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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金陵
这年九月里头,林沁便坐不住了。
原先在西北,虽不是日日都要拼命,但小打小闹总是不断的。
三不五时的,再真刀真枪的干上一仗,总不会闲太久。
如今来了京里一年多了,除了每日哄哄黛玉,看看荣国府搬家的八卦,也没旁的事可做。
偶尔闲的发慌跑去上朝,那一个个文臣都把头仰的高高的,一副眼不见为净的样子。
用林沁的话说,只差没抹脖子上吊以死证清白了!
贺景风见此,索性同司徒昭打了声招呼,借口有事回乡,要带着林沁去往江南。
顺便把黛玉也带上了。
黛玉虽说因仍在孝中还不能走亲戚,但带她去江南让她会扬州林府住几日却是可以的。
再一个,小姑娘已有一年没见到父亲了,虽嘴上不说,大家都能看出她的思念之情。
林渊见只剩下自己了,默默的跑去林沁跟前端坐了小半个时辰。
林沁被他盯的烦了,只得亲自进宫一趟,再为林渊告个假。
这一番折腾,等一行人出京时,队伍里多了个太上皇。
只剩司徒昭一个人可怜兮兮的留在了宫里。
众人一路直奔扬州,先送黛玉去和林如海团圆了,而后西行去了金陵。
司徒礼当年曾多次出巡金陵。
今日再临,一时竟感慨万千。
林沁幼时常在林府,半步都不曾踏出过扬州城。前些年,除了偶尔回趟扬州,便一直呆在在西北。
这两年又没出过京城,这金陵还是头一回来!
因而,刚到了金陵,还不及寻个住处,林沁便拉着贺景风,问了路去了集市。
只剩司徒礼,一人对着金陵城门不停的感叹。
而林渊则默默的走远了两步,候在一旁。
“你明知道林渊喜静……”贺景风说出了林渊的心声,“他此时定是恨不能留在扬州没跟来了!”
林沁道:“集市上人多,司徒若是去了,咱们便不能好好逛了。你若是愿意,你去换了渊儿来便是。”
贺景风想了想,还是觉得回头给林渊看看有没有什么好兵器,带一件给他也就罢了。
可惜几人来的不是时候,注定是不能好好在金陵逛了。
或者说,来的正是时候!
林沁见前方挤挤攘攘的围了好一圈人,不由的拉上了贺景风挤了上去。
“怎么了怎么了!”
一旁围观之人中,有人开口答道:“唉,原以为是一桩大好姻缘,谁料想是要性命不保啊!”
众人一时七嘴八舌的附和了起来。
“这薛家当真是欺人太甚!”
“原先薛家也还算是好的。只可惜出了这么个纨绔!”
“若只是纨绔些也就罢了,你瞧他这喊打喊杀的,这冯渊能不能保得性命还难说!”
薛家?冯渊?
林沁抬眼看去,只见一锦衣公子,带着几个豪奴,将一青衫男子推倒在地。另有几人,正将一十二三岁的女孩扯在一旁。
虽不至于像围观者说的那样要出人命了,却也好不到哪去。
原来是“薄命女偏逢薄命郎”这一出!
林沁仔细看了看那女孩儿,眉心确实有一颗胭脂痣。
遂上前亮明了身份。
薛蟠“哇呀”一声跳了起来,指着林沁拍着大腿笑道:“你大量着本公子傻,逗我呢?就你?一个妇人?安国公?”
“我呸!爷的姨母可是荣国府的当家太太!你问问,金陵城中有谁不知‘四王八公’荣国公的名号?”
林沁一步上前,一脚踹出将薛蟠放倒,笑说:“别说,你还真傻!”
薛蟠要想命下人来救,转头却发现一众豪奴都已被贺景风打倒在地。
林沁拎起薛蟠,转头问道:“劳驾,哪位领个路,咱们往应天府走一趟。”
因林沁多嘴了一句,林如海查得贾雨村曾因贪酷被罢官,早已将他辞了。
如今入主应天府的,却是甄家的族人,甄云岸。
甄云岸验过林沁和贺景风的印鉴后,当即恭恭敬敬的请二人上座。
林沁见他识趣儿,便轻声道:“本将军还有一位老友,姓司徒的,如今也在城中……也或许实在城门口。甄大人不如差人去将他请来。”
姓司徒的?
甄云岸虽不是甄家嫡支,但能在甄家盘踞的江南座上应天府知府的位置,自然也是极得家族看中的。
这位横空出世的女将军安国公,甄家自然是下了功夫查探过得的。
其中林沁与老圣人的爱恨情仇……甄云岸曾经也是当话本看的。
待探得了真相,却是对林家佩服的紧。
若林沁这事儿放在甄家,顶多宫里多一位妃嫔,或荣宠不断,或泯然于众。
能如林沁这般以女子之身立于朝堂的,却是没有的。
甄云岸一直命大夫以给冯渊看伤为名,拖着时间。
待见到人群中的心腹向自己打了手势,心中“贵客”这是请来了。
便示意大夫诊治完毕,升了堂。
“冯渊,薛蟠,你们各自将事情经过说一遍!”
