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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自己住的房间，张修远的火气一下小了很多。他将吊扇打开，铺开稿子认真写了起来。在回乡政府的路上，他拿着田镇武的承包建议稿浏览了一遍，心里认为这种建议稿能被上级领导采纳的可能性很小。
田镇武是技术人员出身，对经营工厂的认识很薄弱，对官场里的那一套也知之甚少。在他的建议稿里，最注重的是他承包工厂之后能给政府提交多少税，能为罐头厂赚多少利润，能为工人提高多少福利。在里面，田镇武明显吹了不少牛，他说他保证在一年内就将工厂扭亏为盈，二年之内就能向当地政府缴纳五十万以上的利税。
张修远知道田镇武写的这篇承包建议书的重点没有把握好。政府当然是希望工厂能扭亏为盈，上交的利税越多越好。但他们最关心的是如何罐头厂具体如何做，越实在越好。在上面的领导看来，他们最希望的是能让罐头厂安定下来，对能不能上交利税能交多少利税倒不是那么迫切。能自负盈亏就烧高香了，即使稍微亏损一些，只要能在县财政许可的情况下，他们也能接受。
而田镇武却以为上交的钱越多，领导就越喜欢。虽然没有过分夸大，但里面的数据明显就有水分。而且很可能是出于经营保密的原因，田镇武没有具体透露他取得承包权之后如何进行果汁、果酒的生产，原材料如何保证，加工工艺的水平等级，产品验收标准，未来的销售市场、潜在的合作伙伴和竞争对手等等关键情况都说得含含糊糊。
对工厂领导班子人员今后的安排、退休职工的安抚工作等等更没有提及。
总而言之，这是一个不成熟的建议书，倒显得有点书生气和过于理想化。张修远干脆不再以田镇武的建议书为蓝本，而是另起炉灶重新炮制了一份。
张修远自然汲取了田镇武的教训，他将罐头厂未来的产品定位在初级加工上，也就是为其他著名厂家提高优质的原材料，而不是直接面对终端消费者。具体地说，就是罐头厂利用现有的设备、人员和技术水平，利用柏湖附近面积巨大的果林和产量巨大的鲜果，专门榨取果汁、酿造果酒，然后将它们大量批发给南方一些饮料企业，赚取人工费。
虽然这部分利润低廉，但只要严格保证质量，在当地人工费低情况下还是有利可图的，也对南方的产品有较强的竞争力。而且张修远在建议书里计划工厂按照三步走：第一步，专门为南方饮料厂提出果汁、果酒的原料，做大工厂的打工者。第二步，逐步向终端消费者销售果汁、果酒，慢慢地与其他饮料厂竞争。第三步，开发自己的品牌，大规模地占领饮料市场，直到罐头厂成为一个大型的饮料企业。
对于工厂的工人建议书了也做了安排。因为收购、运输、挑选、存储等等工序是劳动密集型工种，需要大量的工人，这样就能保证很多工人有工作可干，虽然工资低。
至于现任领导班子的处理，张修远按照当前常见的处理办法，先全部免职再竞选，由工人投票选举产生公司的部分管理人员。而退休职工的处理，张修远干脆来了一个无赖的动作：不管！由湖东乡政府和县政府承担，理由是现在罐头厂债务太多，如果继续背着退休工人的这个包袱，那么所有的在职工人也会被拖死。但在建议书的后面提出了一个可行的方案，工厂每年从纯利润中拿出百分之二十给政府安排，直到能完全负担起退休工人的时候，罐头厂才考虑接过来。
当然，在建议书的后面还提了一些要求，比如银行贷款的缓还，除此之外再申请一笔新的启动资金。有关工厂的人事任命，希望各级政府不要插手，厂里只向政府报备，除非遇到明显的非法任免情况，否则不能干涉。
承包者的收益将和工厂的效益息息相关，他们的收入与利润挂钩，按利润的百分之二十提取。
相对田镇武的建议书，张修远的建议书许诺了承包实现的目标，也提出了要求。这份建议书显得更实在，更具有操作性。只要罐头厂生产出来的果汁、果酒能得到南方某一家饮料厂的认可，就可以马上进行上马生产，无需进行大的设备扩容，无需重新开拓消费市场，无需开发新的包装。就算没有一家饮料厂签下合同而失败，罐头厂也没有多大的风险，最多就是损失了那些试制出来的果汁和果酒而已。
仔细看了几遍自己的草稿，张修远又做了一些简单的修改之后，这才重新誊写了一遍。之后他拿着它出了门，前往办公大楼牛得益的办公室。出了门才知道现在已经是晚上，同事们都已经下班回家。
走到牛得益的办公室前，里面还传出空调机的沙沙声，张修远想都没想就推门走了进去。他还没看到什么，就听见里面一声惊呼：“啊——”
张修远立即止步，眼睛自然地看向声音发出的方向，只见一个年轻的女人手忙脚乱地从沙发上站起，一边慌乱地整理衣服一边急匆匆地冲出了办公室。张修远虽然没有完全看清女人的容貌，但发现她的身影有些熟悉，但一时却没有想到她是谁。
牛得益咬着牙从沙发上撑起双手，怒吼道：“哪一个王八蛋，怎么连门都不敲就进来了。你他妈的吓死我啊。”
张修远本来有点惭愧，也有点尴尬，但被牛得益这么一骂，也火了，正要退出去的他也开始破口大骂起来：“你他妈的，在办公室瞎搞还有理了？你狗日的还骂，老子可不怕你。你再吼试试！”
牛得益看清是张修远这个一根筋，一下泄了火。他依然咬着牙，一下一下吃力地坐起来，说道：“是你这臭小子？……，算老子倒霉，不都下班了吗，你还来干什么？”
张修远说道：“别他娘的废话，你还吼不吼，有没有心情。我有重要的事向你汇报呢。你搞不搞女人与我无关，我也不关心这些破事，你可不能三言两语地打发我走。老子被你骂得心头怒火直冒，怎么的你也得赔偿我一点。”
牛得益苦笑道：“小子，老子也活了四十多年了，第一次看见有这么对待领导。你是不是真的不想在官场干了？你这个脾气在官场连一天都活不下，更甭提什么升职了。”说着他慢吞吞地走向自己的座位。
张修远却笑着说道：“我也活了快二十岁了，第一次看见领导在办公室办这种私事。……，你有把柄在我手，我要表现出怕你，吓得脸色苍白全身发抖，你将来还不是把无数的小鞋给我穿？将我往死里整，一旦有什么传言出来，你头一个想的肯定是我。既然这样，我还不如跟你挑明。”
牛得益怒道：“我老牛是给人小鞋穿的人吗？就是杀人灭口老子也不屑干那种事。臭小子，你怎么就没想到老子拿钱、拿官位封住你的嘴呢？给我——”
张修远将手里的几张稿子扔给他，说道：“各一半的可能，最终还是风险大。与其将来提心吊胆，还不如撕破脸，大家都爽快。”
牛得益哼哼冷笑几声，很迅速地扫了稿子几眼，说道：“别扯这些乱七八糟的事，老子的事你要说出去半句，我拆散了你。……，这么快就拿出了方案？准备让谁做你的傀儡？”
张修远不得不佩服牛得益的敏锐的思维能力，真不知道他前世为什么只到了副处级就停步了。他说道：“暂时想定在田镇武身上，你觉得呢？”
牛得益从抽屉里拿出一盒烟，问道：“抽不？”说着，也不管张修远抽不抽就自己点燃了一支，一边抽着一边看稿子。突然问道，“小子，你是不是睡过女人，我看你一点脸红的意思都没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