给一群强盗?
天啊!
虽说,她自己其实私下里,也隐约在后悔,在挣扎,在矛盾在痛苦,但这绝不代表,这个不负责任的男人,这个没有任何高贵心肠的死老头,可以把她当一件没用的废物那样处理掉。
希雅气得七窍生烟,五内冒火,然而,她并没有作。
经过这几天相处,她隐约也可以察觉,东方虽然从来没有生过气,也没高声对她说过什么话,但这个人是绝对不可以轻易冒犯的。否则,这个世界上,也许没有人可以承担得起他的怒火。
无论是小女孩的柔弱眼泪,还是泼妇式的歇斯底里,对于这个人,也都不会有用。白费力气还是最好的情况,若是惹怒了他,只会自取其辱。
她只呆了一会,立刻说:“我不清楚哪里有强盗。要知道这种消息,我们必须到城镇去。如果附近有大股强盗的话,治安官一定会在各处贴告示。就算公开场合找不到告示,只要去工会看看,也能找到相关强盗的委托。”
“城镇?”
东方皱了皱眉。
“是啊。”希雅低了头,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语气:“我想我们这几天,一路也走出很远了,这个时候再去城镇,应该不会太危险?而且,我们确实需要补充一些东西,比如方便的食物,还有一些换洗衣服。就算你要找强盗,或是买一块地方,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弄好的。”
“我没担心什么危险,只是这马车实在太大,如果要在城镇休息,出入过于显眼。而且,很多酒馆旅舍的后门较小,这么大的马车根本赶不进去,很不方便。万一我们在旅馆过夜,马车扔在外头,别人把我的酒偷走了怎么办?”
“你……”希雅不敢置信地抬头看着东方,声音有些哆嗦:“你一直在郊外赶路,不是为了躲避追捕,只是为了带这么大的马车,这么多的酒,进城镇不方便?”
“是啊。”东方根本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本来我是想等慢慢地把酒喝完,再去城镇的。”
希雅木然转头,看着马车,看着那整整一马车的酒。
就算这人酒量过人,能把酒当水来喝,这么多的酒,最少也得喝一个月。整整一个月,一直流落在荒郊,只是为了,只是为了……
东方本来就是能出世也能入世之人,身在红尘最繁华处,心中不染片尘,孤寂地在万丈红尘之外,闭关独处数年,心中也不会有什么动摇。所以对他来说,慢慢地喝完这么多酒,再回到人群中,真的是很寻常很寻常的的事,所以语气自然也很是从容:“怎么,有什么不对吗?”
希雅嘴唇抖,双拳悄然紧握,身子颤抖起来。
想着自己这五六天来所受的折磨,一天三顿,没油没盐地吃烤肉,吃得满嘴生起燎,火气大得吓死人。五六天了,一直不能洗澡,好不容易将就洗过那么一回,还冻得她生病了。五六天了,身上的衣服早就都臭了,也没处可以换,五六天了,天天晚上躲在树屋里,睡在杂草上,每天早上醒过来,满头乱草,满身奇痒,还满嘴臭……
这么多的不适,这么多的苦难,她都一直咬着牙忍着,熬着,不肯说一句不满。她自以为自己是在理解他的苦处,自以为自己这是尽量不拖累他,不让他冒险,可是,原来,这个人,根本就只是为了自己一个人安安逸逸享受他的美酒而不被世人骚扰……
她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没什么!没什么不对!”然后希雅小姐眼一闭,直接气晕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