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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槐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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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糯坐在阮析臣家的沙发上发呆。

    她也有段时间没有回这里了,她虽然在这里住的时间不长,现下却有些恍如隔世的伤感情怀。

    她还是来了这里,仿佛这么做只是对自己一个交代一般,完成任务一样,呆坐着等他,等多久,等不等得到,不在她考虑之内。

    她临出门是和她妈妈说道,破罐破摔的颓废语气,“妈,我没救了,你别管我了,就让我这样吧。”

    沈糯笑了笑,天已经全黑,带着磨一般浓重的色彩,她抬手扭开屋内的落地灯,她记得,开一盏灯等他。

    手下无意识的摸索的沙发面上的布料,时间,应该是一秒一秒漏走的。

    屋里安静的简直不可思议。沈糯眼皮越来越沉,昏昏然入睡。

    好像在梦里听见了钥匙开门的声音,她立即惊醒,坐起身眼看着门缓慢被推开。

    阮析臣好像难以理解家里为什么会有光线,他怔怔的站在门口,若有所思的盯着沙发旁亮起的落地灯,还有落地灯旁的沈糯。

    那眼神,好像是不能明白沈糯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好久,他才回神,恍然大悟的表情,带着点歉意,却并不甚浓,“啊,沈糯,抱歉,我有些事情。忘了要去找你。”

    沈糯脾气冲上来,带着咄咄逼人的眼神,直视他的眼,语气强硬不容忽视逃避,“你有什么事?”

    阮析臣一愣,随即躲开了她的眼光,动动身形从黑暗中走出,光照在他脸上,颓唐的,疲惫的。他还穿着军装,下摆皱成一团,摘了帽子放到茶几上,手无意识的一下又一下耙疏着自己的头发。半晌,他坐到沙发上,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恩,是啊,我妈妈去世了。”

    沈糯没有放松,她向他逼近一步,眼睛仍旧追着他的,“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回视过来,眼里有些血丝,深灰的瞳孔收缩着,仿佛是极度的疲倦,他向后仰靠在沙发里,手捏上鼻梁,“是啊,抱歉,我忙的忘记了,抱歉。”

    沈糯拉起他的手,企图唤回他的瞩目,“你这人没有信用,你说好的,就是这么遵守的?”

    他没有睁开眼,睫毛掩下,黑黑直直的一片。长舒了一口气, “恩,真是抱歉,我不是有意的,抱歉。”,声音低缓平静,没有沈糯想象的怆然,忧伤,悲痛。

    麻木却令人心酸。

    “你抱歉什么?阮析臣,你就不能正常点吗?痛快点吗?你这样是什么意思,你烦了,累了,可以发泄出来,可以哭,可以喊,你和我抱歉什么?你妈妈去世了,你伤心怎么了?在我面前表现出来怎么了?难道你要你的世界里一直都只有你自己,别人全部隔绝在外?”

    阮析臣睁开眼,微微偏了头,却没有看向她,勾了下嘴角,摆出了一幅奇特的表情,“你想太多了,我没有,我不想哭,哭,发泄,是没有意义的事情。”

    沈糯在他身边坐下,她觉得他真的顽固的像一块千年磨不动的石头。她的手抚上他的,手指在他手掌心里轻轻拂动着,好像如此就可以慢慢抚开他坚硬的外壳。“阮析臣,为了妈妈伤心,不可耻。”

    他扭过头,目光射过来,淡淡的带着些许迷茫,“我真的不伤心,我只是觉得突然,什么都没有定数,什么都掌控不了,一切就这么突然,像当年宁姨的死一样,突然之间的事情,我只是有些接受不了,反应不及。”说到这里,他停顿住,然后很恍惚的微笑,反手握住沈糯的手,手指冰凉,“你知道,我一向有些迟钝,这么突然地事情,我措手不及。可我不是伤心,十四岁时,我便想通了一件事,如果真的伤心,不是活在世上哭,而是陪逝去的人一起死,我不敢死,就证明我没有多么伤心不是吗。眼泪是这世界上最没有用的东西。是垃圾,是懦弱孤独的证明。”他恍恍忽忽的摇头,片刻又点头坚定信念一般,“我并不孤独。”

