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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来的是副厂长廖锦文。
当门推开,廖锦文就低声说道:“老鲍,我们不能坐以待毙。你我马上去见那个二愣子,说服他让他同意我们马上召开全厂职工代表大会,由大会来罢免吴劲书。否则的话,我们……”
鲍和春连连给廖锦文打眼色,可心急如焚的廖锦文没有注意,却抓住鲍和春的手往外拖。
站在里面的张修远笑着说道:“廖厂长,既然来了就进来一起讨论吧。”
廖锦文愣住了,脸上一阵尴尬,也这才发现鲍和春打的眼色。
等他们两人进来,张修远才嘲笑地看着鲍和春,问道:“鲍主席,怎么样?你该知道到底是谁在把谁当枪使了吧?呵呵。”
廖锦文虽然没听到他们之前的谈话,但精明的他一下就知道了大概,他笑着说道:“古人云,做大事者不拘小节。我们都是为了把罐头厂搞好,不存在谁利用谁的问题。罐头厂改革成功了,不但是我和鲍主席等厂领导的功劳,也是你张主任的功劳,对你将来的发展很有裨益。当然,最大收益者是罐头厂的广大职工。为了上千名职工的利益,我们个人受点委屈算什么?张主任,你说呢?”
张修远道:“我只是给你们说清楚而已。不是我张修远在求你们帮忙……”
廖锦文笑道:“互惠互利,当然,是我们麻烦张主任了。既然张主任已经知道了我的意思,我想问张主任是同意还是反对我们马上召开全厂职工代表大会。”
张修远反问道:“我想问的是,你们能在多大的力度支持下完成这个工作。”
廖锦文道:“只要你帮我们顶住乡政府方面来的压力。”
张修远道:“在上面,我可以拉虎皮做大旗。在下面,你对工人做到位了吗?”
廖锦文异样地看了张修远一眼,说道:“他们很快就会动起来。”
张修远心里感叹道:“还是与聪明人打交道好。一下就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还做到了自己的前面。”他说道:“那就早点动手。”
廖锦文说道:“请张主任今后对我们网开一面。”
张修远笑道:“这话说的有点过了吧?”
廖锦文道:“我说的是今后。”
鲍和春如同看哑谜似地看着他们两个,心里不由一阵惭愧,心里慢慢地将眼前这个少年模样的张修远摆到了一个平等甚至更高的位置。烦躁的心开始活泛起来,主动说道:“张主任,我现在就去布置会场。”目光热切地看着张修远,似乎在等待张修远的赞同。
张修远没有回答,而是看着廖锦文。
廖锦文摇头道:“不行。我们应该是被工人推动,而不是牵着工人前行。”看到鲍和春眼里的神色,他心里莫名涌出一丝难受。
张修远走出办公大楼,心里马上又给廖锦文打了一个高分:只见办公大楼外面涌来无数的工人,还有工人不断朝大楼走来。不少工人还打着横幅,上面写着“庸者下能者上”、“贪官滚下去”、“还我罐头厂辉煌”、……
人越聚越多,几个性急的工人开始大呼口号:“吴劲书滚下台来!”、“无能者霸占高位可耻!”
张修远急匆匆地从一条小路离开,钻进招待所之后开心地躺倒在床上,眼睛盯着墙上的一幅版画看着,脸上布满了笑容,像偷了小鸡的狐狸。不久就开始在脑海里回想整理前世的一些事情。他觉得用笔写出来的风险很大,容易被人发现,不如记在脑海里安全的多。
鲍和春看着廖锦文问道:“老廖,这孩子靠得住不?”
廖锦文反问道:“你说呢?”
鲍和春沉思了一下,说道:“这孩子不简单。我看行!只是他的压力是不是太大?”
廖锦文冷笑道:“他的压力大?你信不信,他回招待所的第一件事就是睡觉。这家伙决不能将他当着小孩看待,也许他将来的前途不可限量。”
看着下面无数激动的工人,刚上班的厂长吴劲书心里不由一阵阵紧张。虽然他知道那个座谈会纪要传送上去之后县里的领导会同情他,特别是在县人大主任赵有年的活动下,对他另眼相看,可是他担心下面的工人会失去理智地冲上来对他拳打脚踢。如果是这样,他可就冤了。要知道现在警务室的民警不知什么原因跟他不是一条心了,特别是那个杨晓军,以前在自己面前像一条哈巴狗似的,自己要他向东,他绝不敢向西。可是,这家伙昨天晚上竟然对自己视而不见,自己放下身段打电话过去,那家伙敷衍了几句话就挂了。
就连由工厂发工资的保安们也对自己开始离心离德,真是岂有此理!
吴劲书感觉没有民警的保护,安全就失去了一大半。心里越想就越感到心虚,听到下面越来越多的多、越来越大的吼声,吴劲书再也忍不住了,拿起电话就要拨号,但按下第一个数字后他的动作就开始迟疑起来,号码还没有完全按完,他又将话筒扣下:“现在我已经稳操胜券,如果如此沉不住气,赵有年也会看轻我。妈的,我就不信他们敢打进来。”
果然,工人们虽然喊声大,但并没有人冲上来,更没有人来打他。他们只是围在大楼前喊着口号,里面还夹杂着一些女人的骂声。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工人陆续散去。吴劲书透过玻璃窗,看到空空如也、凌乱的广场,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怒火。他按了一下桌上的一个按钮,外面一直忐忑不安的年轻秘书立即走了进来,小心翼翼地问道:“吴厂长,你找我?”
“他们干什么去了?”吴劲书厉声问道。
年轻秘书小声道:“他们好像到大礼堂去了,说是召开全厂职工代表大会。”
吴劲书猛地一巴掌击在桌上,吼道:“他敢!”
年轻的秘书虽然是一个一米八的男子,但也被巴掌击出的声音吓得一哆嗦,眼睛望在地板上,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吴劲书问道:“谁组织的?现在谁在组织会议?”
秘书可怜巴巴地说道:“不知道。厂长,要不我去看一看?”
吴劲书先是点了点头,但随即又摇头道:“不必了。你还是继续做你的事。我就不信天会被这几个居心叵测的家伙给翻过来。”
秘书如蒙大赦,马上朝外走出。不过,他的动作并不快,生怕动作幅度大被吴劲书喊回去修理一顿。
罐头厂职工代表大会在吵吵闹闹地开了一天,期间工会主席鲍和春“被迫”主持了会议,最后形成了“关于罢免吴劲书同志厂长职务的请求报告”。报告里不但强烈请求上级组织罢免现任厂长,还请求在厂里采取公开竞选的方式选举新的厂长。
在会议的最后,作为湖东乡乡政府的代表张修远也应邀出席了会议,并在会上讲了话。张修远在会上自然没有表态支持或反对职工们的行动,只是说他保证将职工们的意见反映上去,同时也表示理解工人们对改变工厂面貌的迫切心情,最后希望工人们能安心工作、心平气和地等待上级组织的意见,云云。
虽然他的话说得滴水不漏,但他的立场还是因为出席了这个会议而表现偏于工人这边。与此相对应的是,这次职工代表大会形成的请求报告不再上报县里,而是放下身段报往湖东乡乡政府。这是罐头厂第一次以这种方式主动承认它是湖东乡乡政府的下属单位,虽然报告上只有工会主席鲍和春一个厂领导的签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