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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虬髯客”大口吃菜的当儿,大卫琢磨着怎么进行下面的话题。刚才李至诚一再提起宁木生,这是个好机会,想想下午大家对这个话题还噤若寒蝉的样子,看样子这中间一定有什么比较敏感的原因,得赶紧抓住机会引他深入地谈下去。
想到这里,大卫先给“虬髯客”先带上一顶高帽:“我觉得大哥您虎虎生威,本身就是个英雄形象,竟然对宁木生也比较佩服,那一定是他有很多过人之处吧?”
“那当然了。老宁是湘西人,苗族。苗族你知道不?那可是一个个能生擒猛虎、活捉蛟龙的角色!宁木生的祖先是当地世袭的土司护卫,世世代代是战士,祖传的枪法,黑夜里00米外打点着的香烟,百发百种;翻山越岭如猿猴,飞檐走壁;不带一粒粮食一滴水,都能在野外生存三两年,厉害吧!”
“宁木生的爷爷会不会就当过土匪吧?”大卫想起前几年看过的电影《湘西剿匪记》和电视剧《乌龙山剿匪记》,对里面的瞿天华、瞿湘玉、田大榜、钻山豹印象极为深刻,他们矫健的身手、过人的胆识已经层出不穷的智谋曾叹为观止,现在一听“虬髯客”提起湘西,马上来劲头了,饶有趣味地问起。
“你别说,还真是!宁木生的爷爷就是当地一土匪寨的寨主,手下有几百号人枪,称霸一方,人送外号“宁老虎”,还抢了当地一富豪的漂亮女儿做压寨夫人。”
“就是宁木生的奶奶?”大卫忍不住插一句。
“没错,一开始富豪的女儿死活不愿意,想着各种法子要逃跑,逃跑不成就要杀宁木生,结果宁木生反倒因此真心喜欢上了她。两人彼此斗智斗勇几番折腾以后反倒斗上了感情,结果后来富豪送来的一大堆赎金变成了礼金。”
“哈哈哈,有意思!”大卫和“虬髯客”相对大笑起来,又碰了一杯。
“后来是不是碰上解放军了?”大卫突然想起这个严肃的问题。
“没错,他们占山为王惯了,谁来就跟谁斗!先是国民党、日本人,后来是解放军。不过宁木生奶奶是个有见识的人,劝他爷爷主动向政府投了诚,还在湘西剿匪的历次战斗中发挥了重大作用,也算是湘西解放的功臣了。只可惜在后来的运动中还是被斗倒了,他的家人也跟着遭了秧,其中就包括做小学教师的宁木生父母亲,都被免除公职下放农村。老宁那时还小,也常被骂做“土匪崽子”,被别的孩子群起而欺负。故而常常跟人打架,有几次肋骨都被打断了都没吭一声,当地的孩子见他如此凶悍,都怕他不敢再招惹他。”
“果然是有血性的湘西人啊!”大卫感叹到,“这要是上战场保证是战斗英雄。”
“没错。”李至诚讲到这里已经是越来越来劲了,就都忘了喝,“到76年他17岁的时候,家里的大人先后都死了,只剩他一个在村子里无法无天没人能管得了。送公安管教吧,又可怜他是个孤儿,父母祖父母又遭了那么多罪,实在不忍心看他再受苦。于是百般无奈之下,正逢部队到各生产大队来招兵,大队里几个干部一合计,请招兵的人猛喝了一顿,就设法送他去部队了。没想到他这号人物在家乡是祸害,在部队却成了一块宝。这不,一到部队不久,就有立功的喜报传回村子,说是他在唐山大地震中参加抢险救了10多条人命,是他们团当年新兵中表现最突出的一个,已经被推荐为入党候选人。”
“看来他天生就是当兵的料啊!”大卫说。
“可不是?人们都是这样说的,到79年他当兵三年就要专业时,已经是班长、老党员了,生产队里的人都说要请他回来做队长呢,他自己也这么热烈的计划着,没想到一场战争到来,一下子改变了他的命运。
“是不是对越自卫反击战?”
