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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穿过公路,走上另一条盘山小径,装甲车冲开灌木与不够结实的矮树,一路狂飙倾轧而去。
“你开过赛车吗?”路歇尔发现艾因平时开车很稳,一到关键时刻比埃德加都狂气。
艾因看着正前方,关闭车灯,仅凭那个很小的导航屏幕判断方位。在这么个深山老林打远灯,完全是为敌人树一个远程瞄准的标靶。
他说:“开过军舰。”
路歇尔似懂非懂:“噢……也差不多。”
导航屏幕上,周围红点正在迅速包抄,不到三十秒就集中到了屏幕中央,几乎要与装甲车所在的绿点重合。但是路歇尔环顾四周,除了被他们一路撞开的树木,没有任何一个可以自主移动的目标。
“在天上。”艾因的声音和不断发出“滴滴”声的导航仪一样,没有一丝起伏。
现在周围所有护甲都已经放下,路歇尔也没法看见天上是什么情况。
一开始感觉到那个仇恨的目光,路歇尔只以为宴会上有想要刺杀自己的极端分子潜入。但是联系到卡彭特奇怪的热情态度,他那个未曾露面的神秘新妻,还有一直持续了近半月的暗杀……似乎事情又没这么简单。
首都星除了昼港、夜港,其他地方都是禁飞区,像这样大面积出动空军力量必须有很深厚的军政背景——对方甚至可能是跟艾因同一级别的联合军领袖。
可是这些人里真的有谁会对艾因动手吗?
艾因忽然问:“准备好了吗?”
路歇尔正紧盯那些呈合围之势的红点,安全带勒得她胸口疼,呼吸也更加困难了。
“准备?”她扭头,正看见艾因单手控制方向盘,另一只手拉在车门上,“你干什么?”
车门被他打开了一条缝。
冷风猛地从缝里灌进车内,车速极快,内外压强一变化,路歇尔感觉胸口更难受了。
她抬手按住胸口,几乎能听见里面重力测量器受压迫后走动的滴答声:“艾因,这速度不行,你慢点……”
“控制心率。”艾因的声音向来缺乏起伏,只不过现在比起平常又多几分严厉,就像是他指挥舰队的时候,一点情面也不讲。
说的就好像谁都跟他一样可以随便把心率控制在八十以内似的。
“不行!”路歇尔生气地朝他吼。
“控制。”
这个词几乎将路歇尔逼上绝路。
艾因在行云流水的操作间抽空扫了她一眼,那眼神如冰川般寒冷安静,没有一点生死追逐的动荡感。路歇尔可以从中看见一种超乎寻常的克制,他克制一切激烈情感的发生,不管是恐惧还是爱憎。
他就像个被焊死的天平,完美地守卫着人类至高理性的平衡。
“你已经知道了亚特兰蒂斯氏为什么可以赢。”即便是训斥,他的语调依然美得让路歇尔沉迷,他打开了自己那边的车门,然后以最快速度打开武器展示架拔枪,“现在我来告诉你,你们为什么最后会输。”
炮击声震耳欲聋,路歇尔感觉心脏仿佛被人握在手里,完全不是依照自己意愿在跳动。
他声音冷硬:“因为你们学不会自我控制。”
他说的对,如果不懂得克制,也许真的会死。
面前有一道岩壁,装甲车急转而行,但是冲势惯性太强,车子猛地一震,路歇尔整个人翻了过去,一下栽在艾因怀里。
这个姿势本来应该很浪漫,但是一片混乱中路歇尔只感觉被他胸前那几排勋章刮得脸疼。
车子右侧两个轮子直接走上与地面呈九十度的山壁,艾因半开的那扇车门与地面狠狠一擦,发出“咔”的一声,再也无法自主开合。车门卡成了半开状态,这样艾因就能腾出一只手进行其他操作。
垂直着在山壁上走了十几米,路歇尔又被甩回原来的位置。
这时候车子重新恢复正常驾驶状态,他们已经成功在岩壁掩护下掉了个头,正面对上那堆追击的红点。
路歇尔头上传来呼啸的风声,她一仰头,发现上头开了个小口。
不是敞篷车那种口,而是一个仅容一人通过,还带了半包围掩体的炮台式口子。之前艾因的车应该没有做过这种改装,多半是从上次袭击她和埃德加的车那儿学了一招。
“你进行掩护射击,准备强行突围。”艾因用那种带新兵的口气跟路歇尔下令,她差点下意识地回了句“是的,长官”。
耀眼白光在空中闪了一下,路歇尔看出是粒子炮聚焦的前兆,要是被这玩意儿打中,恐怕她的身体重构得以细胞为单位,而不是以某个器官为单位。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间,她根本来不及挑武器,反手从展示架上随便拔了个什么就直接探身出掩护口。
白光闪过后,夜空中就只剩下星星了,对方用的隐形飞行器。
“十二点钟方向,与地面斜倾角为七十五点五度,倾角变化函数为……”艾因也注意到这点,于是开始给她报方位。
其实可见度对路歇尔的准确性影响并不大,从理论上说,就算她是瞎子也能百发百中。
因为她根本不用看清目标就能直接在大脑中建构对方图像,然后在视网膜上成像,这就相当于略过了神经系统传输外界图像信息的那一步。
路歇尔眯起眼睛,视线飞掠瞄准镜和深深夜色。
那些隐藏在光学迷彩之下的飞行器逐渐在脑海中还原,伴随着这个过程,她的心跳也渐趋平稳。
自我控制。
“我可以把飞行器外面的炮打下来。”路歇尔忽然说。
艾因测算了一下距离:“枪械型号?”
