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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不可能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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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洲热带雨林的傍晚,夕阳还没有完全沉没在远处的树冠当中,只把半边天空都染成了血红色。

    地面上铺满了腐烂的树叶和枯枝,鸟兽的粪便和这些东西的气味混成一块,经过长时间的发酵,形成了热带地区森林的特别风味。

    在原本静谧的林间小路,却突然传来了沙沙的脚步声。

    方敢的眼中满布血丝,脸上有一种强忍痛苦的坚毅之色,右上臂用纱布胡乱的包扎着,隐约还能看见一抹红色。

    他经过了长途跋涉,却一直没有时间停下来处理手臂上的伤口,原本白色的纱布已经染成了灰黑色,和他身上撕破的军装一样,呈现出一种激战后的悲壮。

    在他身后,还跟着三个人。两男一女,其中一名男子穿着同他一样的制服,面色白皙,左颊上有一道划过的血痕,两边的皮肤已经被熏得焦黄,走路好像还有点不便。

    另外一男一女,穿的都是便服,身体素质也不像前两人那么好。快速的推进让他们气喘吁吁那女子脸色苍白,但还是咬着牙坚持,他身边那个男子不时地伸手相扶,却每每被她推开。

    “方队长,我们是不是要休息一下?”

    那男子终于忍不住喊了一声,语气之中有几分不满。他们两个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苦头?在这片又脏又臭的树林里面连续不停地穿行了两天,每次停下来休息,都不会超过十五分钟。晚上席地而卧,还要对抗毒蚊和恶心的爬虫,根本就没有睡好过。

    方敢身子一顿,回头望他一眼,又看看那明显已经脱力,却犹自在苦撑的女子,眼神渐趋柔和,脸却依然绷得很紧。

    “算了,方队,反正马上天黑,这地方也不错,而且你的伤口……”

    那面色白皙的年轻军装男子一瘸一拐地走到方敢面前插口,担忧地扫视着他的右臂。

    “还得要尽快把弹片取出来,不然时间一长,可就麻烦了。”

    方敢看了一眼年轻人大腿上缠着的绷带,在炎热的气候和恶劣的环境下,已经完全变成了油腻腻的破布。方敢清楚记得那道开放性的创口,横飞的弹片撕裂了肌腱,血流不止。

    但小伙子只是简单地包扎了一下,接着连续徒步行进了两天,脸上还常常带着笑容。在最困乏最艰难的时刻,也能听到他飞扬的口哨声,失去血色的脸上依然明媚。

    萧克加入特别行动部队没有多久,他原本是个军医,因为出色的专业技能和身体素质,才会被特别选入。在方敢这一小队里面,谁都喜欢这个小伙子,腼腆又开朗,整一个大男孩,他给原本严肃刻板的特种军营生活,带来一些新鲜的气息。

    “腿上的伤好点了没有?”

    萧克点点头,豪气地拍了拍大腿,疼得龇牙咧嘴,倒抽一口凉气,却还是在嘴硬。

    “没事!咱这恢复力,一点事儿都没有!”

    方敢皱起了眉头,这次的营救任务难度确实很大,但怎么也没料到竟会落到这么窘迫的局面。被迫分兵引开追击者的注意力,另外的队员至今生死未卜,而自己和萧克居然在逃亡过程中同时负伤,尤其是萧克的腿伤,这在逃命的时刻,是不能轻视的负担。

    他叹了口气,望向西面,天色已经开始昏暗,林间泛着混沌的雾气,惟有天际残留的血红色,仿佛是一个未曾愈合的伤口。

    森林的夜晚,很快就要到来。

    “休息吧,我们已经甩开他们有一段距离了,今晚我们在这里停留。”方敢疲惫地挥挥手,没有再看那两个救出来的人质一眼,走到一颗大树旁,毫不顾忌地坐了下去。

    那名男子剜了他一眼,脸上的不满之色更是浓厚,但终于还是忍了下去。他走到另一边的树旁,脱下自己的外套铺在地上。那件新款的阿玛尼一面已经满是污渍,看来作为这个用途已经有很多次。

    “阿和,你休息一会吧,要不要喝水?”