“没错,他们是第一批上前线的部队。那时中国已经好多年没打过仗,部队的战斗思想还停留在二战水平;而越南刚刚跟美国对战了十几年,都打成精怪了。”
“听说最初上战场的死了很多人。”大卫赞同地说。
“可不是,宁木生的连队打前锋,结果遭到敌人的伏击,全连10多人几乎全部牺牲,只剩下他带着最后几位战士,独自战斗在敌后长达两个月,先后端掉敌人的5个机枪阵地,炸掉敌人隐藏很深的两个炮群,消灭敌人00多,才胜利和后续部队汇合。”
“这也太牛了吧!”大卫拍着桌子感叹道。
“所以事后他被评为战斗英雄,战斗小组荣立集体二等功,他们的连队因此也得以光荣重建,宁木生火线提干,被任命为代理排长,再然后是排长,排长兼副连长,连长……一直到86因伤退伍,10年军旅生涯就有8年在战场上,前后参加的战斗多得他自己都数不清,消灭的敌人更是不计其数。而自己坚守的阵地从未丢失过,荣立个人一等功一次,二等功两次,三等功三次。你没当过兵,不知道立功有多难,那都是出生入死拿命换来的,而宁木生一个人立的功竟然比很多连队集体立的功都多!”
大卫点点头,虽然他确实不太明白出生入死是个什么概念,但从“虬髯客”李至诚热切的话语里感受到了那份豪迈与激昂。
“更重要的是——”李至诚呷了一口酒,直接用手从菜碗里捞起一只鸡腿边啃边说,“老宁这人特仗义,他不断自己经常立功,还救过很多战友的命。当然,他自己的命也是他的生死兄弟救的,是部队给了他新的生命和希望,所以他对部队特有感情。及至后来,退伍转业到了工厂,也依然保持着在部队的习惯和作风,不知道有多少人得到过他的帮助,哪一个认识他的人不是尊称他一声‘大哥’的?”
李至诚显然已经略有醉意,见大卫没有表现出他想象中的崇仰之情,揪着这个话题又加了一句说:“你别小看‘大哥’这称呼,那可是过命的交情才可以有的,关键时候都愿意拿命去换。你知道我是怎么认识老宁的吗?”
“正想知道呢!”大卫赶紧奉上一杯酒。
“想当年我读书成绩不好,在学校里待不下去,就成了街头的一个小混混,整天打架斗殴,名声自然臭的很!每一个工厂想要我,这你想象不到吧?”
“确实想象不到。”大卫诚恳地说,“那您后来怎么到棉纺厂来的呢?”
“前面说过,由于我没有工作,又受不了家里大人整体的唠叨,就离开家和几个伙伴自谋生路。你知道是做什么吗?”李至诚没有回答大卫的问题,却一个劲地自问自答说,“做无本的买卖——就是偷东西,包括偷咱们棉纺厂。”
“那一定是没办法,人总要活下去吧。”大卫同情地说。
“怎么叫没办法?那叫好吃懒做,是个男子汉就应该堂堂正正地靠自己本事吃饭知道不?”李至诚以教训的口吻说道,“不过这话不是我说的,是宁木生说的!”
“怎么又成宁木生说的了?”大卫有些被李至诚绕晕了,怀疑他喝多了说胡话。
“说来其实挺巧的。那天晚上我纠集了一帮兄弟又偷了些厂里的棉纱布,装上板车正准备拉走的时候,忽然迎头被一个人给拦住了。”
“不会是宁木生吧?”大卫下意识地问,不过想想他当时应该在战场上。
“你说的没错,就是宁木生!”李至诚正色道,“我清楚记得那是1984年的一个秋天,后来我才知道宁木生当时是从前线上刚轮休下来,请假送阿兰到咱们棉纺厂来联系工作,因为那些日子里我们闹的不像话,因为我们人多且个个是打架的好手,厂里的保安对我们毫无办法。这会厂里领导看到来了一位著名的战斗英雄,就向他求援,依照宁木生的性格,自然马上爽快地答应了。这家伙可真是名不虚传,那天在暗地里盯着我们半天应是没吭气,等到我们万事俱备只欠溜之乎也的时候,他才出手一下子把我给抓住了,紧跟着黑暗里冒出一大堆人,一个个手里操着大木棍,把我们团团围住。”
“好办法,请贼先擒王!”大卫喝了一声好,突然意识到这样说法不妥,赶紧辩解说,“我是说他用兵法上的办法,先抓住领头的,剩下的小兵就好办啦。”
“呵呵,事实上就是这样子。”李至诚毫不在意地说,“当时我的几个小兄弟一看我立马被擒,而且被紧紧围在包围圈里,这样的架势几曾见识过?所以当即被吓蒙了,几个胆子大点的冲上来想要解救我,结果三两下也很快成为俘虏。”
“到底是上过战场的,不含糊!”大卫赞道。