这时候路歇尔才仔细瞧自己手里的家伙,是把轻巧的突击步.枪,三十二连弹匣,型号……
“夜刺,β97。”
是游夜军团陆战队曾经用过的制式武器。
“还差点射程。”艾因再度提速,装甲车风驰电掣地穿过密林,无数枝条抽在路歇尔半露在外的身体上,疼得要命,也清醒得要命。
她又一次在心里默念,自我控制。
此时车内显示屏上,红点与绿点重合,刺眼的白光又一次亮起,并且越来越亮。
她闭上眼,看见光。
漂亮的流线型机体,两翼之下隐蔽的炮孔,轻声嗡响的动力系统,驾驶舱里深色护目镜下全神贯注的眼睛。
路歇尔睁开眼,与之对视。
纯血王裔的世界是孤立的,向里生长的,完全内建。他们的世界里只有“我”,没有“你”、“他”、“们”。
我的世界。
我即主宰。
“现在,射程内。”艾因的话突然打破了世界的孤立,他闯了进来。
白光几乎亮到了极致,随时有可能发射,但是路歇尔扣下扳机,三十二连弹,例无虚发。
枪声在咆哮的装甲车和风声之下也不怎么起眼,只是巨大的反冲力震得她虎口发麻。静了大概三四秒,天上像新年祭典一样炸开无数烟花。
月色似乎更加晦暗了。
混乱不堪的背景音中,路歇尔一点点缩回座位上,软软地蜷着。
“……已经可以确定之前的袭击事件与这次的袭击事件一样,都是内北方总督联合某位军委所为。”艾因正在跟人通话,外面炮火连天,因此前面的部分路歇尔也没听太清楚。
坐下来之后,她才开始认真偷听。
通讯器对面似乎是弗兰克思或者其他某位军长,他问了一句:“调防爆部队吗?”
“不,直接调徒昼军团的特种部队过来,将卡彭特宴会上的嘉宾全部控制住,然后交予审核委员会进行彻底排查。”艾因似乎注意到了路歇尔瑟瑟发抖的可怜样,他握住漏风的门把手猛地往里一拉,居然把它生生扯回原位了,这边说话也没断,“军委会最好对自己行为进行自检、换届还没结束,需要敲敲警钟,让少部分人搞清楚哪些线能猜,哪些线不能踩。”
那边听电话的居然不止一个人,除了那位军长,还有另一个人回了。
“明白……参谋长没有受伤吧?”这口气应该是某位军委了。
艾因顿了一下,回头看路歇尔,她脸上全是树枝的划痕,真的大伤口倒是没有。
“让徒昼的特种部队带医疗兵过来。”他说完就掐断了连线。
路歇尔心跳一下就加快了,不是感动于他为自己着想的细腻,而是紧张于提前体检的可能性。
提前体检,就意味着一切都要提前。
*
西北星域与东北星域之间的灰色领土,贫瘠广漠的白鸦座。
这里分布着全域最广阔的陨石带,几乎没有任何航线通过,属于任何人都避之不及的地区。偶尔有迷航的舰艇进入这里,然后再也没有出来过。
一艘简陋的小型民用运输舰在陨石间穿行,速度快得惊人,仿佛有某种力量对它进行指引。
不知航行了多久,陨石颜色由普通的灰黑变成深红,体型也逐渐变大,到了最深处,甚至出现了类似行星的球形天体。
运输舰在一颗赤红到刺眼的“行星”上降落。
它表明的标识已经被抹去了,很明显是条来路不明的黑船。
船上走下来一队人马,为首的是个类人生命,银发尖耳,高鼻细眉,单从面孔区分不出男女,但是从他超过两米的身高和紧身宇航服下非常可观的雄性特征来看,应该是个男性。
他身后跟着的全部是体型健硕的类人生命,双目无神,脸上有种未被完全驯化的野性,多半不是智慧种族。
红色星球上分布着大片荒漠,沙石和大气都是红的,随着外人踏上这片土地,炽烈的土地下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细看就会发现,那是一群群黑色小虫,长着比自己身体还大的锯齿,爬行速度极快。
这群外来客很快就被虫群包围,它们成千上万,像城墙似的将一行人围了个密不透风。
“这就是莉莉丝的待客之道?”银发首领冷笑了一下,精致的面孔上浮出桀骜凶狠。
虫群没有个体思考的能力,更听不懂这种古老的语言,它们一股脑儿地往里入侵。
银发首领伸出手,旁边一个类人生命给他递上一把金属弓,箭头点火。
弓张如满月,火箭离弦而去。
黑漆漆的,密密麻麻的虫群中穿出一个赤红色的洞。最开始,这个洞和箭头一样大,在铺天盖地的虫群中几乎看不见,但是很快,火势燎原,黑色虫海化作赤色烟火点亮大片红色荒土。
火势在一个微微隆起的丘陵前止住了。
银发首领脸上露出一点笑容,他笑起来并不让人觉得开心,反倒有种发自内心的寒意。
那个丘陵往前移动了一段距离,很快,所有类人生命体都看清了,这并不是什么丘陵,而是一个由无数虫子组成的大虫。
巨虫内部传出高频声波,除了银发首领之外,没有任何人能听见:“滋滋……亚特兰蒂斯裔的超寄生体?我还以为你们都死光了。”
银发首领笑意愈深,他再度伸手,又有人递上一支点燃的箭。
他拉开弓,森然道:“怎敢对王裔不敬……”
“等等!滋滋……”巨虫动作一滞,止步不前,“别动手,滋滋,你们是来找我族女王共商复辟的吗?那你们最好不要乱来,告诉你们,滋滋,亚特兰蒂斯氏已亡,如果你们态度低顺些……”
火箭以肉眼难见的速度将其贯穿,眨眼就燃成灰烬。
银发首领将弓放下,森冷地重复了一遍。
“尔等……怎敢对王裔不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