    被叫做阿和的女子无力地摇摇头,脸色苍白的好像死人一样,但眼神中还是闪烁着光芒,她缓缓地走到大树跟前,优雅地坐了下去,好像是在自己家的客厅一样,没有一丝失态。

    仔细看,虽然被奔波和紧张摧残了容貌,但这个女子的气质还是非同一般,她高挺的鼻梁和细腻的肌肤,给人一种欧式古典美感,散乱的黑发与流转的眼波,又让人心生怜惜。

    这样的女人,无论在什么时候,都会一样光彩照人。

    男子靠着她坐下,长途跋涉也让他疲惫不堪,他轻轻地往树上一靠,闭上了眼睛。但随即又弹了起来,看一眼身边的女子,这才放心的休息。

    方敢靠在树上,用牙齿和右手配合,解开了左臂的纱布,一阵钻心的疼痛传来,他的眉头微微一蹙,狠狠地咬紧了牙,额头上的汗珠更甚。

    萧克默默地走到他的身边,把身上的背包卸下,把急救包掏了出来。

    方敢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在爆破敌人基地的时候,一枚弹片嵌入了他的左臂,因为陷得很深,一直没有时间把它取出来,今天既然提早宿营,这是最好的机会。

    “如果还不拿出来,附近的肌肉组织可能会坏死,你这条胳膊可就算是废了!”

    萧克一边轻轻吹着口哨,一边危言耸听,他麻利地解开急救包,挑了一柄短刃锋利的小刀,在方敢的手臂上比划着。

    最后一层纱布上血肉模糊,已经和伤口紧紧地粘连在一起,如果硬撕,非得扯下一大块皮肉不行。萧克小心翼翼地划开,用刀尖一点点地挑开纱布,尽管如此,表面的创口还是有结构性地撕裂,殷红的鲜血渗了出来。

    “方队,你复原力还真强,都快赶上我了!”

    萧克吹了一声口哨:“伤口都快长好了,要不是弹片还在里面,真什么都不用担心。”他用刀柄按了按肿胀的手臂,方敢倒吸了一口凉气,但还是忍着没叫出声来。

    萧克的脸上是有几分担心:“现在就只能把伤口切开,把弹片取出来才行,因为弹片位置很深入,我看还是用七氟醚……”

    “不能用七氟醚,我挺得住!”方敢猛地挥手,萧克露出钦佩而又不忍的神色,点了点头,开始对小刀进行消毒。

    七氟醚是他们特别部队常用的气体麻醉剂,无刺激性气味,很快能够致人昏迷,除了用于医疗作用以外,在有些特殊的攻坚场合也会使用。作为手术用麻醉剂效果很好,但方敢不能容忍自己在如此紧张的时刻失去知觉,唯一的选择就是面对肉体的剧痛而保持清醒的头脑。

    在不远处,那男子有些震惊地看着他们两人,萧克的短刀在空中犹豫了一秒钟,随即就刺入了方敢的左臂,没有片刻迟滞,迅即无伦地往下一划,皮肉翻开,鲜血顺着刀锋迅速流出来。

    方敢闷哼一声,打了个寒颤,额头上挂满了黄豆大的汗珠,牙齿咬得格格作响。

    “再坚持一会儿,”萧克的语气难得的凝重:“弹片太深了,而且紧贴着动脉血管,我不能太用力。”

    他没有抬头,右手轻轻地用刀尖挑着,左手则用一把长长的镊子,试图把弹片的位置拨弄出来一点。这种在伤口上的小动作,不啻于最残酷的刑罚,他的手每动一次,方敢的身躯都无法抑制地颤动,神经系统的自然反应不是人力所能控制。

    方敢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眼睛中血丝也越来越浓,但他仍然强忍痛楚,没有发出哪怕一声呻吟。

    这是用特殊材料制成的人,他们在血与火的考验之中,用自己的身躯构建新的长城。

    在和平的年代,也许他们显得有些粗鲁,甚至难以与繁华世界的时尚男女们沟通,有些木讷和呆滞。但在危险来临的时候,他们会张开双臂,保护国土,保护平民,用生命谱写最辉煌的战歌。

    他们也同样有血有肉,同样会感觉到痛楚,但为了守护应该守护的一切,他们会把自己变成超人,这就是军人,真正的军人!

    特别行动部队尤其是如此,在所有人享受和平的时候,只有他们不能。

    虽然承平已久,战争,离每个人都那么遥远,但事实上,小规模的冲突从来就没有停止过。为了国家的尊严,也为了人民的安全,特别行动部队,总是在行动着!

    解救人质、协助处理强火力罪犯、间谍战、边境小冲突、武装劫匪、恐怖分子,这些工作都是有人要做,才能维护整个社会的稳定。

    在你享受快乐悠闲的生活,是否曾经想过,这种和平,是用这些特别行动部队战士的生命和鲜血所换来的?

