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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到三天后是军训,一辆辆大轿子车把我们拉到了北郊。那些女生们,我们只 在全年级大会上打了个照面,还没弄清楚她们各自的娇点在哪里,就跟我们一样穿 上了迷彩服。我们穿上很威武,她们穿上像母老虎。我们穿上很神气,她们穿上很 生气。尤其是她们铰短了头发,穿上了解放鞋,腰上若不扎根皮带,基本上都像水桶。 但我们男生是很宽容的,胸怀是博大的。我们都佯装她们不存在,以免她们不自在。 其实我们的老师也明白:军训这事真不适合女生,因为她们的胸肌不是练出来的。
我们一个班是一个排,一个年级是一个连,先在大太阳下面,泥土地上面,昂 首挺胸地练习站军姿。站了一个多小时,全身木得都不像是自己的,然后开始练习 “一二一”。硬撅撅地起步走,后面的人都踩着前面人的脚后跟儿。人过去了,后 面鞋静静地摆了两溜儿。但是不敢笑。教室里捣乱是罚站,这里捣乱是罚跑,罚蛙 跳和罚俯卧撑,距离和数量完全视教官的心情而定。须知这里是军营,头儿一个人 说了算,不像中学的操场,谁说了也不算。中午都唱着《团结就是力量》列队去吃饭,吃完饭休息一小时,接着练。毒日 头晒到下午两点多,就有一个女生晕菜。这个女生名叫魏紫,身材苗条,模样姣好, 但名如其人,脸成了紫色。一个女生晕倒,像是推倒了多米诺骨牌,一天晕一个, 全班十五个女生,晕倒了一多半。究其原因,主要不是因为军训,是因为她们冬天 出门也恨不能打一把花伞。
我们剩下没有晒晕的,都黑不溜秋,脏儿吧唧,像一堆腌过的大咸菜。教官看 我们蔫儿得厉害,想提振一下士气,表演了一套擒拿格斗拳,并鼓吹如何如何厉害。 我们表示了高度的赞赏,并就他应如何感谢我们的赞赏,提出了建议。我们说:
“您先在这儿打着拳,我们去那边的树下凉快凉快。” 操场旁边是水泥路,夹道两排小杨树,树下的荫凉若有若无。但在我们看来那
荫凉犹如蔚蓝的大海,还是带着空调的。教官不动声色,他铁了心地要勾引我们挨 晒,钉子一样的目光把我们扫视了一遍。我们赶紧都低下去头,塌下腰,特夸张地 喘粗气,跟狗一般。我们的意思是说:您自己玩吧,别管我们了,我们都是文化人, 特面。但这时候教官看见了杨伟,像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兴奋起来。千军万马 中,我们像一地的烂咸菜,只杨伟直条条戳得像根木橛子,腰不弯,气儿不喘,二 目直视前方,瞪得那叫圆。教官嘴角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奸笑,一指杨伟,喝道:
“你,出列!” 杨伟左脚跨出一步,右脚跟上,五指并拢,贴紧裤缝,像模像样的。教官又喝道: “听我口令:起步——走!一二一,一二一……立——定!” 把杨伟叫到了他前面。教官喝令我们立正,向前看;他自己向左转,抡起胳膊,
一二一到杨伟正前方,立定,向右转,跟杨伟站了个面对面。然后对我们说: “为激发大家的学习热情,我跟这位同学拆两招,让大家领教一下这套拳的厉
害。”
说完,左手抓住杨伟的右手,左腿插到杨伟两腿中间,别住杨伟的一只脚后跟 儿,扭头又对我们说:
“这一招叫‘夜叉探海’,看清楚喽。” 我们都摇头晃脑,有气无力地说看着呢,看着呢,看得特清楚。教官放了心,扭回头,右手猛推杨伟的左肩,喝一声: “走你!”