“可不是嘛!”李至诚“啪”地把桌子往桌上一放,手里比划着说,“我当时还老大不服气,觉得是因为自己没有防备才中招的,所以趁宁木生在对付其他人时,一下子挣脱了拧着我手臂的两个人,跟着冲宁木生的后背就是一飞腿。没想到宁木生像长了后眼睛似的,身子一晃就转到我跟前来了,我一个收势不住,又被宁木生按到在地。”
“哈哈哈!”大卫想象着那精彩的场面,鼓掌大笑。
“这下我知道碰到硬手了,可嘴里还不服气,说这几次都是我自己不小心,要是一对一正面交锋,一定要把他打得满地找牙。”
“结果他真的把你放了?”大卫突然想起了《三国演义》。
“放了!”李至诚说,“不仅放了,而且真的跟我面对面地交锋了好几个回合。结果不用说,每一次无论我想什么法子,都很快被他打趴下。”
“七擒七纵,果然有诸葛亮的风范。”
“比诸葛亮还强!”李至诚由衷地感叹道,“要不我怎么会称他一声‘大哥’呢!那天最后我终于心服口服,准备听任他解送我去公安局。没想到宁木生却反过来跟闻讯赶来的工厂领导及派出所警察替我讲情,说他自己从前跟我是一个样子,所以希望也送我去部队锻炼锻炼,这样既能根本消除偷盗现象,又能挽救我这个人才。”
“他是战斗英雄,而且是现身说法,说话应该有份量。”
“是啊,厂里领导听他说了自己成长经历后,果然同意放我一马,让我去部队接受锻炼。不仅如此,在宁木生的劝说下,我的几个兄弟中也有几个被厂里吸纳进去,做了保卫或者工人,他们后来结婚生子,在这个厂里生活了一辈子,这也要感谢宁木生啊!”说到这里,李至诚已经有些热泪盈眶了,“至于我自己,后来果然进了部队,也上过战场。但我上战场那会,边境上已经没什么大的战争,仅仅是一些小冲突了,所以我是完整地退伍回来,而老宁却不小心在一次出击敌人特工时被炸断了腿……”
“你们后来是在一个部队吗?”
“在同一个军区,但在不同的团,但驻地相隔不是很远。”
大卫对这个说法不是很明白,却也没有多问,只是关注着后一个问题:“后来你是不是也入党提干了?”
“没有提干。你以为谁都能提的啊?不过也差不了太多,后来我也入党当了班长,然而南方边境的战事也跟着越来越平淡,看这情形,我也不想转志愿兵,就在87年转业投奔老宁来了,那时他已经转业到咱们厂当保卫科长。”
“从此以后你们厂就一直平安无事了吧?”大卫不忘恭维一句,“有你们两尊大神坐镇!”
“不是从此以后。”李至诚纠正说,“就在老宁那次把我们一网打尽以后,我虽然当兵去了,手下的几个弟兄还是听我的,都老老实实做了厂里的职工,其中有几个因为自己是轻车熟路,所以发挥了很重要的保卫作用,等到老宁转业来厂,那更没人敢来太岁爷头上动土了,咱们厂从此年年被评为系统里的安全标兵。”
“不错不错,只是可惜,对于你们俩来说,都是有些大材小用了。”
“不能这么说,作为一个没读过什么书,出身贫寒的我们来说,做大型国企的干部已经很好啦。”李至诚诚恳地说,“要知道我们在街头瞎混的那些年月里,国家举行过几次大规模的‘严打’活动,我们当年那帮兄弟里有几个没有进厂的,后来都栽进去了,有两个至今在监狱里服刑还没出来呢。想想都有些后怕,按照我那时的发展轨迹,如果不是宁大哥给我机会让我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枪毙的可能性都有。”
大卫回顾起那些年月,记起当时大街小巷上经常贴着各种布告,都盖着大红印章,还有的甚至打着醒目的叉叉,这么说来宁木生无意中真的是救了李至诚。
“也许宁木生倒是可以做些惊天动地大事的,很可惜他的腿受伤了。但即便是拄着拐杖,几个普通汉子也都不是他的对手。”李至诚有些惋惜的说。
“我记得你们长沙市委宣传部的某位领导,好像也是他当年救过的小兄弟。”大卫一直觉得宁木生现在的状况跟这人有关,故而试探着说。
“打住!你再提请这个人我就跟你急!”李至诚脸色大变,呼地站起来,紧盯着大卫的眼睛,眼神中像燃烧着了一团火,说话声也变得有些凶神恶煞,好像要跟人拼命的架势,把大卫吓得手上的酒杯都差点摔落到酒桌上。
【作者题外话】:两位越战英雄,曾经的生死战友,竟然为何成为仇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