    方敢不停地喘着粗气,萧克感觉到队长像风箱一样起伏的胸腔,还有鼻子里面冒出来的热气,终于狠了狠心,用力一挑。

    “啾!”

    一枚带血的弹片,在空中划过一条美丽弧线,往远处飞去。不偏不倚,正好飞向那个靠着大树休息美丽女子的怀中。

    她被这突然的袭击吓了一跳,猛地睁开眼睛。那枚形状扭曲,沾满了鲜血的弹片,正落在她盘起的腿上。血污迅速被裤子的布料吸收,在大腿上形成了一块血斑。

    她身边的男子面有愠色,女子却摇摇手,她眯起眼睛,伸手把那枚弹片拈起,沾在上面的血还没有冷,辣辣地有些烫手。

    女子的目光投向那边的两人,萧克没有停手,一取出弹片,他立刻开始利索地止血包扎。方敢却是遥遥地冲着她点点头,算是表示歉意,他的脸色愈加苍白,仍然是一声不吭,但疼痛与沉默,却赋予他一种沉静的庄严。

    女子的眼神一时间有些恍惚,她低下头,拨弄着手中的弹片,似乎是在沉思。

    “阿和,你还好吧?”

    男子关切地询问,女子摇了摇头,连续两天的艰难旅程,让她筋疲力尽,但在眉宇之间,仍然有着一份倔强。

    “查理,我没问题的,你去问一下他们,到底还有多远才到边境线,我必须考虑一下分配体力的问题。”

    这样的拼命逃亡,她确实没有经历过,但她也并不是娇滴滴的大小姐。她的父亲教过她,除了坚韧的意志和聪明的头脑以外,能够承受磨难和压力的体魄也是一样重要。挑战人体极限的运动,她舒竞和从来都没有停止参加。对于体力的储备和分配,也有了一些心得。

    这也是在这次逃亡之中,她作为唯一的女子,却还能咬牙坚持的原因。

    男子看着她苍白却坚定的面容,无奈地摇摇头,起身往方敢那边走去。站起来的时候,他头脑也感到一阵晕眩,长时间的体力透支到底不是好玩的,他在心里面骂了一句。

    萧克的手脚很快,他洒上止血药粉之后,迅速用纱布紧紧地缠住伤口,他双手灵巧地打着结,白皙的手指飞舞,光看这双手一点都不像是个军人。

    方敢闭上了眼睛,额头的汗珠还在涔涔而下,面容也因为痛苦而扭曲。萧克停下手上的动作看着他,眼神中满是敬佩。

    他当然知道那有多疼!

    疼痛,往往不是伤害发生的时候最严重,在治疗和恢复的过程当中,有时候会更让人难以忍受。

    剧烈的痛楚,让方敢的大脑更为兴奋和清晰,他咬住下唇,努力回想此次任务的进程,以此来分散肉体的注意力。

    “这次的任务非常艰难,你一定要有足够的心理准备!”

    首长一改平时的温文尔雅,口气也变得非常强硬,面色更是严肃。越过边境线,在私人武装和毒贩横行的金三角解救两名特定的人质。为了避免引起国际纠纷,参与此次救援行动的人员,不能超过一个小队,实际上,也就只有六人的编制而已。

    六个人,面对金三角最强大的私人武装势力,要在差猜将军的组织核心,把一男一女两名人质毫发无损地带出来。

    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你可以考虑是否接受这个任务。”首长忽然叹了一口气。

    这是个特殊的优待,对于特别行动部队来说,只有接受和执行,从来就没有选择一说。对部队当中最为出色的小队,更是没有不能完成的任务!

    方敢狐疑地看着首长,他摇摇头:“实际上,这两名人质的身份特殊,他们各自的家族也派出了国际雇佣兵进行救援任务。但上级仍然希望能够由特别行动部队把他们救出来,至于为什么,属于国家机密,我也无从知晓。”

    “保证完成任务!”方敢啪地立正,敬了一个军礼。

    他是一个纯粹的军人,从来无惧任何挑战,对于特种作战来说,人员的数量并不是问题,质量才是关键。

    方敢完全相信,小队的成员都是过得硬的好伙伴。

    首长点点头,虽然仍然双眉紧锁,但赞许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方敢的身上。忽然,首长也是一个立正,缓缓地抬起右手,庄重地行了一个军礼。

    “首长!”

    “为了军人的荣誉,我请求你,一定要完成任务,还要把所有的同志都安全地带回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