冯渊便将如何遇见有人卖丫头,自己如何要买来做妾,如何付了银子约了接人入门的日子,如何得知他卖与二家又如何找上门的事一一说了。
薛蟠见林沁得以上座,心中已是怕了。也将事情一一说清。
甄云岸便传:“带那丫头和她的父亲来。”
人到后,甄云岸按例问道:“堂下之人,报上名来。”
那人叩头答道:“小人张三,这是我的闺女。穷苦人家不起名字,平日里就叫声大丫头。”
林沁笑道:“这真是你闺女?亲生的?瞧你这闺女生的,你妻子定是位绝色佳人啊!”
甄云岸一听,便懂了林沁所指。
“大胆张三!还不快从实招来!”
张三大叫委屈:“小的不敢隐瞒,这确是我亲生闺女。若非我在外头欠了钱,也不会买了自个儿的亲生女儿啊!”
林沁站起身来,上前将女孩儿拉到一边,问道:“这当真是你父亲?你别怕,我护着你。”
那女孩儿方才亲眼见着林沁一脚踹到了薛蟠,对她自是信服的。
闻言哭道:“我原不是他女儿。他是个拐子!只是我被拐时年纪尚小,竟记不得家在哪儿了!”
甄云岸立时命人将张三下狱,带查清后再审。
又对冯、薛两人道:“如今既已查清大丫头原系被拐的,你二人将她买去之事自然都做不得数。待张三一案了解,到时自会将银钱退与你二人。你二人且回去等着吧。”
说罢又看向大丫头,一时竟有些拿不准该如何处置。
林沁道:“按说谁家丢了孩子,左邻右舍也该是知道的,因而拐子多把人带去他乡。大丫头这般被拐后在金陵住着的,只怕不是在金陵丢的。今儿遇上这事,也是缘分一场。这样,回头贴个告示,我出银五千两,若有知情人知道大丫头的来历,便可来领了这赏钱去。”
“大家出金陵走亲访友的时候,也帮着问一问吧!”
话音未落,一个门子便站了出来。
“回大人话,小的瞧着这个大丫头,应该是苏州城里阊门外十里街仁清巷葫芦庙旁甄家的闺女。”
“哟!”林沁笑着踱步到他跟前,“竟真是有知情人呢!你怎知道的这么清楚?”
那门子回道:“小的早年曾在葫芦庙出家。后因葫芦庙被一场大火烧了,这才还俗来了金陵。当年甄家老爷丢了闺女一事,苏州城里头是人尽皆知的。”
林沁又问道:“你可看清楚了?大丫头被拐时还不记事,算来也近十年了。你竟还能认得出?”
“她原叫作甄英莲。当日在葫芦庙时,我们常哄她玩,极是熟悉的。前几年那张三又租了我的房子住,我一眼便认出了她。大人且看,她眉心是否有一颗胭脂痣。”
林沁却不去看英莲,只笑着看那门子。
“你说……你前几年便认出了这大丫头是当年丢的甄英莲?”
甄云岸一拍桌子:“知情不报,拖下去,同那张三关在一处,押后再审!”
此事已了,林沁却没了心思继续在金陵玩。
索性转去苏州,顺道将甄英莲带去。
又同甄云岸客套了一番,暗示甄英莲与他同姓甄,往后可多照应些。
甄云岸自是满口答应,索性去信甄家本家,将此事告知,问可否与甄士隐连宗。
甄应嘉原跟着老圣人和当今圣上对着干。
谁知林沁一回京城……好嘛,今上和老圣人握手言和了!只可怜了甄家,里外不是人。
如今得了个和今上跟前的红人交好的机会,极是乐意。
连宗也不是必得认了同族的,嘴上说说,平时没事照应一下也就可以了。
只可惜,甄士隐没给他们这个机会。
甄家之人在苏州等到了林沁一行,随着她们一同去了甄英莲的外祖父家。
甄应嘉派来的人在十里街打听得,甄士隐自丢了女儿,家中又遭祝融之灾,不多时便投了他岳丈去了。
到底天意弄人。
好容易将甄英莲送回了她母亲封氏身边,却又得知甄士隐于六七年前丢了!
这回也不用林沁说,甄家自觉的去贴了告示。
原苏州城里阊门外十里街仁清巷葫芦庙旁甄家被拐的甄英莲已找回,现找寻其父甄士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