    沈糯摇头“不是这样的,阮析臣,你太偏执,事情不应该这么想的。你……”

    “沈糯,我真的很累了,明天我要守灵堂,我要睡觉,你也睡吧,我们明天一起过去。”说着他便起身,向屋里走去,沈糯固执的拉住他不撒手,阮析臣太不正常,感情太偏执,思想结了死扣。“你不能这么想,那,那是你妈妈,你,你,怎么……”

    他有些不耐烦,眼睛里的光一点点冻结,皱起眉毛,极忍耐的声音,“别说了,好不好,我们早点休息,我很累。”

    沈糯不甘心,“阮析臣,你的想法错了,不是体现在乎就得陪着她毁灭,也可以怀念,也可以悲伤,那么多种表达感情的形式,你太极端,不是决绝,就是麻木。你明明有感情,却强迫的全部塞进麻木的表壳里,你不累吗?”

    他骤然眯起眼,发狠似的甩开沈糯拉着他的手,神情逐渐混乱,开始胡言乱语,“那你要我怎么样,痛哭倒地,祈求老天把妈妈还给我,别开玩笑了,还是在你面前痛不欲生,体现的脆弱不堪,等着你同情?来满足你那点救世主的慈善的虚荣?别傻了沈糯,我为什么要那么可怜,我想让你觉我可怜时,我可以可怜给你看,现在,我没有心情,我很累,收起你那套所谓的真情吧,我阮析臣,不需要可怜,我演戏给谁看?”

    沈糯难以置信,上前一巴掌甩上去,却被他一把握住了手腕,想甩开,却被定定的抓的死紧,气急攻心,抬脚就踢,还愤恨的边踢边骂,“你说什么屁话?你就是可怜,你最可怜,你连你妈妈去世,表达伤心难过都不敢,你连哭都不敢,你个胆小鬼,你悲哀的可怜,收起我那套所谓的真情吧?我偏不,我就是炫耀,我有的,懂的,爱与真情,你阮析臣一辈子都不会懂,你嫉妒,你连付出都畏惧,你个胆小鬼,你明明有感情了,你明明爱着,却缩头缩尾,畏惧伤害?感情淡薄?狗屁!我今天看清你了,你就是一个胆小鬼,你不是男人!”

    阮析臣渐渐抓不住沈糯,她扑腾的厉害,反复折腾,渐渐被占了上风,她嘴里的话一下又一下直戳进他心底最深处,最见不得光的一块暗处。一下一下扎的他生疼,恨不能彻底缩成最小的一粒尘埃,隐没在空气里,也不能将任何感情,弱点,痛脚曝光。他惶恐的挣扎在自己的内心里,四面皆是嘲讽,一句一句蜂拥的袭来,他没有地方逃,他惊惧的只想堵上那声音的来源,让世界立刻安静下来。

    他伸手捂住她的嘴,却被一口咬住,她一脚踢到他膝盖上,他不敢回手,怕打到她,重心不稳,就被扑到在地上,后脑重重的磕到地面,嗡嗡的疼,迷糊了一阵,一睁眼,便是她盈满眼眶的眼泪,大滴大滴的落下,滚烫,炙热,落在他冰凉的脸上,烫的他心都跟着颤抖。

    她轻轻的声音,带着哭意的嘶哑,“阮析臣,感情有就是有,不会因为你否认而消失,恐惧有就是有,也不会因为你逃避而消失,别再懦弱了,你太可怜了,人不能一生都活在壳子里,真实的自己一生见不得光,你的人生就真的太悲惨。”

    阮析臣手抚上额头,挡住了眼睛,眼角干涩,没有泪,不知是不是太久不用,便会失去哭泣的本领,沈糯拉开他的手,“阮析臣,哭不可怜,明明想哭,却哭不出来的人,最可怜。”

    他的声音嘶哑的低低传来,轻轻的仿佛一吹就会碎裂,“沈糯,别剖析我,我害怕,真的害怕。我不爱任何人,我不爱她,不爱。”(未完待续)