却见杨伟微微分开的两腿陡然扎成了马步,肩膀倏然一沉,稳若泰山。教官一 掌落了空,嗓子眼里“咦”了一声,说杨伟:
“你怎么回事呢,同学?配合一下啊,我不会摔着你的。” 杨伟收了马步,不好意思地连连点头说: “好好好!对不起,对不起,再来,再来……” 说完,又把马步扎了下来。
教官善解人意地微微一笑,露出一对小虎牙,也挺可爱。然后又左手抓住杨伟 的右手,左腿别到杨伟的两腿间,伸右掌猛推杨伟的左肩,暴喝一声:
“走你!” 我们都瞪大了两眼看,却见杨伟陡然间马步变成了左弓步,左肩头顺势一斜,
把教官的蛮力卸到了一边。教官一掌落了空,脚还在杨伟腿间别着呢,身子当即失 去了平衡;他这一掌用力又过大,在我们的一片哗然声中蹬蹬蹬蹬地跌扑出去了十 几步,一只手掌按了一下地,才又找到平衡,站了起来。教官扶扶大盖帽往回走, 拍着掌上的土说:
“都看见了吧?这一招很厉害!” 我们也不知他到底是说谁的那一招很厉害,但还是鼓起掌来,说: “再来一次,再来一次,没看明白。” 教官似有了些忌惮,但听着我们的鼓噪声特无奈,勉强又拉过杨伟的手,把腿
别到杨伟两腿中间,嘴去他耳边小声说: “你别怕呀!站着别动,我不会摔着你的。我一推,你就往后倒,我一把把你
拉起来……”
他话还没说完,杨伟“哎呀”一声往后便倒。屁股还没坐到地上,教官一把把 他拉了起来。杨伟说:
“哎呀,哎呀!厉害,厉害……” 教官松了一口气,转身对着我们:“都看见了吧?等你们练好了队列,我就教你们这套擒拿格斗拳。” 我们都“唉”地叹了一口气,女生都掐着腰往下弯,有几个还蹲了下来。直到
后来我们又观摩了几次教官们跟变魔术似的对打表演,才知道杨伟这一场是最精彩 的——他们经常是这人一拳还没打出去,隔着八丈远,那人就“哈”地吼一声翻着 跟头栽地上,直让我怀疑前边那人不是放毒高手就是使了暗箭。教官打手势让蹲地 上的人都站起来,得意扬扬地说:
“其实这都不算什么,我打靶那才叫一个厉害……” 这时候路边的小杨树上有一只知了很不知趣地开始鸣叫,叫声尖利,比教官的
声调高了八个八度。教官扭头瞟一眼,提高腔调,努力压住知了,说: “像这只知了吧,你们都知道吧,它个头非常小,但我一枪就能把它打下来……” 教官说到这里,杨伟弯腰捡起了块小石子,对着小杨树上的知了瞄啊瞄,“嗖”
地一下掷了出去。教官正得意,也就没在意,继续勾引我们说: “等你们学好了擒拿格斗拳,我再教你们打枪,那才有意思呢……” “叽——”地一声长鸣,那知了翻着跟头从树上落了下来。我们都“哇”地叫
一声,鼓起掌来。教官扭头一瞟,正瞟见知了落地的瞬间,神情有些凝重,喝令我 们立正,解散。我们一起拍下掌,男生们都跑去树下捡知了,然后把杨伟围起来。 我拨拉一下杨伟的脑袋说:
“你小子,跟那儿学的?骗人的吧?” 牛犇觍着个脸:“哥对你的敬仰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如黄河泛滥一发不
可收拾……”
还有男生问:“你让教官蹿老远那一招,是怎么使的?” 杨伟低头咧着嘴笑,两眼却往上翻着说: “天下武功出少林,少林寺就在我老家河南。我是打小练的童子功,后来在武
校被骗不能毕业,才考的大学……”
我这才明白他那天说我“三脚猫功夫”是啥意思了——原来他还真不是讽刺 我呢!
教官心情沉痛地找到带队的辅导员高可全,说杨伟这个同学的军事素质很过硬,排长这一职,应该由他干。高可全很为难。我们的排长是徐涛,高中时入的党,是 个老党员,他一入校,高可全就定下来他当班长,大家自然也没什么意见,毕竟相 互还不了解。可是教官的意见也不能不尊重,最后定下来由徐涛当团支部书记,把 杨伟提拔成排长。我们自然也没意见:他跟教官多练一会儿拳,我们也可以多歇歇。
自此以后,在我们的军训生涯里,我们都叫徐涛为“老党”,叫杨伟为“老排”。(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